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狂戾的暴雨冲刷了一切
闪电快如银蛇般在银灰色的云层穿梭不停，一声惊雷响彻整片天地，极速狂大的雨滴如根根箭矢，暴烈疾射在地面每一个角落，像是天地在声声泣血。
云清拖着残破的躯体，艰难来到鸿蒙殿，一身单薄白衣早已被鲜血浸红，鸿蒙殿仍是大雪纷飞，极寒冷冽，很快血液被冻成冰，粘在衣服上。
脚步虚弱却带急切，锁骨两处有两个血洞，不停涌出来的血珠如断了线的珠子沿着伤口滑落，滴在茫茫雪地上，化作朵朵艳丽至极的花朵，又被风雪掩埋。他脸色苍白，嘴唇干裂，眼里只映出了鸿蒙殿大门。
冷冽的寒风夹带着霜雪呜呜地吹，云清忽然停了下来，捂住不停颤抖的左手，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可笼罩在他身上的悲伤气息却那么鲜明。
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以这样的方式重回鸿蒙殿。
他想，他只是想看师尊一眼，若是师尊不愿再见他，他会离去……
他身体里有着一个云清自己也不知道善恶之物，他不能连累师尊，不能连累上虚宗。
带着孤注一掷的决心缓缓推开了大门，云清小心翼翼来到了殿内。
殿内一如往昔的摆设，没有丝毫变动，仿佛这些天发生的事犹如一场梦，梦醒后一切又能回归到之前。
云清眉头紧锁，殿内没有点灯，一片漆黑。他以为师尊不在，心灰意冷离开之际，看见一抹身影倒在地上，生死不明。
看到那抹身影的刹那，云清脑中一片空白，心口一滞，跌跌撞撞跑向前去。
却看见莫长倦苍白着脸昏迷不醒，嘴角处前方那片血色扎刺着云清的双眼。
“……师尊”
他颤抖着摸莫长倦的手腕，探查一番后他眼眸微睁，师尊体内灵力为什么会如此暴虐，魂体怎会如此残缺
门外鹅毛大雪封山，门内漆黑冰寒刺骨。云清艰难地把莫长倦抱回到床榻上，长好的伤口又因为使力而重新被撕裂，泛起麻痒疼痛的感觉。
云清跪坐在莫长倦身前，紧握那双冰冷毫无血色的手依偎在师尊旁边，他的眼神空洞而迷茫，眼角酸涩，颗颗滚大的泪珠沿着颊边滑落，落到那双骨节分明的指骨上带起一丝暖意。
为什么？
为什么师尊会受如此重的伤
难道……都是因为他吗？
他轻蹭莫长倦的手心，双唇止不住地颤抖。他以为自己接受不了师尊的厌弃和失望，却发现不是，比起师尊不要他，他其实更怕的是师尊出事受伤，这比什么都要让他痛彻心扉。
窗外寒风呼啸不止，掀起大片无根的雪花漂泊流荡，少有的进入窗内，堆成小小的雪堆。
像是决定了什么，云清抬起头，缓缓靠近床榻上被明月照亮的昏迷不醒之人，当两人靠近鼻尖几乎相抵，云清眼里映出莫长倦虚弱的眉宇，他垂下眼眸。
对不起师尊，他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下一刻，两双同样苍白冰凉的嘴唇相贴，一股奇异的感觉犹如闪电般从相接处直穿大脑，云清长长的纤睫微颤，像是不能承受风雨的蝶翼，脆弱地坠入永无天日的黑洞。
残破不全的金丹被云清再次强行粉碎，忍着钻心剧痛他将金丹碎片以口渡入莫长倦体内。
只因师尊身体太过虚弱，而以自身渡的金丹则不会过于暴动，反而会温和修补莫长倦破碎的经脉。
黑雾看云清不要命的将结丹修士最为重要的东西给了莫长倦，而他的气息也逐渐衰落下去。
黑雾心中顿时大骇，他现在与云清同体异魂，如果在他没有完全突破封印之前云清就身死的话，他这份魂魄也会跟着消散，本体会元气大伤，几千年内他都不能再觉醒。
他不允许有这样的事发生！
“你个疯子快住手，你把金丹给了他你会死的！”
“我说了停下！”
云清恍如未听，甚至在听到那东西跳脚的语气，他心里竟然弥漫上诡异的快感，原来这东西也有怕的时候。
眼看云清的身体马上就要坚持不住，黑雾这才强压着怒气道:“你师尊他主要的伤是魂体残缺，无论你给他多少金丹他都不能有所好转。”
覆在莫长倦身上的青年身体僵硬了下，仍未停下动作。
“我知道蛮荒之境有一灵植名为氿月花，它能修补你师尊残缺的魂体，就算完全修复不了，但可以减少你师尊的痛苦。”
黑雾见云清还是不为所动，加重语气:“你是想看你师尊死在你眼前吗！”
青年这才眼睫猛地一颤，他停下直视黑雾，眼眸黝黑没有半点光亮，“我要如何信你”
黑雾扭曲着模糊的脸部，极其诡异不详，他意味深长地道:“云清，你我现在是一体双魂，你死了我可得不到什么好处，再找一个太麻烦。我劝你最好快点去，你那好师尊可坚持不了多久了。”
云清沉默下来，注视着莫长倦极其苍白的容颜，深深注视良久，像是要把人就此刻到心底最深处。
“好，我去找。”
久久之后，殿内才响起一道沙哑的声音。
当他们离开鸿蒙殿后，云清并没有直接离开上虚宗。
他冒着大雨找到了内门修士安葬之地，在众多石碑中寻找。最终他发现了其中一个，注视良久之后突然在其前跪下。
砰——！
膝盖与地板相撞发出难以承受的声响，大雨铺天盖地地下，狠狠砸落到云清身体上，衣物上干涸猩红的血迹被雨水稀释，流淌在墓地里，陷入土地里。
他的灵魂好似被这场大雨一起冲刷带走，只剩下个行尸走肉的躯体。
他脑海里浮现以前种种，肆意的、洒脱的一切，可如今却已经物是人非，他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泪，是否随着雨水一起落下，还是干涩着眼眶。
用力磕了几个响头，地面和额头处皆沾着血迹。他直挺挺地跪立，在萧索沉寂的墓地犹如从土里爬出来的鬼魂。
最终，他扭头离开这里，背影透露出无尽的绝望。
忽然，一道闪电划破浓稠窒息的黑夜，只一瞬息间，天地照得通亮，照出了其中一块石碑，上面刻着上虚宗宗门扶摇真人之墓。
随后，彻底死寂下去，没有半点光再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