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掣肘
四十三
沈书航被杜诺文的电话吵醒的时候周穆羽已经走了，他昨晚闹得很晚，总以为这样就能留住她，结果她还是只留下一张便签，算算时间应该已经在飞机上了。
“木鱼去你那了？”杜诺文开门见山地问，“什么时候？”
“前天。你找她？她刚走。”
“被拍了。”杜诺文语气严肃，“视频直接寄到了公司邮箱，你们有什么事不能进房再说吗？”
“我没注意。”沈书航抓抓头，“不报是要钱？要多少？”
“没说。我已经邮件问了，你什么打算？”
“什么叫什么打算？”
“公司的意思是，你和谢尹的cp正火热，剧也没播完，这会儿爆出恋情，对你不利。”
“她不想公开。”沈书航说，“给钱吧，我出。”
“对方没直接在邮件里标价，我怀疑这件事没那么简单。”杜诺文说，“已经有营销号在预热了，我看了一下，猜你的也有，底下群情激奋。”
沈书航的老粉其实不太在意他有没有恋情，但此时剧正在播，吸引了不少年纪较小的新粉丝，这些人中又有不少是初恋磕cp，这会儿跳得老高，俨然一副是真的就粉转黑的样子。老粉们都比较佛，说不过这些人，只留下一句“等官宣”就不参与讨论了。
“居然真有人能信我跟谢尹有什么事啊……”沈书航很不理解。
他在组里，没有多参与剧宣的讨论，也不知道外面到底是什么情况。
“谢尹那边放出的几个采访态度都很暧昧，豆瓣公共组已经舞出好几幢弯恋直大楼了。”
“他？弯？我弯都比较快吧。”
“老实说……”杜诺文顿了一下，还是说了下去，“我觉得可能是木鱼的手笔。”
沈书航想都没想：“不可能。”
“我不是说她找人跟拍，毕竟剧后天才正式完结，她不至于现在跟咱们撕破脸，真要撕也没必要发公司邮箱预告。”杜诺文分析说，“我是在想，她会不会让谢尹故意营造一个深情的形象，就为了制造这样的风向，方便之后提纯？”
杜诺文说是怀疑，语气却是极为肯定。
“就算是，也和现在的事没有关系吧？”
“其实……有……”
杜诺文吞吞吐吐的，沈书航看看时间，差不多要出发了。
“直接说。”
“谢尹之前在剧组不是被人砸过吗？公司花了些力气查了一下，那个女演员拍完戏就请了长假，有人说，是养胎去了。”
沈书航刚想问公司为什么要查这个，就反应过来，谢尹那边要引导风向，公司肯定会起他的底，抓点把柄在手里。
“营销号说周五见，公司那边的意思，如果联系不上对方，他们会直接把这个消息放出去，先下手为强。”
“不行！”沈书航进电梯前交代，“总之，先缓住他们，我晚上跟你说。”
公司要是真的给谢尹发黑通稿，周穆羽该怎么办？
她会怎么做？
沈书航不敢想。
他趁着片场休息给周穆羽打了个电话，没打通，又留了消息，过了两个小时才收到回复，只有两个字：没事。
沈书航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晚上杜诺文又是给沈书航一顿疏通，说周穆羽有能耐压下来一次就绝对能压住第二次，反正谢尹也是虱子多了不怕痒。
“我知道你担心木鱼的反应，但是老实说，就算公司现在不把料放出去，之后也是会找机会放的。我们都知道你还有两部自制剧，要带新人，跟谢尹捆太死只会影响观众的接受度。”
“木鱼能应付的，你相信她。”
他当然知道周穆羽能够应付这样的状况，可他不想成为那个制造困局的人。
“对了，你没跟她说被拍的事吧？”
“说了。”沈书航老实交代，“公司要下场的事我也说了。”
“你……”
“她说没事。”
杜诺文那边沉默了片刻，再说话的口气已经相当严肃：“我会让公司立刻把通稿发出去。”
“杜诺文！”
“你搞清楚！这是你的事业你的前途！”杜诺文罕见地在他面前发飙了，“周穆羽想保谢尹，第一件事就是动你！你敢赌她不忍心？”
沈书航不敢。
他知道周穆羽把这份工作看得多重，他们的和平相处也完全建立在工作没有冲突的基础上，可是正因为这样，他不能成为给她制造障碍的那个人。
“她不知道是谁拍的，如果可以把视频买断，就没必要招惹他们。”沈书航冷静下来，“你自己也说了，没必要在这个时候撕破脸。”
