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协议
五十八
沈书航看了本子，确实写得不错，情感线细腻深刻，剧情方面也没有太多俗套狗血的桥段，难怪杜诺文冒着耽误公司自制剧的风险也要他看。
可惜他已经过了演这个角色的最佳年龄。
少年，朝气，为自由无畏的勇气，为爱付出的果敢……
他说自己老了不是在和周穆羽开玩笑，而是真的这样觉得，他已经很难从自己身上找到这些东西了。硬是要演也不是不行，但勉强来的，总不会比天生的好。
他和那位导演沟通了一下，说他可以提供资金方面的支持，把夏哲的资料发过去，让她考虑一下。
夏哲就是杜诺文现在正在带的新人之一，不听话的那个，才18岁，正适合这个角色。
对方挺犹豫，沈书航也能理解，这部戏总基调还是偏文艺，没有大热演员带动，票房不会好。新人导演加新人演员，砸穿地心都有可能。
虽说她愿意为爱发电，可也不能让人吃不饱饭，何况是人家第一部院线电影，如果赔得多了，之后再想拉投资就难了。尤其她还有第二条路：她如果去另一边拍商业片，还能赚上一笔，反正那边底子在，砸也砸不到哪儿去。
“你再考虑一下吧。”周穆羽还在身旁睡着，沈书航音量放得很低，语气却十分坚定，“这个本子我也很喜欢，只要你愿意拍，我会尽全力提供帮助。”
周穆羽这一觉又睡到了晚上。
沈书航已经做好了饭菜，周穆羽也没再客气。菜的口味还是偏清淡，她倒没什么意见，只是默默在心里感叹：保持身材真不容易。
“今天有点晚了，明天去搬你的东西？”
“我明天得去上班。”见沈书航沉下脸来，周穆羽解释，“真有事，有两个合同要签。”
“签完我去接你。”
周穆羽急了：“沈书航，不是每个人都能坐在家里等人把工作递过来的！”
沈书航没生气，只是看了她一眼，又转向被她草草扔下的那双筷子，散落在桌上，粥汁滴了一片。
“放心，我没打算影响你的工作。”他说，“我会过去，如果你还需要忙其他事，我可以等。”
“不用了。”周穆羽换了张笑脸，说，“我一会儿就去把东西搬过来。”
是她冒犯了，她手头哪里来的值得沈书航纡尊降贵等在一旁的工作呢。
“……随你。”
沈书航那边东西置办得齐全，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准备的。周穆羽其实没有太多要搬的，打包些衣服化妆品也就差不多了。
周穆羽搬出行李箱来，把衣服一件件叠好，正打算往里放的时候，就看见沈书航正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她箱子底部鼓起的夹层。
“藏了什么？”
“想看就看吧。”
周穆羽不确定自己在这场交易中是否还能保有隐私权。
老实说她不确定的很多，比如沈书航对杜诺文说的那句“女朋友”。她真应该找个时间好好跟沈书航确认一下具体细节，或许一会儿过去就该明确好各自的权利和义务。
她还从没谈过这么马虎的买卖。
“算了。”沈书航没靠近，“你就只带这一个行李箱？”
“嗯。”
“其他东西呢？”他指指角落里堆的箱子，“那些呢？”
“找个时间捐了吧。”她说，“都是品牌送的，我也用不到。”
“谢尹送的？”
“都有。他懒得拿到家里，就把他那份都塞我这儿了。”
沈书航沉默了好一会儿，等周穆羽把衣服都收好把行李箱盖上后，才说：
“我家不准堆东西。”
车子发动时周穆羽回头看了一眼那个暗着灯的单元，她在这里住了三年多，跟管理员关系也都不错，逢年过节合家欢的时候，她还能去蹭个边炉。尽管每个月交房租，可他们可能是她在这座城市里最没有利益关系的人了。
不知道一年后还能不能来租，不过大概率是租不到原来那间房了。
她其实有点恋旧，好在她也擅长忍耐，忍着忍着，就忘了。
停车等红灯的时候，谢尹的电话突然就打了过来。她看了眼沈书航，还是接起了。
“阿轩开party，快来！地址发你微信了。”
那边像是在吵闹，他喊得很大声，沈书航应该是听到了，微微皱眉。正好绿灯亮了，他也没说什么，只是发动车子向前开。
周穆羽捂住了话筒问：“我能去吗？”
“能保证两点前到家吗？”
周穆羽想了想：“不能……”阿轩玩得嗨看得还紧，别说迟到早退了，就是少喝一口酒都会被念，她每次都得让谢尹装醉才能脱身。
沈书航没说话，周穆羽明白了他的意思，跟谢尹说自己不去了。
