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粥
第十九章
粥
一中的操场有一棵几十年的老枫树，此时正值秋季，地上铺满了火红的枫叶，树旁有一个木制长椅，椅子上坐着一个穿着蓝色校服的学生，他的眼睛生得极好看，上挑的眼尾，卷翘的睫毛，刘海微微挡住了睫毛，侧脸过于精致，就像是雕塑的艺术品。
他带着白色的有线耳机，一笑就自带柔光特效，变得很温柔。
“你来没有，是不是怕我太厉害了，不敢跟我一起练？”
乐昔笑着说，他伸出白皙又修长的手指拨了一下眼前的刘海，语气含着欢喜。
耳机里传来于若大声的反驳：“我才没怕，你给我就在操场等着，我马上就来了——哎，刘枫，你别挡我路，一边去。”
“谁挡你了，你没见到我在躲外面的蔡才吗？”刘枫趴在桌子底下说。
乐昔听到了刘枫的声音，心里一紧，莫名的占有欲开始作祟，连忙说：“于若，你快点，不然没多少时间练了。等一下天都要黑了。”
“好好好，我来了，先挂了。”耳机里又传来几声于若对刘枫的抱怨，然后于若挂了电话。
乐昔摘下耳机，把手机放到书包里，他没有拉上书包拉链，也没有注意到书包内层放的一包烟快要掉出来。乐昔站起来，开始做跑步前的热身动作。
不一会儿，于若大摇大摆，从楼梯走下来了。他看到乐昔就招手喊道：“喂，乐昔，我来了！”
乐昔只能看到模模糊糊的一团影子，他无奈笑：“我看到你了，快过来热身。”
于若蹦蹦跳跳走到乐昔身前，乐昔才看清于若穿了一件修身的短袖，于若很瘦，又是穿着贴身的衣服，细细的腰肢在白色半透明布料下若隐若现，偏偏于若脸上还挂着一抹傻笑，丝毫不知道自己看起来，怎么说，很诱人。
乐昔吞了口口水，强行移开黏在于若身上的视线，咳嗽了一声说：“热一下身，然后我们就试着跑几圈，练一下。”
“好呀，一起跑？我觉得还是我先跑吧，你在后面慢慢慢慢来，没关系，我不会嘲笑你的。”
于若坏笑，他面朝乐昔往后飞快退着步，然后挑衅地挑了一下眉，转身跑了。
乐昔已经被于若的小动作撩得找不到东南西北，他看着于若的背影快步跟上他，直直看着于若，跟在他后面。
“我超过你了，你乖乖认输跟在我后面吧。”乐昔加快速度超过于若，他看到于若不可思议的表情，笑出了声，
于若傻眼了，他连忙提速，眼看就要超过乐昔，乐昔又一个加速，于若不信邪，他使劲跟在乐昔后面跑呀跑，四五圈下来，于若已经累得不行，停下脚步，叉着腰看着连气都不喘的乐昔，于若觉得自己好像被骗了，这家伙明明很厉害呀，自己为什么要跟他打赌。
于若朝乐昔喊道：“不跑了，我歇一会儿，累死了。”说着于若走向椅子，一屁股坐了下来。
乐昔跑到于若面前，脸上写满了两个字，得瑟。
“你不是对这些运动不感兴趣吗，为什么会这么厉害？跑了几圈连气都不喘。”于若问道。
“是吗？可能是因为我练了几年武术的原因，身体比较结实。”
乐昔在于若旁边坐下来，从书包里拿出一瓶水递给于若，于若接过水，可能是跑了几圈，有点脱力，手使不上劲，连瓶盖都拧不开，他看着罪魁祸首一脸无辜喝水，要不是乐昔跑那么快，自己拼命追，现在也不会这么悲哀。
于若把水递给乐昔，说：“给我拧开。”
于若其实不是一个喜欢麻烦别人的人，很多时候他都是自己能解决的，就从来不会去寻求别人的帮助，但是他和乐昔在一起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于若总是会不自觉地很依赖乐昔，可能是乐昔从来不会不耐烦，总是很耐心对于若，就像现在，如果换成别人，于若绝对不会让别人给自己拧瓶盖，他会默默把水放好，不会说一句话。
可是面前这个人是乐昔，于若心里就是觉得乐昔绝对不会拒绝自己的请求，他递给乐昔瓶子，让乐昔拧开。
乐昔很自然接过矿泉水瓶，拧开然后又递给于若。
于若心里舒坦了，他笑着接过瓶子，咕噜咕噜喝了一大口水，然后他没想到的是乐昔又接过他的瓶子，盖上盖子放好。
于若看着乐昔，不自在地眨了几下眼睛，乐昔偏过头看他，说：“怎么了？”
“没啥！”于若低下头说。
“要不你再休息一会儿，我再去跑几圈。”乐昔说。
“好，我坐一下就来跟你一起跑。”于若说。
