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夏天很快就过去了，随着第一场秋雨降临，天气也逐渐转凉，厂门口马路上的白杨树的叶子也一天天转黄了。
这天，陈佳佳换上了一件米色的新款薄毛衣，脸上淡淡敷了一层粉，越发显得明眸皓齿，艳丽无比。
可是，以前那些围绕着前台转悠的小伙子们，却一个也不来了。因为何天天隔三岔五就要坐在前台与陈佳佳一起共进午餐，这种情况下，只要不是傻子，谁还来讨这个没趣，又有谁有胆量跟何天天争，又有谁有自信能比得过何天天的条件？
倒是办公室里的几个女孩子，照例到这里来取她们的午餐外卖。
婷婷来取外卖的时候，看见陈佳佳往小圆桌上摆了两幅碗筷，桌子上还有盒糯米面蒸肉，几块玉米面青菜肉饼，就笑道：“佳佳，你招待何天天，就用一个菜啊”？
“点的外卖在路上呢，好几个菜呢，天天饭量不小，点少了不够他吃的”。
婷婷坏笑说，学着她的语气：“天天饭量小，点少不够他吃的……佳佳呀，你可真贤惠呀”。
“去”！陈佳佳拍了她一巴掌：“拿了外卖快去吃饭吧！晚了，怕你又要加班了！”
婷婷不肯走，又凑过来：“佳佳，你们进展的到底如何了”？
“什么进展啊，就是搭伙吃饭罢了，你都想到哪里去了”。
“佳佳，厂里可都是传开了，说何天天在追你，追的可紧了，还说你们俩一起压马路，亲嘴，传得神乎神乎的”。
“这是什么人在乱说啊，我找他去”！陈佳佳有点急了，这谣言也造得太离谱了吧。
“全厂人都在传呢！你找得完吗”。婷婷打开保温盒盖子，用手捏出一片粉蒸肉放进嘴里：“真香啊，佳佳，你还敢说你不喜欢何天天？光这粉蒸肉，我都看见你带过好多回了，你以前可是天天都在食堂吃饭的，你不是为他是为哪个？”
陈佳佳微微一笑：“他把我从车间里调了回来，我这是为了报答他”。
“切，李部长上班第一天就帮过你的大忙，怎么不见你谢他呀”？婷婷对她的话嗤之以鼻。
两人正说着，何天天就来了，婷婷见他来了，不好多说，只是跟他打了个招呼，就拿了自己的外卖转身走了。
何天天很随意地坐在小圆桌边，伸了个懒腰，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两人之间已经非常熟悉了，他问：“跟婷婷聊什么，聊得这热火”？
“婷婷呀，她在为李部长打抱不平呢”。陈佳佳也坐下来了。
“李昂？他有什么不平事吗”？何天天一脸疑惑。
陈佳佳笑道：“婷婷问我为什么经常给你带粉蒸肉，我说，我是为了感谢你把我从车间调回来事情，然后，婷婷就说，帮过我大忙的，可不止你一个，我也要好好谢谢李部长才对”。
何天天立刻来了兴致：“李昂，他帮过你什么大忙啊？怎么我都不知道，你说说”？
于是陈佳佳就把她上班第一天刘会计找茬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何天天。
她一边说，一边仔细观察何天天的脸色，见他脸上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心里不由得暗暗有些小失望。
她想起今天早上出家门时的情形。
妈妈早早起来，做好了粉蒸肉，在她出门时递给了她，问她：“还是带给那个小伙子吃的”？
陈佳佳点了点头。
妈妈叹了口气：“佳佳，咱们家小门小户的普通人家，不要去坐那种痴心妄想的事情”。
陈佳佳说：“妈，你不懂”。
“我不懂什么？你倒是说说”！
“妈，我不是真想嫁给他，我也不是真的想跟他谈恋爱——不过要能谈谈恋爱，那是更好……”
爸爸正在饭桌前喝稀饭，听她这样说，不由得将碗往桌子上一顿：“佳佳，你这是什么混账话，你这是在玩弄感情么”！
佳佳没有作声，转身推门走了，她知道，爸妈是不会理解她的，可是，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像她这样的没有任何背景的小人物，别人想捏死她，就像捏死一只蚂蚁那样容易。无论是第一天上班差点被开除，还是后来的下放到车间，不都是自己没有背景没有人脉的结果吗？
跟何天天多吃几顿饭，何天天又不亏！
跟何天天谈一场恋爱，他也同样不亏！
若是何天天肯娶自己，那自己也同样不亏！
