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熬夜
二十
沈书航还在坚持不懈地给她发微信，她看看时间，已经4点了。知道他几个小时后就要录综艺了，周穆羽点开消息框，回了个“在忙，早点休息”，就开始看谢尹发来的名单和消息记录。
谢尹没有截图，他直接给她发了手机录屏。
他没说谎，他确实很小心，和所有人的对话内容都大同小异，都是对方先开始，聊得稍微过头或露骨他就开始装傻岔开话题，话术之高周穆羽都自愧不如。这样的微信记录就算放出去，也不能作为什么证据。
周穆羽继续往后看，终于那个名字还是出现了。
乔茵儿。
这部戏的女主角。
乔宇集团董事长的女儿。
她和谢尹的对话还停留在互道你好的阶段，在片场交流也不那么热情，确实是很成年人的处理方式，各取所需，各自安好。
这就是谢尹想要的生活？
周穆羽不是很理解。
她对外物的欲望极低，吃的用的，只要能发挥作用就可以。剧组的盒饭和米其林三星的法餐在她嘴里没有任何区别，还不如外部环境对她的影响大；她的工资卡万年不动一下，反正在剧组食宿都走公账，她也没什么花钱的地方；不熟的人见她第一眼常以为是实习生，因为她不背名牌包不买奢侈品，谢尹把品牌赞助的东西送她，除了日用品她会开来用，其他全都堆到房间的角落里；她的房间也很小，租的青年公寓，长期出差，一年也住不了一个月，她都当个小型仓库用。
她对玩乐也没有太大的兴趣，看看电影电视剧算是她为数不多的喜好。别人的假期是徒步、旅游、咖啡馆，她的假期是在只有一张床和一套桌椅的出租屋里补剧、补觉、赶策划。
对性也一样。
她自认不算保守，但也始终无法理解为什么有人——比如谢尹——能够这样无限制地沉溺其中。
谢尹工作很用心，不管是拍戏还是其他工作都会做足准备。他的台词本上密密麻麻全是荧光标和各种批注，文笔不算好，但人物小传能写出论文的架势。去年为了争取一个角色，他减重到60kg，还得了胃病，之后又迅速增肌，体质变得极度敏感，多吃一丁点食物都会立刻反应。她不敢拿他跟老前辈们比较，但至少在同年龄段的演员中，他是她知道最敬业的那个。嘴上说着累了想休息，可每次折腾得最用力的也是他自己。
如果他是因为压力过大需要发泄，周穆羽完全不会有任何想法。
然而并不是。
他的家庭稳定，父母开明，从小就是自由生长，根本没有什么原生家庭的阴影。工作虽然忙碌，但他乐在其中，甚至没有工作的时候都会自己拍营业小视频，周穆羽手头堆着没发的素材都够用到明年了。
他根本没有焦虑，只是单纯的喜欢，喜欢到哪怕牺牲睡眠时间都要找人陪，喜欢到哪怕已经惹出了一堆麻烦也要继续。
周穆羽无法理解，这么自律的一个人，偏偏在这件事上过不去。
她又给自己灌了一杯咖啡，去浴室冲了个澡，出来时看到手机又多了十几条微信消息，全是沈书航的，最新的一条是2分钟前，他拍了拍她。
她的拍一拍没修改过，是默认的消息提示。
给他发了条“不方便说”，也没再多嘴让他早点休息——这个点，应该也休息不了了。
沈书航的电话立刻打了过来。
“怎么样？什么情况？”
“……没事。”她现在接他的电话已经很有违经纪人的职业素养了，再说出些什么她就别在这行混了。
“我跟你说说我这边的情况吧。”沈书航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显得比以往更低沉一些，“我还有半个小时就要出发了，要先去拍棚里的游戏，听说还要下水。”
她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轻笑着说：“这么冷的天，导演组这么残忍吗？”
“是啊。说是答对了就不用下去，结果台本都安排好了我下，我在想要不就现场答对了躲一躲。”
“问题是什么？”
“不知道，现场抢答，但是答案都给我们了，我这会儿背一背说不定还有戏。”
“哈哈哈哈……”
