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家里又添加了新成员
任老头扶老光棍进屋后,他胃又开始疼了,疼的在炕上打滚哭,任老头哪见过这种情况?他手忙脚乱的翻着桌子上的一堆药,看到了一瓶止疼片,就倒出2片到手心,端起炉子上他喝剩的茶水,坐在炕头上,等老光棍一滚倒他跟前,就抱住了他冷汗直流的脑袋,把那两片药从牙缝塞进去,用一口茶灌了下去。老光棍可能折腾乏了,叫不出大声了,发出“呜呜”的低吼叫。他跪下来,头顶着炕,屁股撅的老高,用两只拳头轮换敲打胃部。
任老头在电饭锅里熬小米粥,放了几个大红枣,一小撮枸杞子。他这胃只能吃这些了。本来想炒两个菜,看这样子吃不下去菜了。他有一种预感,老光棍的病很严重了,应该赶紧去大医院治疗。这样疼的叫,几天就把人疼死了。他走出去给双凤打了个电话,问她和湖北小伙子从镇上回来没?双凤说早到家了,问他咋还不回来?他说吃晚饭就别等他了,他有点事。
老光棍那会说了,只要他愿意做干儿子,愿意埋他那天穿白裤哭他,大黄牛犊子可以先交一半钱,拉回家慢慢喂养。他答应了,做干儿子也不亏啥,本来他们就是忘年交,替他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是应该的。他现在熬煎的是那一半牛价不知道着落?他地里的收入都还账了,手上没留多少活钱。现在去借钱也不现实,再有几天就过年了,谁还把钱往外借?就在平时他也借不来这么多钱?
他听不到老光棍的呻吟声了,就进屋去看他。炕上的被褥卷成了团,老光棍目光呆滞的瞅着窑洞顶。
“叔!起来喝点小米粥。”他坐在炕头把他往起扶。
“你舀出来晾着,我歇会再吃。”老光棍挤出一丝笑容。
“叔!你这病不敢再拖着了,得去大医院治疗。刚才那阵架势,把人吓死了。”任老头关切道。
“瞎瞎病,活不了几天了。不看了,看了也是糟蹋钱。”老光棍凄凉道。
任老头无语了,他隐隐觉得老光棍病情重,没想到到了最后阶段了。他难过起来,可怜起来眼前这个病重的老人。他张了张嘴,想说些安慰的话,又不知道该说啥?只能默默陪着。他那会还饿了,现在一点胃口也没有了。
任老头看着老光棍喝完小米粥,又扶着躺在被窝盖严实后出了他家院门的。天已经黑了,他骑着电摩射出的灯光照的很远,光柱里冒着白白的冷气。他没有像平时那样骑的很快,他像骑自行车一样的速度骑着。他脑子很乱,一会儿熬煎老光棍的病,一会儿熬煎牛犊子钱从哪里借?老光棍不行了,大黄牛犊子得立马拉回来喂养。牛圈牛槽他都是现成的,牛吃的草料老光棍有,算成钱全拉回来。他给老婆在电话里把这事说了个大概,她也很高兴,大黄牛犊子走官价他们要多掏2000块。
路上比平时热闹多了,一会过来一辆小车,灯光照的任老头眼睛看不见路,几次差点摔了。这都是在外面打工的年轻人买的新车。他想起儿子来,不知道他这会干嘛呢?看他哪天也买辆小车,让他和老婆坐着兜兜风。
进村口时他发现了那条吃他家老母鸡的大黑狗。它后腿被人打折了,卧在一堆玉米秆里呜呜叫着。腿上的血都干了,伤口翻出来里面红嫩的肉,狗头不停伸着舌头舔着。这狗他饶恕了,那晚它跑出院子后第三天晚上又来了,任老头就在鸡窝附近埋伏着,它刚头伸到鸡窝口,任老头用红缨枪把戳了它一下,它疼的夹着尾巴尖叫着跑出去了。
任老头为啥不用红缨枪戳它?问了几个人说那是梅花家的狗,梅花嫁到大山里去了,狗不愿意去,狗还待在那个院子里。白天出去流浪,晚上就回来看院子。不知在外面吃啥了?最近突然吃起鸡来。
任老头停下车看了会,大黑狗可怜巴巴的瞅着他,肚皮瘪瘪的,看来好久没吃啥了。这么冷的天,两天再不吃就冻死了。他不害它也不想救它,毕竟它吃了自己家的下蛋老母鸡。
他到家时母女俩正在东边窑洞围着炉子说话,这真是难得的温馨画面。湖北小伙子在案板上切圆白菜,说要做些泡菜。他一进院子里就饿了,走到窑洞里后忙揭锅盖看有啥吃的?
