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青春疼痛篇
“醒了？”
眼前的人年龄介于少年和男人之间，贵气与匪气并存。剑眉星目，一身凌然威慑；勾唇一笑，脸上带着明晃晃的恶意。
本着劳逸结合绝不加班的摸鱼原则，阮卿发现来人是韩煦后，依旧保持着良好的心理素质，继续装睡。装着装着就真睡着了。
一觉醒来，韩煦这个傻逼还在这里。
阮卿无语道：“778，我睡了多久？”
778如实报告：“九小时零十八分。”
少年的沉默，在韩煦眼里就是迷幻剂宿醉，导致醒后的反应依旧迟钝。
太弱了。
韩煦并不一个好脾气的人，个性甚至可以说是暴戾；对待绝大数多人，几乎没有一丁点儿耐心，更何况面前的少年是他的情敌。
韩大少爷纡尊降贵，亲自来喊人起床，对方不感激涕零诚惶诚恐也就罢了，还敢一副搞不清状况的模样。
正常情况下，韩煦就直接上手了。
但这个情敌，实在是……太脆弱。
韩煦昨天盯着人看了半天，最后得出这个结论。
阮卿现在搁他眼里，就属于那种一巴掌打下去，能哭三天三夜的类型。
脸还没他巴掌大，纤细的喉咙一掐就断，压根用不上他从小学习的各种拼杀搏斗技。两只皓腕他一个手就能圈住捏碎。
哪哪都碰不得。
韩煦可以在一酒瓶把别人敲得头破血流后，依旧云淡风轻；可以跟父亲派来操练他的几十个护卫打到鼻青脸肿，不吭一声；也可以在亲眼看到家族内部血腥争斗倾轧时，面不改色。
但却无法对自己亲身感受过的，那种令人神魂颠倒的美丽脆弱，再下重手。
他罕见地产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情绪，或许名为怜惜。
林沐言怎么会喜欢上一个……这么麻烦的人。
“起来。”韩煦的语气恶狠狠的，如同一条张牙舞爪的恶犬。
会咬人的狗不叫。
阮卿并不觉得韩煦是要提前把自己弄死。多半是趁他在陌生的地方被下药之后正惶恐的时候，一时兴起来冷嘲热讽几句，威逼利诱他离开林沐言。
也挺好，刚睡醒就有剧情点送上门来。
阮卿掀开被子，白袜踩在地上，扶着床站了起来。声音有些沙哑道：“学长……林沐言呢？”
一个刚毕业的高中生，身在陌生的地方，还被下过药；连站都站不稳，起来第一句话，就问林沐言。而他心心念念的人昨天也一直在重复“阮卿呢”，竟然少见的失态。
搞得两个人像什么苦命鸳鸯一样，这么心有灵犀。
韩煦把自己脑补得十分窝火，脸色很黑：“他说他要跟你分手。”
少年像是遭受了什么巨大的打击：“……不会的。”
注意到他苍白的脸色，韩煦憋闷在心口的那股恶气终于释放，感到一阵快意：“怎么，不相信啊？你差点被人搞了，他有来管你吗？阿言根本不在乎你。”
这声阿言，叫的比跟正主当面时还亲热。话说完了，韩煦自己也有点心虚。
林沐言岂是不在乎阮卿？在这一点上，韩煦怕是比他本人想的还要清楚。
昨天阮卿出事，林沐言明明紧张得要死；得知阮卿被贺文尧救了之后，却连看都不敢过来看一眼。
就是因为真正在乎，才害怕更进一步。
这也是韩煦一直没有放弃追求林沐言的原因。林沐言并不是对他完全没有感觉，只是一些过往，让他拒绝跟任何人产生亲密关系。
韩煦将这块坚冰放在心里捂了这么多年，临门一脚失败；那朵高岭之花，被一个他之前从不放在眼里的无名之辈捷足先登。
偏偏他又不能对这个可恶的家伙做些什么。先不提林沐言把人紧张的跟什么似地，真要用暴力手段解决，铁定翻脸，就是韩煦他自己……也舍不得。
对，舍不得。
韩煦双手插兜，酷酷地说：“赶紧洗脸刷牙去。林沐言没空，今天你归我管。”
听到这话，少年的眼神又亮了起来，期期艾艾道：“所以……是学长让你来的！他没有跟我分手对不对，是你骗我！”
看着少年望向自己的那双亮晶晶小鹿眼，韩煦说不出否认的话来。只能臭着一张俊脸，不甘心道：“……嗯。”
阮卿立刻喜笑颜开，快乐的如同一只小鸟，飞进浴室。
一看到阮卿舒服了，韩煦就浑身不舒服。在门外气急败坏道：“喂，你别得意。少痴心妄想着能一直跟阿言在一起！……你们俩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嗯对对对。”阮卿把牙刷塞进嘴里，含混不清地敷衍。
大少爷无能狂怒，气的一脚踢在浴室门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阮卿洗漱完毕，出来的时候看见韩煦的脸依旧黑如锅底，讨好地扬起一张温软笑脸。
少爷睨了他一眼，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哼”。
“跟着。”他长腿一迈，就往屋外去。
“我们去哪呀？”少年轻声问道。
“去把你卖了。”
韩煦个高腿长，步子迈的又大又快。阮卿默默走在他身后，时不时因为没跟上他的步伐而吃到一记眼杀。
阮卿：“778，你有没有发现这傻逼还挺逗乐的。”
778：……宿主的心态好像越来越好了呢。
阮卿没想到，韩煦是来带他体验贺文禹口中“一周七天不重样的世界巡回自助餐”了。