周穆羽太累了，纯粹是靠着两杯咖啡吊着才没昏睡过去，所以主要是沈书航在说话。他讲话的思维很跳脱，一会儿说这次的综艺录制，一会儿又转到之前呆过的几个片场，对比着跟她讲每个合作过的导演的风格，尤其是骂人风格。
“林导像我初中的数学老师，动不动说我蠢不懂事，表现得好又舍不得表扬，就会冷着脸说下一条，其实仔细看就知道他嘴角都是上扬的；张允导演就喜欢用比喻句，还百无禁忌，上坟哭丧随口就来，把好些迷信的演员们都吓得不轻；王勋导演是歇后语大师，段子包袱一个接一个……”
周穆羽靠在窗边，窗外一片漆黑，月亮还悬着，不高，却很远。她伸出手一只手指，挡住了那一点光亮。
沈书航的声音还在耳边，他已经又换了一个话题：“……阿文都被吓傻了，只知道举着手机跟人家说‘no!no!’，其他词一个都没蹦出来，哈哈哈……”
“沈书航。”
“嗯？”
“……我得走了。”
“哦，好，我也差不多要出发了。那……回见？”
“会的。”她说，“再见。”
月亮被一片飘过的乌云遮住，她挂断了电话，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着装，开门下了楼。
乔茵儿每天早上6点准时下楼跑圈。
对方也是个聪明人，一看到周穆羽就知道她的来意，先开了口。
“我不会拿自己的信用给谢尹作保的。”她高傲地抬头，“他不配。”
周穆羽笑笑，也没有反驳，只说自己是来陪跑的。
乔茵儿上下打量了她一阵，她虽然穿着宽松的运动装，看不清肌肉线条，但站姿并不挺拔，不像是爱锻炼的。
“能跟上就跟吧。”乔茵儿说着，开始热身。
周穆羽有样学样地跟上她的动作。
热身完毕，两人绕着酒店开始跑。大小姐从懂事起就开始锻炼，体力惊人，周穆羽本来就不怎么爱动，一跑起来更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到后来全凭毅力在坚持跟，也无济于事，大小姐轻轻松松套了她好几圈。周穆羽也不慌，遇上了就快跑几步跟上，实在跟不住了就按自己的节奏跑，慢慢地等大小姐再超过来。
乔茵儿跑了一个小时，天终于开始亮了，路上行人也逐渐多了起来。乔茵儿停了步子，又等了几分钟，周穆羽才过来。
“呼……呼……怎么……不跑了？”
“回去吧。”
跑完步周穆羽浑身是汗，气都喘不直了，乔茵儿在路上找了个便利店买了瓶水，拧开了递给她。
周穆羽老老实实地说了句谢谢，也不多客气就接过来，先把气喘匀了，才慢悠悠地喝几口。
“听说你也跟他挺久了。”乔茵儿坐到她身边，“没想过换一份工作？”
“人各有志吧，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
乔茵儿摇头，不置可否。
她早上没戏，周穆羽又把叫早的活安排给了李馨月，于是两人不急不慢地到酒店餐厅吃早餐。周穆羽习惯性地点了一碗粥，乔茵儿在面食区徘徊了许久，还是忍痛远离，拿了两盘沙拉和一片吐司，主动和她坐到一桌。
“老实说，比起谢尹，你的长相更是我的菜。”大小姐语出惊人，周穆羽险些被刚喝进嘴里的白粥呛死，“其实乔宇旗下也有艺人经纪业务，而且保证个个懂事又乖巧，怎么样？考虑一下。”
“不把眼前的事处理好，我恐怕没有脸去其他公司。”
“祸是他闯的，何必和自己过不去呢？”
“别的艺人就不会闯祸了吗？”
乔茵儿一时语塞。
“在其位谋其政，既然帮他解决问题是我的工作，那我就得把这份工作做好。”
两人都没有再说什么，直到把早饭吃完。
临走出餐厅时，乔茵儿突然开口：“算了，就当交个朋友。说吧，想我怎么做？先说好，我不会帮他发声明的。”
周穆羽点头：“我明白。”
她此刻需要的，不是另一个女演员的自白，何况乔茵儿身份特殊，真把她卷进来，万一出什么事了，后果不是他们这种小公司的小演员承担得起的。
“我需要酒店监控。”
这家酒店是乔宇名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