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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儿子的一家四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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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腊月二十三小年那天早饭时,天空飘起了铜钱大的雪花。天阴了几天,空气闷闷的,满眼雪花从天而降,农人们都从窑洞里跑到院子里欢呼雀跃。一个冬天都是干冷干冷的,地都崩裂了,沟边的老柏树没有了往日的翠绿,成了黄绿色,这满天飞雪,空气一下湿润了。听天气预报说有好几天大雪,庄稼人心里美滋滋的,冬小麦需要雪,椒园需要雪。

    任老头老婆肉菜摆了一案板,她还在锅里炸面花,任老头慢悠悠的往灶堂里塞柴禾,这会火不能大了。都是剪的干椒树枝,任老头手被椒刺扎的又麻又疼,嘴巴直“嘶溜”着。两口子心里欢喜的很,儿子双喜天黑就能进门了。几年没见儿子了,老婆想起来就流泪,她不停的看着院子里,雪已把地面铺了一层,院子里的玉米秆也被雪埋了,房顶的瓦片也被白雪覆盖了。

    “这公交车能从县城开上来吗?要翻两架深沟呢!”老婆惴惴不安道。

    “雪还没多么大,地面上也就铺了一砖头厚,”任老头走到院子里踩着地面上的雪,脚底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这会没你啥事了,你去村口站牌下面看看,有没有公交车上来?我心慌乱的太。”老婆捞出来一盘子金黄金黄的面花放到了桌子上。

    任老头洗了一下手,胡乱擦了几下,手背上没擦到,还往下滴水,他顾不上了,捡起一个大面花就往嘴巴放,热油锅里刚捞出来的,烫的他嘴巴和舌头起泡了,眼泪汪汪的。

    “看你喔怂样子,土埋到脖子的人了,一看到吃食命都不要了?”老婆往灶堂里塞了一把柴禾,她还没油炸完。

    任老头走在雪地里,雪很快白了他的头,肩膀头和胸前也都是雪。他出巷道时没碰见人,到公路上时看见一辆车跟着一辆车跑,都是年轻人雪地开车,一年到头在外面,过春节放假了,那张狂劲谁能压住?公交车站牌下面有好几个人等着接人呢,任老头加入了他们的行列。

    “接双凤呢?”一个大爷问他。

    “双凤今年不回来过年,双喜今年过年回来。”任老头纠正一下。

    “双喜回来啊?这小子好几年了没回来。这小子小时候老偷我院子里的杏,我给树身上缠满了枣刺都挡不住,就是个小土匪。大了变斯文了,那一年回来到我屋里坐了会,客气礼貌,嘴巴溜的很,我就一辈子能说会道,在他跟前我还差点。”大叔高兴的很,看来心里喜欢双喜。

    任老头嘿嘿笑着,儿子是能言善辩,他笨嘴笨舌的,这点遗传了老婆。儿子也有像他的地方,那就是外形上,这个得扣分,现在女孩都喜欢帅哥,儿子老谈不下女朋友,他心里有愧疚感。

    “双喜有小四十了吧?赶紧给娃寻媳妇成家,再耽搁麻烦大了。别看现在一些年轻人说他不结婚了,一个人过挺好的。屁话!等老了就知道了,有娃和没娃的区别?”大爷接过了任老头递过来的烟。

    一辆公交车冒着大雪上来了,车顶是白的,车轱辘也是白的。一伙人眼睛瞪的大大瞅着车,雪花飞舞着,看不清车里的人。车到站牌下停了,下来两个拉皮箱的女孩,任老头走近车门往里仔细瞅着,看有没有双喜。

    “师傅赶紧上来吧,外面雪大。”司机热情洋溢地喊着。

    “我不坐车,我接人!”任老头忙回答道。

    任老头等了一会儿不等了,他观察了好几辆从县城上来的汽车,车轱辘都没缠防滑链,看来翻那两架沟问题不大。老婆肯定这会又急的不行了,他回去安抚一下,别到时候儿子高高兴兴回来了,她神经病又犯了。

    中午饭他们两口子胡乱扒拉着吃了几口,儿子没回来没心思吃饭。雪越来越大,任老头走出去试了试,一脚踏下去脚面就埋住了。这沟里的雪更厚了,沟顶有风,雪全部被刮进了沟底的桥面上。老婆焦灼不安,开始在案板上摔东西,任老头给儿子打电话,问到哪里了?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嘈杂声,可能是汽车过隧道,听不清儿子说啥?任老头安慰老婆说别急,他再去车站牌下面等着,问问上来的公交车司机,看路况咋样?

