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转变

    严落那天醒来的时候，严司墨已经出了门。

    对于自己从严司墨床上醒来这事，严落既觉得意外，又不意外。严司墨那个人看着冰冷，实则内心却有着非常温柔的一面。

    这个哥哥和自己长久以来都是以一种“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相处着，一直以来严落都觉得严司墨这个哥哥有和没有并没有什么区别。

    可是从严司墨床上醒来的这一刻，他又切切实实感受到了有哥哥的温暖。

    他没有将自己直接叫醒，轰出去。也没有任由自己在地上睡着，而是很小心的将自己放到了床上，并且没有吵醒他，也没有让人来叫醒他。

    虽然他是因为担心严司墨才在他房里睡着的，但严司墨醒来后的举动却是严落从未感受过的温暖。

    那一刻，他才真的觉得自己是有哥哥的人。

    而这个哥哥，和舅舅家的那两个哥哥完全不一样。

    那之后严司墨回来的次数变多了，严落总能在月考结束回家时见到他。

    他只有月考结束当天没有被安排别的课程，可以回家自由安排时间。但以往他并不会太期待这一天，因为很多时候，魏晴都会在这一天专门将时间空出来，守着他画画或者练琴。

    虽然他本身很喜欢画画，也很喜欢弹琴，可是只要魏晴守在他身边，他就没法在这两件喜欢的事情上找到快乐，甚至每一分每一秒都会让他觉得煎熬。

    稍微让他觉得幸运的是，魏晴完全不懂这些，所以即便他色彩运用不够好，或者弹错一两个调子魏晴也发现不了，不至于被她骂。

    有时候严落也会觉得理解不了魏晴，明明她如今已经是外界公认的严夫人，也时常或跟着严君渊，或独自被邀请出席各种名流聚会，她也很乐意并享受这种聚会。

    但由于文化程度不高，她在聚会上没少闹出笑话，也没少被人嘲讽。虽然因为她的身份，不至于被冷落，可旁人看她的眼神总不会多友善。甚至偶尔还会故意在她面前提及严司墨的妈妈。

    魏晴常常被气得躲在家里发脾气，骂人。

    可即便如此，严落也没见她沉下心去学习，去提升自己，她每天都在各种社交中忙得不亦乐乎。

    她似乎比严君渊还要忙，也就严落月考结束那天，她会把时间留出来。美其名曰，要注重亲子关系。

    但严落其实并不想要她的陪伴，他宁愿魏晴每天都不在家，他不觉得父母不管他是令人难过的事，他挺乐意他们都不管他。

    他太需要自由的呼吸。

    而在严司墨回来的频率变多以后——其实就是每个月月底会回来，只是他每次回来都刚巧是严落月考结束那天。

    魏晴不喜欢严司墨，也怕严司墨。所以连续两次在家里遇上严司墨之后，魏晴连严落月考结束那天也不会待在家里。

    这对严落而言简直再好不过。

    虽然他和严司墨的关系并没有因为之前的生病插曲就变好，但两人之间的气氛却变得微妙了不少。

    见到严司墨，严落依旧会恭恭敬敬叫“哥哥”，但那声“哥哥”里不再有紧张和小心，也没有了疏离。他甚至会在叫“哥”的时候嘴角上扬。

    而严司墨也不再只是面无表情的“嗯”一声，有时候甚至还会让他一起吃饭——他们极少同桌吃饭，要么时间不一致，要么就是佣人为他们端到各自的书房。

    但只要一起吃饭，两个人的氛围都会很和谐，即便什么也不说，也会生出在家里有人陪着的感觉来。

    这种微妙的转变也被家里的佣人看在眼里，那之后，他们对严落也更加上心了。

    而忙碌于社交的魏晴并不知道这些，她只关心严落的成绩。在严落升到初三后，她就开始准备严落的出国事宜——严司墨是在国外念完小学才回国念的中学，她觉得严落也应该要出国念书。