轰轰烈烈的爱情，许多人一辈子都遇不到，难道就不结婚生子了吗！
人们不是都误会她跟何天天吗？那就让她们误会好下去好了!最好把自己传成何天天的未婚妻！
想到这里，她又眯缝着眼睛对何天天笑了。
何天天楞了一下，很快就说：“佳佳，这个周末，咱们一起到外面吃顿饭,好不好”？
佳佳微微笑了：“当然好了，我想吃麻辣香锅”！
麻辣香锅好吃是好吃，可就是太辣。
一顿饭吃下来，陈佳佳辣得鼻涕眼泪一起流。何天天看她这个样子，笑得前仰后合，跑去吧台给了一支老冰棍递给她：“冰块镇辣效果最好”。
陈佳佳咬了一块冰含在嘴里，感觉果然好多了。
她觉得何天天真是接地气，不禁好奇地问：“你真不像是大富之家出的孩子，这些生活经验都是从哪里来的”？
何天天沉默了，脸色有些黯然。
“对不起，我不该问”。陈佳佳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何天天沉默着，给自己倒了一杯啤酒，狠狠喝了下去，然后深深叹了口气：“其实，我一直想跟说来着，光于我的家庭——”
陈佳佳没有出声，用目光鼓励着他继续说下去。
“你知道吗？佳佳，其实，我是个私生子——”何天天用手抹了一下自己的脸，苦笑道。
陈佳佳吃了一惊，可是转念又想，那种富豪之家的男人，有个私生子是太平常的一件事了，自己小时候看过的新闻，就有过深圳二奶村的报道。
看来，这何天天的生母，就是他父亲包养的二奶无疑了。
何天天似乎看出了陈佳佳的心思，主动说：“你一定觉得我母亲是父亲包养的情人，对么”？
陈佳佳忙道：“不不，我没那么想”。
“你就是那么想也正常，不知道内情的，都会那么想”。何天天抬手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啤酒：“实际上呢，我母亲是我父亲的大学同学，他们是初恋情人”。
陈佳佳更惊了。
何天天开始滔滔不绝：“我母亲并不是什么年轻漂亮的小三二奶，她年龄比我哥哥——也就是现在董事长的母亲还大一岁，她四十八岁那年生的我，今年已经七十多岁了”。
“那，当年他和你父亲为什么没能走在一起”？陈佳佳忍不住问。
“家族反对呗！我外公是江苏高邮乡下的渔民，怎么配得上堂堂何氏家族的大少爷”！何天天冷笑一声：“父亲大学没毕业就被家族指定了婚事，生下了我大哥，我母亲毕业后则回到高邮乡下的中学教书。”
“可是，母亲一直无法忘怀和父亲的那段爱恋，她选择了终身不嫁人。终于，在她四十岁那年，我爷爷去世了，父亲得到了自由，他就来找我母亲，和母亲又在一起了”。
陈佳佳听得惊奇不已，忍不住说：“你母亲一定很漂亮”。
何天天哼了一声：“要说漂亮，何氏家族的掌舵人想要什么样的年轻美女没有，母亲再美，也到了中年了，不是吗”？
“那倒是，这就是爱情的力量”。陈佳佳连连点头。
“母亲就这样成了父亲的外室，生下了我和两个姐姐，可是，大哥的母亲太厉害，她背后的家族一直牵制着父亲，父亲不得不把我们母子四人一直养在高邮乡下，直到后来，大哥的母亲生病去世了”。
“于是你父亲就娶了你母亲，你们才回到上海，是吗”？
“当然，这个事情一点都不难猜，母亲结婚时，已经快六十岁了，现在，她和退休在家的父亲生活得非常幸福”。说到这里，何天天的语气有些酸楚。
陈佳佳的眼圈也红了，她心想“这是一段凄美的爱情，一个女人从二十多岁等到四十岁，最好的年华都浪费了，就算最后在一起了，又哪里谈的上圆满，听的人，只有心生凄凉”。
何天天抹了一把眼泪：“所以，佳佳，从小到大，母亲对父亲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在三个孩子的婚姻上，我们一定不要有门第之见，我们一定不能棒打鸳鸯，我们一定不要让孩子们走我们的老路”。
陈佳佳没有说话。
何天天又说：“我大姐的老公，也是她的大学同学，武汉一个小公务员的儿子，我二姐夫虽然和我家门当户对，可是他和二姐是自由恋爱结合的，甚至我那异母的大哥，娶的嫂子都是自由恋爱的普通家庭的女儿，只因为我父亲希望他幸福”。
说到这里，何天天一把抓住陈佳佳的手：“佳佳，做我女朋友，好吗”？
陈佳佳登时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