餐厅视野开阔，一组组阮卿见都没见过的美食排成一排，花里胡哨，还有数十种生鲜养殖池，那些螃蟹章鱼活蹦乱跳，个头比人头还大。干冰飘散四溢，缭绕在壮观的龙虾塔上。
头顶装了个机场登机牌，显示今天正巡回到希腊，厅内装饰以及主推菜品都是希腊风情。
阮卿感动道：“我再也不说韩煦是傻逼了……他是大善人啊！！”
778咸鱼瘫：“宿主大大，有没有一种可能，这里需要我们上报bug呢？”
阮卿义正言辞：“剧情里，韩煦‘威逼’‘利诱’贱受离开林沐言。刚刚威逼过了，现在算利诱。”
778：……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法反驳。
“我们在这里吃吗？”阮卿看着周围豪华的景象，如坐针毡。这样的餐厅对于一个普通学生来说，消费压力太大了。
韩大少爷完全没想过这一点，他就是简简单单带人下楼吃个便饭。听闻此言，还以为阮卿是嫌在大厅里吃自助餐上不得台面。
这人怎么这么娇气啊。
作为一个本质清纯男高，韩煦第一反应，是有点没面子。硬邦邦地说：“你要是嫌弃这里，又不是不能开包间。”
阮卿：？
少年连忙小声说：“没有，不用这么麻烦……就在这里吧。”包间多没意思，还是自助餐吃着爽。
韩煦去拿了一堆东西回来，都是阮卿爱吃的。他注意到少年眼巴巴的神情，微微一笑，露出八颗闪着寒光的牙齿：“这些都是我的。想吃自己拿去。”
阮卿：……
行，大善人。
本来阮卿就只是为了人设在客气，既然韩煦都这么说了，他装作小白兔采胡萝卜，实则毫不客气地挑了一大盘自己爱吃的菜。
开动。
韩煦本就不怎么饿。他吃得很快，几块牛排囫囵塞下去就差不多了。然后就撑着头，眯着眼直勾勾地看阮卿。
少年的嘴巴开开合合，进食速度不快也不慢，吃相斯文秀气，每一口食物都像是带着虔诚咽下，脸上满是幸福的神色。
有那么好吃吗？
他盯着阮卿嫣红唇瓣上的一点白酱，突然感觉又饿了。
“喂。”语气干巴巴的。
“？”阮卿嘴里塞着东西，抬眸眼神示意。
可恶。
韩煦恶狠狠道：“吃饭就好好吃啊！你看看你……这是什么样子。”
阮卿只当他在发疯找茬，简单地做出被吓到的可怜巴巴的样子，继续埋头苦吃。
韩煦就这么一直看着，搞得阮卿享受美食的同时，还得演出那种被盯得有些不自然的反应。
“吃完了。”阮卿小心翼翼道，“我们现在走嘛？”
眼神划过少年交错的食指，韩煦懒懒道：“你呆啊，刚吃完饭动什么？坐一会儿。”
阮卿心想你这个傻逼，啊不你这个大善人还挺能为别人考虑的。点点头，乖乖地坐在他的位置上：“好的。”
韩煦突然能明白林沐言为什么喜欢他了。
跟阮卿呆在一起，有种莫名的放松和惬意。
而且，韩煦能确定，少年澄澈的鹿瞳每次望向他的时候，那种奇异的感觉，应该是……爽感。
好像在被这颗一尘不染的心，完全需要，完全期盼着一样。
“那个……”少年有些迟疑。
韩煦看见少年开口，以为对方是想找自己搭话——这自然是再正常不过的了。谁不想跟炙手可热的韩家太子多说上两句呢？大少爷有些倨傲地扬起下巴，就等着阮卿像别人那样，说一些让自己高兴的话了。
“昨天救了我的那位先生，你认识嘛？我想当面感谢他。”
韩煦：……
“不认识！”声音咬牙切齿。
阮卿遗憾道：“好吧。”
韩煦看着他这副无辜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什么救了他的先生？叫的那么亲切。不就是给他开了间房。要不是他跟林沐言及时赶到，指不定贺文尧那个伪君子会对少年做出什么来呢！
那种老男人最喜欢对天真单纯的小男生骗身骗心了！
自己照看他一整夜，带他来吃饭，他都还以为是他的学长让的，连贺文尧都记得，自己却连一句谢谢都没有。
眼珠一转。韩煦脸不红心不跳开始扯谎：“哦，我想起来了。昨天我跟阿言到的时候，看见一个老男人要带你去开房。他说，是你勾引他的。怎么说也不肯放过你。”
阮卿白皙的面容霎时一片薄红，羞耻地解释：“我没有勾引他！可能是我意识不清醒……”
韩煦打断道：“这些都不重要。你这样怎么当阿言的男朋友？要是我们来晚一点，你可能会被那个男人，操一整晚。”
听到这么露骨的指责，少年咬着唇，有点想哭：“……抱歉。”
韩煦不是想听这句话：“我费了好大功夫才把你从他那要回来。”
少年还沉浸在难过的情绪里，声音闷闷的：“嗯。”
……
韩煦继续暗示：“以后小心点，不是每次我都正好能赶过来。”
阮卿点点头，几滴泪水带着幅度滑坠，又被抿唇擦去。
韩煦看见那双哭红的眼睛，忽然后悔了。
自己为什么要说那么重的话呢？不谢就不谢呗，他又不稀罕那两句谢谢。
宽大的手掌匆匆扯过两张纸巾，递到少年面前。
很少安慰人的韩大少爷，语气带着一丝生硬：“行了，别哭了。”
原木色的纸巾被带着微凉湿意的手指接去，轻抚在脸上，完成了它带着歉意的使命。
看着沾湿的纸巾，韩煦心里有点烦躁，又有点不知所措。
正想说些什么，便对上少年那双湿润的眼睛——
“谢谢你。”
……
扑通。
刚刚，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