第7章 第7章
周晗枝在医院呆到了太阳落山，待周朝明和王美娟来医院，她才带着疲倦的麦子敏回家。
可一进门便看到众人其乐融融的场面，周蕴炎和张沥坐在沙发上看篮球赛，周午辉和张程连两人在厨房忙活，而周晚晴则和林美音在饭桌前边剥豆子边聊天。
见周晗枝的眉头皱在一块，麦子敏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回过神来：“枝枝，外婆有些累了，想先歇一会，你扶我上楼好吗？”
“嗯，好。”
送麦子敏回到房间，周晗枝贴心地帮她盖好被子，轻声凑近她耳旁道：“外婆，等晚饭煮好了，我就给您端来。”
话音刚落，麦子敏轻轻拉住周晗枝的手腕，眼神迷离，已是昏昏欲睡的状态，但她似乎还有话想说：“枝枝，外婆对不起你。”
“怎么说胡话了，外婆，您是有哪里不舒服吗？”说着，周晗枝想要伸手去摸麦子敏的头，却被拦下。
“外婆听到你和晚晴在病房外的对话，是外婆不好，我没有教好她，我为我女儿执着地把你带到这个世上，却没有好好承担起母亲的责任而向你说一声抱歉，也为她是我心爱的女儿，我没有办法狠下心骂她打她一回为你出气，而再次向你说声抱歉，还为她这些年因为自己各种感情的不顺，把责任都推到你身上，而再再向你说声抱歉，对不起啊，枝枝。”
周晗枝的眼泪不自觉凝成圆滚的一颗，划过脸颊后落在衣服上化开，只留下一个浅浅的水印。
“外婆，我永远不会怪您，还有外公，因为是你们把我养得这么好的，让我读书，带我吃很多好吃的，买很多好看的衣服，周怀清和周蕴炎捣蛋您就狠狠罚他们，而我做错事，您非但不骂我，还会给我糖果，这样的您和外公，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爱最敬重的大人。”
麦子敏伸手帮周晗枝拭泪，表情变得放松，眼皮慢慢合上，周晗枝接住她的手，轻轻放回到被子下边，蹑手蹑脚地退出房间。
周晗枝不愿加入楼下的热闹，调转方向去往二楼的阳台，熟练地踩着阳台栏杆旁的水管下到一楼，她的视线穿透厨房的玻璃窗，随时查看着屋内人的一举一动，恰巧和张程连对上视线，对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选择移开视线。
天边一片橙红里掺进了些桃粉色，两种颜色相互交融，模糊了界线，周晗枝的坏心情因这醉人的晚霞而得到缓和。
她慢慢悠悠来到小区的娱乐区域，正好玩秋千的两个小孩被母亲拉走，她看着还在轻微晃动的秋千，心生玩意想要上前坐着，身后的男生见她突然转身，他本能地想要回避且转身离去，可她早已察觉他在身后。
“来都来了，一起坐会儿吧。”
张沥回头，夕阳照耀下，周晗枝的脸上终于有了浅浅的笑容，他这才敢坐到她旁边的秋千。
“叔叔叫你来的？”
“不是。”
“那就是迷路了。”
被戳中心思的张沥也不恼，他小心翼翼地歪着头打量周晗枝：“你…怎么知道的？”
周晗枝用脚作为推力，轻轻晃动自己坐的秋千，轻笑道：“你都跟我好几个弯了，明显的很，我可提醒你，你是这个小区的生面孔，要是被平时巡逻的保安李叔看到，说不定会拦着你盘问来路的，这小区很大，下回别乱跑。”
“嗯。”
张沥乖巧地点头答应，他的脚不自觉地学着周晗枝的动作，也轻轻晃着秋千，两人沉默着看夕阳，待到微微晚风拂过，街道的路灯同时亮起，周晗枝这才回过神来。
“回去吧，晚饭应该弄好了。”
张沥跟在周晗枝身后，周晗枝瞥到远处走来的李叔，停下步伐回头看着张沥：“你再这样，被李叔带走可别怪我。”
“……”
“跟上。”
等张沥磨磨蹭蹭和自己并肩后，周晗枝才抬脚继续往前走，低头看着两人同步迈出的步伐，她深呼吸好几回后开口说道：“张沥。”
周晗枝突然开口叫他，张沥反应迟钝答道：“怎、怎么了吗？”
“我想和你说声抱歉，婚礼上，我对你那样，是我误会了你是周晚晴的新对象，我了解周晚晴在感情方面的鲁莽，在她眼里，只要是真爱，年龄都不是问题。新生讲座之前，我以为我不会和你再有交集，所以当你再次出现在我面前，我有些害怕，因为我不知道你了解我和周晚晴之间多少事，会有种怎么也甩不掉和周晚晴有关的人和事的感觉，也怕你们会把我侵蚀，是我没能处理好自己的情绪，对你刻薄了些。再后来，你选择成为周晚晴和我的中间人，而且我很不喜欢别人讨好我，还以为你的性格是伪装的，所以对你态度还是比较冷漠。”
“没关系的，你说的这些我都没放在心上。”