乐昔起身跑步去了，于若看着乐昔的背影松了口气，刚刚乐昔拿瓶子的时候，他跟乐昔那双深邃的眼睛对上了，说不清这种感觉，于若只是觉得很奇怪，每次和他对视心都会颤抖一下，可能是因为乐昔太好看了吧。
于若抬头看到乐昔奔跑的身影，少年身穿蓝色校服，几缕阳光透过浓密飘逸的发丝，闪着细碎的光，微风拂过，枫叶簌簌，两张枫叶飞舞在空中。
蓝天白云，微风卷着蝶一样的枯叶，操场上肆意奔跑的少年，若干年后，于若回想起这一幕，才意识到，心会颤抖是因为喜欢，而那些落叶，就像是他即将结束的青春，在不久后，随着高考的结束，落叶腐败，青春就落了幕。
于若低头捡起一片枫叶，却看到一包烟掉在地上，他扔掉落叶，捡起烟，看了看四周，因为运动会即将举办的原因，很多学生都在操场训练，于若估摸着应该是某个人掉在这里的，他顺手揣进自己裤包里，起身朝乐昔跑去。
“乐昔，我来跟你一起跑啦。”
乐昔回答：“好，快来，我们一起跑。”
于若和乐昔并排跑着，于若本想问一下乐昔有没有看到谁丢了一包烟，一转眼就忘了。
接下来几天，他们都会去操场上训练，直到运动会开幕。
运动会开始，第一天早上，于若依旧起得很早，他做了一套题，晃晃悠悠出了门，一千五百米长跑的比赛在最后一天，他并不紧张，这几天的训练下来，自己的速度提高了不少，他和乐昔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于若在公交车站等了一会儿，公交车来了，他上车找了一个空位坐下来，来电铃声突然响起，于若接了电话。
“乐昔？怎么了？”
“你去学校了嘛？”乐昔问。
于若嗯了一声。
“你吃早餐了吗？我在买早餐，给······不小心多买了一份，你没吃的话，等一下开幕式结束，我给你。”
于若乐了，给自己买的就给自己买的，什么叫多买了一份，乐着乐着于若就觉得不对劲了，乐昔干嘛给自己买早餐呀，难道是怕自己比赛赢了他，会让他做什么过分的事，不至于吧。
“我还没吃呢，那就谢谢你了，不过你别以为这样我就会手下留情，两天后的比赛，我一定不会输给你。”
乐昔轻轻地笑了，他说：“哎呀，被你看出来了。”
“那可不是，我是谁呀！你的好哥哥，大名鼎鼎的于若。”
“你不是我哥。”乐昔的声音瞬间变得冷冷的。
“怎么？我不能当你哥了，我比你大，改天我们拜把子，拉上刘枫和蔡才一起，我肯定是你哥。”
“拜把子？”
于若很兴奋地说：“对呀，就像三国那样，我们几个摆了把子就是好兄弟，我已经想好了，组个组合叫一中四大猛汉，多霸气，你觉得怎么样？”
乐昔没憋住笑出了声，他使劲忍住笑意说：“不怎么样，要拜你们拜，我不拜，先挂了，拜！”
挂了电话，乐昔的嘴角扬了起来，可又想到于若可能只是把他当弟弟一样，他的笑容变得苦涩。
“小昔，你要的粥打包好了，里面的小菜按你说的没放辣椒，给。”周姨提着一个保温饭盒，递给乐昔。
乐昔接过：“谢谢周姨。”
“不用谢，小昔特意带给女朋友的早餐，我特意放了很多滋补的药，对身体很好，小菜也是我精心做的，小女孩肯定喜欢。”
乐昔傻眼了，他解释道：“周姨，他不是我女朋友。”
周姨笑道：“不是女朋友，可以发展成女朋友，你是不是钟意人家，才会给她带早餐，那就要勇敢追求，快去上学吧，加油！周姨看好你。”
乐昔点头，他也不想否认什么，只是他没必要当着快五十岁的周姨面说出自己喜欢的人不是女生，而是男生，他也不想让周姨受到这种惊吓，没人能预计他人在知道自己如此不堪的情感后，态度是好是坏，所以乐昔选择隐藏自己。
当校长宣布运动会开幕之后，所有学生都沸腾了，发出一声声大叫，运动会拉开了帷幕。老师开始布置当天比赛的场地，学生参加比赛的就去检阅，没有比赛的学生就到处加油，看别人比赛，还有的就偷偷溜回教室写作业还有睡觉。
于若跟刘枫傻站在花坛边，刘枫打了个喷嚏说：“我们现在去哪里呀？”
于若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来电铃声又响了，于若一看，又是乐昔。
“喂，乐昔，你在哪里呀？我还饿着呢！”
“一班教室，你来吧，这里只有我和蔡才，我等你······”乐昔的手机好像突然被谁抢过去，于若听到蔡才的声音响起。
“于若，我也等你，你把刘枫也喊来，他好像有点感冒了，这大早上天气那么冷，我怕他感冒更严重了。”
“你拿过来。”乐昔急切地说，一把夺回自己的手机，