“你忍心放我一个人孤零零在家属局里看他们秀恩爱吗？”谢尹听上去可怜巴巴的，周穆羽都能想象到他现在的表情，“今天阿轩女朋友生日诶！”
“她不是十一月刚过过生日？”
“那是上一个。”
“他是哪个品牌啊还搞会员生日月？”
周穆羽忍不住吐槽，把一旁的沈书航逗笑了。
“你在外面？”谢尹很快反应过来，“那微信说，正好我把地址发给你……”
“不用了。”周穆羽拦住了他，“我不去了，我劝你也早点找个机会走，最近狗仔盯你盯很紧，别在进组前惹事。”
那边沉默了很久，如果不是嘈杂的音乐还在放，周穆羽都要以为他已经挂了。
“谢尹？”
“你能过来我家一趟吗？”谢尹突然提高了音量，“我可以现在就回去。”
沈书航用力踩下了刹车。
一股巨大的惯性推着周穆羽向前，她的头几乎要磕到前面的挡风玻璃，却先碰上了一个柔软的肉垫——沈书航伸出手来，撑了她一下。
“红灯。”他指了指前面路口的信号灯。
周穆羽把手机拿到耳边，谢尹已经挂断了。
“你故意的。”
“对。”沈书航干脆地承认，“不行吗？”
“你说过我可以正常工作。”
“我不认为这个时间点去老板家里属于正常工作范畴。”沈书航撑着方向盘转过身看她，“我不管你是怎么定义工作的，但在我这里，这不属于工作。”
周穆羽感觉有些呼吸困难，她控制着自己的手不要颤抖，深吸了一口气，说：“我的工作不是由你来定义的。”
“你没搞懂状况，周穆羽。”沈书航笑了，笑容中透着几分阴翳，他拿出了口袋里的录音笔。
“如果你非要跟我争，我也不介意让大众来下这个定义。”
两人回到沈书航家里，周穆羽拉着行李箱进了客房，被沈书航拉出来，拽到了主卧。
周穆羽叹了口气，认命地推开衣柜门，里面已经空出了一半的空间。她把自己的衣服放进去挂好，又把杂物一一放好，出门对沈书航说：
“我们得谈谈具体事项。”
沈书航爽快地答应了。
“第一个问题，我以什么身份住在这儿？”周穆羽拿出了笔记本，边问边在纸上写，“我是你包养的情人，还是任你差遣使唤的佣人……”
“女朋友！”沈书航死死地盯着她，咬着牙回答，“我要你跟我交往。”
周穆羽忍不住在心里冷笑，面上却还保持着冷静，在纸上重重地写下这三个字。
“我需要为你提供什么服务？”她又问，“陪吃陪喝陪/睡，还有呢？”
沈书航的手捏上她的后颈，周穆羽简直怀疑他想掐死她，可她没有动，她笃定他不至于这样自毁前程，“影帝家中杀人”，这种事传出去可不太好听。
“我说过，”像是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怒火，他的呼吸声都变重了，“你是我女朋友，做女朋友该做的事。”
“你指的是什么？”
“你……”沈书航手上用力了一下，又迅速泄了气，“找你有对象的朋友问。”
“行。”周穆羽记下了，“下一个，我有什么不能做的事，你最好现在一次性说完。”她可不想每天多一个知识点，被逐步渗透，到最后发现自己什么都干不了，只能呆在这间屋子里做金丝雀。
沈书航干脆坐到她身边，拿过她的本子和笔，自己在上面写：“首先，不准和谢尹上床。”他想了想，又补充：“跟其他人也不行，亲密行为都不行。”
周穆羽在一旁问：“亲密行为是到哪一步？”
“最多到握手。”
“你是不是有什么秘密信仰？”
“没有。”沈书航白了她一眼，继续写，“还有，被问到我们之间的关系时，得明确告诉对方‘正在交往中’。”
“这不会影响你？”
“我会发官宣微博。”
“不好吧……”周穆羽讪讪地缩着头，“到时候分手还挺麻烦的。”
沈书航拿笔轻敲了一下她的头：“你也得发，文案我会给你。下一条：尽量回家吃晚饭，有饭局需要提前两小时告诉我，时间、地点都得发给我。”
“我的饭局都很临时……”
“那就推掉。”看她不满地嘟起嘴，沈书航改口，“提前一小时，要不我会一直等到你回来为止。”
周穆羽点头。
反正不答应也没用。
“最后一条，你的私人时间，归我安排。”沈书航说，“朋友约你，你得带上我。我朋友约我，除非我说不用，不然你也得跟我一起去。”
“劳动人民也得有假期吧……”
沈书航掏出录音笔放在桌上。
“好好好，我都答应。”周穆羽举起双手，投降了。
“签字吧。”他把那页纸撕下来，把笔递给她。
在右下角签上自己大名的时候，周穆羽觉得自己颇有些舍身取义的悲壮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