“你不是不回来吃吗?”双凤奇怪道。
“大呼小叫的疼的满炕上打滚,我没有一点心情吃啥了。”任老头拿起一块熟红薯。
“牛犊子的事再没变吧?”老婆急切问着。
“那有啥变的?不是是个人就有资格穿白裤哭他?我现在是他的干儿子了。”任老头吃红薯有点噎住了,忙端起一杯水喝着。一杯水喝完了他还是没缓过来,开始打起嗝来,“关键是咱们没钱,要价也不贵,人家还先收一半钱。”
“钱没事,我们出。”双凤道。
“你们是谁?别人的钱我们可不要,我们没钱买牛犊子就不买了。”任老头老婆盯着女儿问。
“啊?对不起啊,我说错了,口误了。我的钱,我这么多年攒的钱。我爸爱喂牛就买回来嘛,还是母牛,以后下牛犊子了就赚钱了。”双凤拿出来一厚沓钱交给了她妈。任老头老婆赶紧拿到灯底下一张一张细看。
“这是多少钱啊?掂着有些份量。”任老头老婆问女儿。
“一万块钱!我这钱可攒了好久的,我一开始工资很低的。这钱是我刚去南方厂里攒下来的。”双凤伤感道。
湖北小伙子这会能听懂任老头一家人说的话了,他看看这个的脸,看看那个的脸,没人愿意理他。他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委屈的去西边窑洞了。
“这钱我装着,这是我女子给我的。拉牛时我再给你钱。”老婆一张一张数着。
“你数完了我也数数,摸着这些钱我啥烦恼都没有了,腿也不疼了。”任老头神采奕奕。
任老头第二天早上就去拉大黄牛犊子了,他穿着那身崭新的蓝色西装,戴着他老子以前的石头镜,头发也梳成了年轻时的狗舔式,背着老婆的黑皮挎包,双手甩开大步往前走路。出村时他一个人也没碰见,这么冷这么早都在热炕上睡懒觉呢,谁愿意出来?任老头和老婆高兴的睡不着,研究了一晚上大黄牛犊子回来了村里人咋说?过完年排教它怎么学耕地?现在都是椒园子,椒树行距间拖拉机无法耕耘,只能用牲口拉着小木犁犁地。说到天亮了老婆不说了,下炕撒了一泡尿,就找衣服穿着。穿好裤子后老婆拽着他的耳朵也让起来,让他赶紧去拉大黄牛犊子回来,这种事得抓紧,免得夜长梦多有了变化。
任老头心情愉悦,虽然冷气直灌脖子,手也不敢甩着走路了只能插在裤兜里,他觉得这样也挺好,冬天庄稼地也该歇歇,长了一年粮食了缓缓劲,歇好了明年才能有劲头生长。他觉得今冬自己就歇好了身子,浑身不酸疼了,脸上也胖了有肉了。冬天还有个好处,苍蝇蚊子没了,任老头最烦这些。啥东西也能多放了,不至于吃坏了肚子。老婆不喜欢隔夜饭菜,经常倒掉。他舍不得,这都是辛辛苦苦劳动回来的,他这个时候就忍不住脾气了,大骂老婆是败家娘们,凶悍的老婆这刻怂了,就不倒了。“我们家的剩饭剩菜都是他吃了。”老婆经常这样在人多处夸他。
“还高兴的说呢?那对胃有啥好处?你闻闻你老汉出的气都臭了。”一个大爷说道,“我和他在地头肯谝闲传,他出来的气我闻不了,胃消化不良了。”
从那以后老婆没事就过来闻他,边闻边骂他馊了,让他以后别吃剩饭剩菜了。他才不听呢,该咋吃就咋吃。
到村口那堆玉米秆前,他又看见了断腿的大黑狗,它蜷成一团睡着,浑身瑟瑟发抖。断腿处流着黄水。他不想那么快去老光棍家,太早了人家村里人还没起床,大呼小叫的喊门左邻右舍会骂。他就盯着大黑狗看,今天心情愉悦,他原谅了它吃自家下蛋老母鸡的事了。大黑狗睁开了眼也看他,嘴巴里发出无力的“呜呜”声,显得可怜巴巴。它这样下去大概就死了吧?任老头有些不忍直视了,他下意识的摸摸兜里,有一个热热的熟红薯,是刚才走时老婆从大铁炉子里拿出来给他装上的,让他路上饿了吃。这在平时老婆哪有这么贴心?还是大黄牛犊子面子大。他把热红薯放在大黑狗嘴边,“你吃了我家的老母鸡,还不知道吃了别人家多少只鸡?论罪该死了,杀人偿命自古如此。现在被人打断了右腿算轻的,我按理也应该暴打你一顿,可我今天有大喜事,我原谅你了。我给你吃红薯是让你悔过自新,重新做一条好狗。也许我是念在和你女主人的情份上,也不知道她现在咋样了?嫁的太远了看都看不到了。哎…”