蔡才还在不放弃地说：“于若，你一定要把刘枫带来——昔哥，我错了，别动手。哎呀！”
乐昔恢复了沉稳的声音：“那就这样，我等你。”
“好，那我挂了。”于若挂了电话，发现刘枫一脸奇怪注视着自己。
于若哼哼笑了几声说：“我有一个去处，你跟我一起去呗。”
“哪里？”刘枫吸了一下鼻涕，“你有没有纸？”
于若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张卫生纸递给刘枫，说：“我们去一班教室吧，乐昔给我带了早餐，我还没吃呢，饿死了。”
刘枫撸了一把鼻涕，摇头说：“你去吧，我不去。”说完就要走。
于若拉住刘枫的手臂，恳求说：“求求你了，我们一起去吧，我一个人去别的班级很尴尬呀。”
刘枫试图甩掉于若的手，不耐烦地说：“不去，不想去看到······算了，你自己去吧。”
“是不是兄弟？是兄弟就一起，乐昔说他就一个人在一班，没人，也没有蔡才。而且你感冒了，操场风这么大，等一下你的感冒更严重了，跟我一起去吧。”
刘枫实在禁不住了，只好跟于若一起去。
等到进一班里看到蔡才的时候，刘枫就知道被于若骗了，转头想走，蔡才跑过来一把拉住他，急忙说：“先别走，我给你泡了感冒冲剂，你喝了再走，就算你不想看到我，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吧。”
刘枫听到蔡才的话，他转身，很想让蔡才不要再做这些让自己误会的事了，可他看到蔡才的眼睛闪着泪花，一下就语塞了，叹了口气说：“好吧。”
蔡才瞬间就笑了，他拉着刘枫坐到自己的位置上，端给刘枫一杯冒着热气的感冒药。
于若看到刘枫乖乖地跟着蔡才走了，他才走到乐昔旁边坐下。
“我的早餐呢？”于若巴巴望着乐昔。
乐昔从桌子里拿出饭盒，打开把里面的东西一样样摆在于若面前。
一大盒粥，还有两三个菜。
于若接过乐昔递来的勺子，一脸疑问：“你确定这是你买的。”
乐昔面不红心不跳地说：：“是呀，就是我买的，快吃吧。”
于若舀起粥喝了一口，入口即化，里面加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甜滋滋的，很香糯。
“好好吃呀！”于若惊叹，“你在哪里买的，我怎么不知道哪家粥店卖这么好喝的粥。”
乐昔“额”了一声，说：“就是随便买的，我也记不得是哪里买的了。”
“那有点可惜了，我还想改天去买。”于若一口接着一口喝着粥。
乐昔拿出筷子给于若碗里夹着菜,说：“那有什么难的，大不了我再给你带就是了。”
于若吃了一口菜，还是很好吃，他突然意识到，哪家粥店会配这么精致的小菜，这么赔钱的生意，傻子才会做，他看着乐昔，放下勺子。
乐昔眨了下眼睛，无奈笑了：“怎么了？”
“这不是你买的吧，这不会是你让你家里阿姨特意给我做的吧？”于若猜测地问。
乐昔脸上的笑僵住了，他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说：“我没有，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你想讨好我，让我把一千五百米的长跑冠军让给你，你怕输给我，但是你觉得外面的早餐都不好吃，所以让家里阿姨做的这么好吃，对吧，被我识破了。”
乐昔眼神幽暗，点了点头。
于若笑了几声，低下头继续喝着粥，只是他不知道自己说这么一大堆是为了什么，是想给乐昔找补，还是给自己找个理由，好用来说服自己，乐昔为自己做的这些事都是为了比赛而已，并不是特意对自己这么好，他也不敢去思考乐昔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好。
细节一旦放大，那些细枝末节就会串联起来，从而很容易探寻到事实的真相。
比如乐昔对自己用不完的耐心，每天打了又打的电话，好像只要自己一抬头，都能看到乐昔围绕在自己身边……太多了，于若想。
是为了什么，于若只能把这一切往两天后的比赛靠，毕竟其他的想法是无法正大光明存在的，就这样才能维持表面的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