    车站牌下面没有一个人了,任老头心里难受,看来村里就双喜一个人没到家了。他站了很久,也没看到公交车上来,看见了一辆出租车来了,轱辘上缠着防滑链。他想挡住问一下路况,又觉得不妥,雪地打滑,人家小心翼翼地开着,自己不坐车,胡捣乱,司机师傅说不定要破口大骂。

    他站了一会儿,吹来了北风,冷气直往裤腿和袄袖子里灌,不由哆嗦起来。风继续吹着,他打了几个喷嚏,不会感冒了吧?他摸摸前额,冰的像冰块,这样下去不感冒也快了。他决定回家,坐在大铁炉子跟前吃水烟喝热茶。可走了几他拐进了民办教师的超市里,他不敢回家,怕老婆发脾气骂他。超市里没顾客,民办教师一个人在算账,看见他进来了,民办教师有些惊奇,他从来不到她商店里买东西。他冷的受不了,给民办教师笑了一下就奔向屋里的铁炉子,却被她挡住了,让他退回门口。任老头不知所措的退回门口,讪笑着,民办教师从里屋拿出来个小笤帚,拍打着任老头脑袋上和衣服上的雪,任老头灵醒过来了,忙不迭的跺跺脚上的雪,他看着刚才自己踏进去的地方,抖落了一层一层的雪丝,有些成了水圈。

    民办教师又从屋里拿出一条干毛巾让他擦头和脸,他不好意思接,他闻到了一股清香的味道,女人的私人用品他咋好意思接?民办教师塞到他手里转身进去了,她还要算账。任老头用毛巾捂着脸,他深呼吸一下,这清香的味道一滴不剩的他要吸进肺里,女人啊,真是宝贝,一块毛巾都能让人心猿意马。他慢慢擦着头和脸,擦的脸都疼了,这才把毛巾放到民办教师趴的桌子上。

    “你抽烟喝茶,顺便看着铁炉子,不敢让火灭了。”民办教师头也不抬道。

    炉子上是一盒“玉溪”烟,任老头心里咯噔一下,这可是好烟啊!他偷偷看了民办教师一眼,她正全神贯注的算账,他心安下来,偷偷掏出两根烟揣在自己兜里,又瞅了她一眼,她依然全神贯注的算账,他光明正大的掏出一根烟,塞到嘴巴里,用火钳夹起一小块燃烧的煤块点着了烟。炉子旁边的椅子上放着几本小人书,估计是天龙儿子的,任老头饶有兴趣的翻看起来…

    快到下午5点时,村里来了一个人大嫂买袋大米,任老头才从书中惊醒过来,看进来的她身上没有一点雪,他忙问是不是不下雪了?

    “早都不下雪了,我看见了你老婆在大门口正扫雪呢,边扫边骂你!”大嫂奇怪的看着坐在铁炉子跟前看书的任老头。

    任老头忙放下小人书,把铁炉子盖揭开,火还旺着,就稍微又夹了两块煤放进去了。他起来后觉得浑身发烫,他就喜欢这种感觉,被火烤的暖烘烘。他给民办教师打了个招呼就出门了,一到外面剧烈的冷气又裹挟了他的身子,他瞬间又些凉意,走到公路上时风吹着雪乱飞,一些灌进了他脖子里,他开始身子冷了。这时电话突然响了,是儿子的,“爸!我马上到了。爸!我们一家四口马上到了,我们雇了辆出租车,现在正翻第二架沟呢。你可能奇怪了,可能嘴巴都惊的这会合不拢了,回来我慢慢给你说。你先给我妈说一下,她受不了刺激,你慢慢给她说,我们一会儿就到家了。”

    任老头傻了,站公路中间,风依然卷着雪乱飞,他被一团雪包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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