    总之严落的事她都会和严司墨作比较。

    对于出国念书，严落没有太大感觉，他不喜欢陌生的环境，但如果能摆脱魏晴，他也能接受。

    “听说你要出国？”严司墨主动找他说话的时候，严落刚画完一幅风景画。

    严司墨话不多，这两年两兄弟虽然相处的不错，可其实并没有过多的交流，严司墨更是没有主动和他说过话，每次都是他叫了“哥”之后，严司墨才会在回应他的时候顺便说上一两句。

    严落没想到严司墨第一次主动和他说话就是问他出国的事，他不清楚严司墨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不过严司墨想要知道什么并不是难事。

    “嗯。”他将画具收拾好，走到画室门口，“她之前有和我提过，不过最近她好像又有些犹豫，我也不太确定到底还去不去。”

    严司墨站在门口，看着严落走近，拧了一下眉：“你听她的安排？”

    “嗯？”严落没太理解严司墨的意思。

    他这会儿的注意力都在两人的身高上。

    自从医生告诉魏晴他的身高低于同龄人的平均身高之后，魏晴就格外重视他的生长发育，这些年一直是营养师在为严落准备饮食。

    初中三年，严落的身高窜了很多，如今已经比同龄人高出了一大截。因为他的身高优势，再加上外貌加持，前段时间，一个时尚大牌的走秀活动还邀请了他去。

    可是这会儿站在严司墨面前，严落才发现，严司墨比他高出了一大截，他想，想要追上严司墨的身高，还得加强运动，多吃。

    注意到他走神，严司墨没再多说什么，只是道：“下去吃饭吧。”

    严落原本不知道魏晴为什么会犹豫，毕竟她之前相当信誓旦旦要送他出国，甚至让严君渊在国外为他买了一套房。

    直到严落无意间听见魏晴和舅妈打电话。

    舅妈——小晴，嫂子不会害你，说到底我们才是一家人。严落虽然是你的儿子，可他终究姓严，就怕他遗传到他爸爸，这个年纪将他送去国外，你就不能随时在他身边盯着他，你确定以后他还会听你的？

    魏晴——嫂子你说的对，严落现在虽然什么都听我的，可是我看得出来，这孩子有点冷血冷情，和他爸一样。确实不一定靠得住。

    舅妈来了劲儿，使劲劝道——这不就是了，所以你不能让他出国念书。你要知道，严落是你坐稳严家当家主母位置的筹码，严君渊是肯定靠不住的，你想要保证以后的富贵，就必须要将严落控制在你手里。

    魏晴不住点头，显然是觉得舅妈的话在理——嫂子，幸好你提醒我了，不然我就真让他出了国，以后的事情可就不好说了。

    舅妈——嗨，这有什么。我们都是一家人，你好了我们才能更好，这些年我们全靠着你这么个有本事的妹妹，才能过上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好日子，村里人都羡慕死了。

    ——你是不知道，隔壁王家以前不是还对你阴阳怪气的吗？现在瞧见了你的本事和能耐，再不敢说那些酸话了。

    ——我听说他家那婆娘还撺掇他们家姑娘也出去找有钱人，可是他那姑娘能和妹妹你比吗？你又聪明又漂亮，还有魄力，连严君渊都能拿下。他们家的丫头，出去了一圈又灰溜溜回来了，根本就没人要，笑死我了。

    舅妈的奉承让魏晴很受用，没等舅妈开口，魏晴就主动问她——最近家里有要用钱的地方吗？

    舅妈——就是你两个侄儿，没出过远门，你哥哥想着马上暑假，带他们出去走走。只是你也知道，现在出去旅游，什么都要花钱，我们家就靠你哥哥打工赚钱点，哪里够得着。

    魏晴——我知道了，等会儿就给你们打两万过来。

    舅妈——诶，好。谢谢妹妹。

    后面他们又说了些什么，严落没有再听。就舅妈那一家人的三观，他也没指望她能和魏晴聊什么好的。

    只是不能出国，意味着他还将继续在魏晴的眼皮子底下再待三年，严落忽然就觉得有些喘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