“那就行，我这个人性子直，不喜欢误会，也不喜欢掩藏自己的问题，大家都是成年人，今天把话都说开，我不讨厌你和叔叔，从始至终我针对的都是周晚晴一人。其实，和你接触几回下来，我大概知道你要讨好我的动机了，是叔叔，对么？”
张沥缓缓点头，语气柔和道：“我只是希望我爸幸福，我小时候身体不好，父母工作原因要经常转学，因此没朋友，性格也胆小，爸妈离婚后，我爸因为觉得亏欠我，就一门心思放在我身上。那天周阿姨约你去的咖啡店，就是我爸把原来的店迁到了学校附近，为的是和我有个照应，从前他的世界只有我，如今他终于接纳了新的人，我很欣慰，同时我也心甘情愿帮他稳定这段幸福。”
周晗枝侧头看向身旁这个比自己高出小半个头的男生，瘦瘦弱弱的，感觉风再大些能把他吹走，可是他脸上的笑容是那么温暖又坚定，似乎洪水猛兽都无法伤他半分。
两人前后脚进门，从厨房端菜出来的周晚晴拍了拍张程连的手臂，而张程连又揽了揽周晚晴的肩膀，两人脸上皆是一副松了口气的表情。
晚饭过后，周晗枝呆在自己的房间敲键盘，依稀听到门外来回踱步的声音，她悄然挪步到门口处，想着猛地开门吓外边的人一跳。
等她开了门，看清来人脸后，她一脸疑惑：“周怀清？我还以为是大舅他们要找我解释呢，你在我房门前走来走去干嘛，笑容还贱兮兮的，在憋什么坏？”
周怀清听到这，笑意更甚，完全不觉得自己厚脸皮，道：“我告诉了你爷爷住的医院，你算欠我个人情，现在给你个还情的机会，假扮我女朋友，帮我拒绝一个人。”
“神经病吧你，滚。”
话音刚落，周晗枝不给他回话的机会，正要迅速关门，奈何这厮留了一手，脚卡着门缝，手还用力往外掰着门把。
“那算我欠你的行吧，那个女生是我师姐，也是我实习律所的组长，我不想关系弄得那么尴尬，她昨天突然说来这边旅游，还说明天顺道和我吃个饭，眼看着就要来到咱们家门口了，我身边来往的女性朋友她都认得，我只能找你了周晗枝，帮个忙行吗？”
“周怀清，上次我帮你的结果就是被泼了一身咖啡，那时候咖啡厅里其他人看我的眼神，我到现在还记忆犹新，把你的手和脚都给我拿开！”
“除非你答应我！”
周怀清依旧死皮赖脸地扒拉着门，下楼喝水的张沥见到这场面，觉得疑惑又搞笑。
通过门缝和张沥对上视线的周晗枝，无奈喊道：“那个，张沥，麻烦你过来帮我一下。”
张沥听话走过去：“帮什么？”
“帮我把这小子架走。”
“啊？”
张沥愣在原地，这个忙到底能不能帮？思考片刻后，他将水杯放到一旁摆置着花瓶的小桌边上，双手环住周怀清的腰，将他往外拉开。
拉扯一番后，周怀清累了，拿开拽门把的手和卡门缝的脚，一脸幽怨地看着再次拿起水杯的张沥：“小子，算关系我是你继表哥，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算关系，晗枝学姐也是我继表姐吧，而且女士优先-”
“啊！我不管，气死了。”
周怀清骂骂咧咧回房，房内的周晗枝听到张沥的回答，无声轻笑，看来还是个老实娃。
假期第三天，周晗枝在问过医生关于外公最新的检查结果后，才安心定下后一天的车票返校。
病房里，周晗枝坐在床边和周立勋有说有笑，一边说着自己在大学经历的趣事，一边给外公剥着橘子，看到周立勋不停地开怀大笑，她这两天的忧虑也减少了。
“外公，你胃口是好起来了，但这橘子还是不能多吃。”周晗枝嘴上严格要求着，但还是不忍心地掰下一瓣橙子递给嘴馋的周立勋，“不过看您这样，我也放心，我明天就要回去学校了，很抱歉，不能一直陪着您。”
“没关系，学习重要，对了，我听你大舅说，你有计划出国读博士对吧？好好争取，外公一定支持你。”
“计划是计划，能不能考上是另一回事，而且您现在这情况我是不会出国的，我是您最亲的外孙女，您之后不准再联合大舅二舅他们瞒着我了。”
周立勋瘪瘪嘴：“你和你外婆一个样，整天念叨我，我耳朵听得都要起茧子了。”
两爷孙来回拌嘴，一天过去了，周晗枝买的是第二天早上七点的高铁票，可还没等到天亮，凌晨五点的家突然灯火通明，被敲门声吵醒的周晗枝，眯着眼打开房门。
“怎么了，为什么楼下这么吵？”
来人是张沥，他神色慌张道：“刚才医院来电话，说外公突然失去心跳，现在已经被推进手术室了。”
周晗枝没有片刻犹豫，迅速折回房拿起手机和车钥匙，一路小跑下楼到车库，无视周朝明的叫喊，插上车钥匙，一人直奔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