任老头一路磨磨蹭蹭走路,到了老光棍村里时太阳冒花花了,几个勤快的村里人戴着棉帽、手套在扫大门口。这么冷的早上任老头光头光手,不是他忘了戴厚帽子厚手套,他要展示自己还不老,身体还和年轻人有一拼。命运转机来了,他的身子与精神面貌也得年轻起来。
老光棍的大门敞开着,这出乎任老头的意料,老人家起的挺早啊。他进了院子更惊奇了,院子里扫的干干净净,房屋前铁丝上还搭着几双洗过的袜子,在冷空气中显得有些僵硬。任老头一路过来手脸冰冷,忙跑进屋里去烤火,屋里的灯亮着,被窝翻在一边,老光棍不知道去哪了?任老头烤暖了身子去牛圈看大黄牛犊子,它头埋在牛槽里正吃的香。任老头再往近走时它头扬了起来,警惕的瞅着他,一动不动。任老头露出和蔼可亲的笑容,让它不要紧张,它哞的叫了一声。任老头知道不能操之过急,从料瓮里抓了把麦麸撒进了牛槽里,黄牛犊子闻了闻,慢慢的吃了起来。任老头端起饮水盆舀了些清水放在牛槽里,它还是先闻了闻,然后一点一点的用舌头舔着。任老头喜欢听牛吃草喝水的声音,听着吃喝的好香甜,他觉得比他吃油泼扯面都香。
任老头看大黄牛犊子吃草入神了,老光棍站在他身后一会了他都没觉察。老光棍咳嗽了一声,他才灵醒过来,不好意思的笑了。老光棍也笑着,他今天气色不错,穿着一身干净衣服,双手握着一长段金色绸子。
“我借人家的金色绸子,出院子后把它绑在牛角上,是个吉利。”老光棍把金色绸子递给他,任老头忙两手接住,光光的,滑滑的,冰冷的感觉瞬间从手心传到全身。黄金绸子真亮啊,耀的任老头眼睛有些花了。
“叔!让牛再吃会儿,咱父子俩去屋里说事。”任老头把金色绸子缠在自己脖子上,用手指指挎着的黑皮包。
老光棍一条腿拉着另一条腿跨出了牛圈门,任老头看见他衣服的一只袖子上留着一道长长的洗衣粉痕迹,用手轻轻给拍了拍,没拍掉。哎!人年龄大了连衣服都洗不干净了。
“我没想到你今天来,我还说得几天,说不定过春节后了来。”老光棍坐在沙发上背斜靠着,用一只拳头又顶住胃部。
“女子今年回来了,拿回来了些钱。打了多年工,我和她妈总是见到她的钱了。”任老头把那沓钱从黑皮包小心翼翼地拿出来,仔仔细细数了一遍,恭恭敬敬双手递了过去。
老光棍眼睛一亮,抿抿嘴,也双手接过来,先掂掂然后再一张一张的慢慢数着。
“数钱的感觉真好,再多的烦恼都没了,再大的伤心事也不记得了。”老光棍边数着边感慨。
任老头盯着他数钱的手,眼睛一点都不眨,气也不大口出了,他只盼老光棍赶紧数完,这钱是双凤辛苦几年攒的,他不愿意别人在他眼前数来数去的,这沓钱就是女儿那颗孝顺懂事的心。
“一万块钱呀!也好,剩下的钱你啥时候给都行。不给也行,我死了你多哭几声就行了。”老光棍把钱数完后揣进了怀里,“今天把牛犊子先拉过去喂着,草料这里都有,你改天再拉过去。”
任老头点点头,站起来给老光棍鞠了一躬。转身出去了卧室,去牛圈里了,他现在就去拉大黄牛犊子。大黄牛犊子已经吃够了,正在用牛头顶着牛槽耍泼,这是要去外面透气,牛和人一样都喜欢在野外活动。
大黄牛犊子很乖的让他解了缰绳,他牵着走时它有些不情愿,牛都认生,慢慢就好了。老光棍并没出屋门,他在屋里偷偷落泪。走到半院子里时大黄牛犊子叫了一声,扭头朝牛圈里看了看,就随着任老头出来了。一出大门,任老头就把金色绸子绑在牛角上,然后镇静了会,气喘匀实了,掏出手机给老婆打电话,让在大门口准备好干草,牛犊子一会进大门要点火烧邪气呢,他现在正拉着大黄牛犊子往回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