“好，我可以再等二十四小时，如果发视频的人还没有任何回应，我也拦不下来了。”杜诺文下了最后通牒，“老板，我希望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在做什么？他在试图把那个在悬崖边走钢丝的人拉回来。
周穆羽不是没有良知，她不是只会理性分析利弊的机器人，她只是习惯了围着谢尹转的工作方式。沈书航劝不动她，可是可以慢慢让她感受没有谢尹的生活，可以慢慢帮她找回单纯轻松的自己。她把自己绷得太紧，沈书航只想让她能放松下来，能放下执念后再好好审视这一路以来的作为。
他想她快乐。
不是作为一个经纪人，而是作为一个人，真正地快乐起来。
杜诺文不是不知道沈书航在想什么，如果她可以自由选择，她宁愿得罪一百个狗仔也不愿意主动向周穆羽宣战，不是因为她怕或是顾念旧情，而是她不想给周穆羽递刀子。
周穆羽号称不打先手，意思不是她只会反击，而是只要有人动手，她就可以反击。
而她有的是办法逼人动手。
杜诺文对沈书航说的是周穆羽应该和跟拍的人没关系，可她其实也不能确定，为什么能这么巧，偏偏在这个时间点上拍到这样的画面？周穆羽做事有多小心，偏偏这一天不懂得隐蔽不去观察四周？
无论如何，对方要么有更多素材，要么有人通风报信，总要占一个，说不定两样都占了。
她想了想，还是给周穆羽打了个电话。
周穆羽接得倒是很快：“文姐，还以为晚上就能看到营销号联动呢。”
“你跟这件事到底有没有关系？”
“算是有吧，虽然不知道你们收到了什么，不过听说是我在他房间门口的视频？我这算当了回女主角吗？”
“我没在跟你开玩笑，我就问你，视频是不是你找人拍的。”
“不是，我又没暴露癖为啥要找人拍。”周穆羽说，“我可以跟你保证，我，以及整个金何，在我所知的范围内，都没有找过任何人来拍这些东西。我不认识这件事任何一个环节里的任何一个人，这样说你能接受吗？”
“你还挺淡定。”杜诺文松了一口气，“你不是不想公开吗？”
“我对君盛的公关有信心。”她在那边笑得轻松，“你们一定能处理好的。”
“就算我们的处理方案是针对谢尹？”
“听说对方没有报价，看来是有其他条件想谈。”她说，“说不定只是想投个诚聊合作呢，你们不再等等吗？”
“这种合作方式，你会接受吗？”
杜诺文当然知道，迟迟不要钱就是另有所图，可是用这样的方式找上门的合作，他们也不愿意接。沈书航的口碑建立不易，可以说是君盛最响亮的招牌，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也不会拿他来冒险。
周穆羽没有回答，只是说：“辛苦文姐了。”
“木鱼，老板说，不管对方要多少钱他都会出。”杜诺文没有让她就这样挂断，“不是因为他怕，是因为你不想公开，你懂吗？”
那边没有接话。
“其实我不止一次劝过你了，但是我还是想再说一次，谢尹真的不值得你那么尽心尽力。”杜诺文觉得自己真的像个家长一样，苦口婆心语重心长，“就算你为了你的编剧梦不想离开金何，那么多新人、练习生，你总能找到一个有天赋又听话的，上限也能比谢尹这种千疮百孔的高很多。”
“为了这么个人，放弃真正对你好的人，值得吗？”
电话那头只有轻微的呼吸声。
杜诺文从没想过自己还要充当红娘的角色，她只是想把话都说出来，让自己好过一点。沈书航的表现她看在眼里，这么多年来清心寡欲不落世俗的人物，突然情绪起伏都被另一个人牵动，她失落之余也是有几分欣喜的。
再后来看到他们两个相处，又听说周穆羽特地飞去照顾他，她仅剩的那一点失落也荡然无存了。她不相信周穆羽都做到这份上了还能够冷血无情，她希望他们能好好的，就算因为什么原因不能走到最后，至少也不要为了工作上的事反目成仇。
“工作只是工作，木鱼，你的人生除了工作还有很多值得你去付出的东西。如果一份工作需要你牺牲生活中爱你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换一份工作，你说呢？”
她沉默了许久，说了声“谢谢文姐”就挂了电话。
杜诺文不知道她能不能听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