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权衡决断
十三
“lily中文名叫什么？郑柏莉啊，柏树的柏茉莉花的莉。”周穆羽用还健全的左手把保温壶里的中药倒到碗里，“怎么了，要寄□□？用你自己的信息就行了。”
“不是。”李馨月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又问，“那你记得我叫什么吗？”
“我是手被砸又不是头被砸。”临要拿碗的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失策了，夹着手机真的很不好发力，“李馨月，你到底有没有正经事要说？”
“没有了祝老板事业顺利身体健康财源滚滚福寿延年晚安拜拜！”
“什么毛病都是。”周穆羽看了挂断的电话几秒，把手机放到一边，端着碗坐到床上。
手头的工作都处理得差不多了，收尾让李馨月搞定就可以了，进入这个剧组以来，她难得有这么一段可以宁静休息的时间。
她打开平板，给自己画了个swot表格，开始思考。
她的s项是沈书航的态度，早晨回房时看到门口的保温壶，她确实很意外。她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甚至是有些不给面子的，本以为沈书航会恼怒，从此公事公办，可看现在这架势，倒也不是没有机会。
缺点在于谢尹，他的我行我素实在让人头疼。周穆羽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喜欢给自己挖坑的人，埋的雷比拍的戏都多，接触过的每一个人都像悬在头顶的剑，不知何时会落下。且不说他这些问题，光是之前被沈书航撞见的事，就很尴尬了。
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她不知道林芷琪是被包养了还是谈恋爱了，但看起来不会是一段短期关系，现代剧制作很快，明年播出时不出意外的话，林芷琪是不会和沈书航炒cp了，甚至互动可能都很少，那么许多剧组宣传的任务就会落到谢尹的头上，他们只管接着就好了，都不需要主动。
那么就只剩下最后的隐患——杜诺文。
杜诺文确实难搞，离开金何一年多了，还能对他们的动态了如指掌。而且杜诺文在圈子里有些名气，她的微博也是半公开的，甚至很多吃瓜群众都会从她那里了解一些边角料。就算她手上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她的身份和经历也足以为她作保。这样一个人站在沈书航身边，就够吓退一帮心怀不轨的人了。君盛派她带沈书航，未必没有要好好利用这个明星经纪人威慑力的意思。
可惜，周穆羽就爱做虎口拔牙的事。
难得影帝主动送上门来示好，这样的机会她这辈子也不一定能有第二次，不捞够好处怎么对得起上天的馈赠呢？
喝完药，她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坐到窗边。热烈的阳光透过窗照在她的脸上，她闭上眼睛，感受着紫外线杀死细胞的残忍。
连普照大地的阳光都会如此无情，更何况人呢？
如她所想，沈书航的好意确实不是一时兴起。他每天都会提醒她喝药，有时是让jas/mine送，有时是亲自送过来，更多时候是叫她直接去他房间里喝。周穆羽无所谓，能少洗个碗她自然是高兴的，只是要忍受沈书航打量和玩味的目光罢了，总比去某些投资人的酒局要好。
她刚进公司的时候去过不少这样的酒局，一开始还全凭意志力和游戏天赋硬撑，后来去得多了，渐渐也遇上了不讲理硬灌的。谢尹跟她去过几次，打过两个人，丢了三个角色，她也就再不带他了。后来她也学精了，有些人就是贱得慌，给他好脸色反而会招祸，于是次次开场就装咳嗽，当着所有人的面吃头孢，就看谁敢要她的命。遇上不信邪的，她直接掏出录音笔问对方能不能负得起这个责，直接就把人问蔫了。
后来莫总也不敢让她去陪酒了，赶上谢尹风评开始逆转，口碑逐步上升，商人逐利，他只撂下一句她和谢尹两个人疯到一块去了，也不多找他们麻烦。
可病根已经落下了。
她本来就不是规律饮食的人，忙起来甚至一整天都不记得要吃饭，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胃时不时地抽痛，她也不觉得有什么。身边有同学是学医的，告诉她人的身体机能是很强大的，只要不过度消耗，大多数情况下是能够自我调节恢复正常的。她就挑自己想听的听，疼了就忍着，做起事来也就忘了。
谢尹也是个潜在的工作狂，演起戏来连自己的饭都会忘记吃，虽说会时常让她注意饮食，但着实是没什么说服力，反正她日常应着，他也没处知道她照没照做。
所以像现在这样被人按着头养身子，一天三餐定点提醒，还要每天喝药调理，她反而觉得别别扭扭的。
沈书航做事有种奇妙的仪式感，比如提醒她吃饭的同时会给她发来自己的沙拉餐，再比如让她喝药时一定要配上冰糖。如果是在他的房间里，他就会在她喝药前直接把糖塞进她嘴里，如果是把药送过来，就会拿个小封袋装好了放在保温壶上。
周穆羽其实不喜欢冰糖的味道，又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只好把小封袋都藏到行李箱底。
剧组越到后期赶工越狠，沈书航作为男主很快就彻底没了休息的时间，恨不得就睡在剧组里。药也都让jas/mine送了，一来二去，周穆羽跟jas/mine倒是慢慢熟了起来。
谢尹也累得不轻，他的情绪戏都在后头，压力一直堆积，加上南方的烈日暴晒，竟在十月初中暑了。李馨月第一次进组，一不小心也着了道感冒了，算上周穆羽的手，整个工作室病的病残的残，还颇有几□□残志坚的凄凉味。
周穆羽忙着和下部戏的剧组做对接，lily一个人跑前跑后，也顾不上和公司那边联系了。莫总把电话打到周穆羽这边，她才知道原本要让lily带的新人跑路了。
“那让lily去负责练习生吧。她经验也够，真有什么应付不来的我也能搭把手。”
她知道练习生那块是个肥差，她不接，多的是眼红的人。lily的级别不够，但是能力是有的，毕竟在谢尹这里呆了这么长时间，大部分会遇到的问题都遇过了。
莫总向来谨慎，尽管他更想让周穆羽去接练习生的业务，把lily留在谢尹的工作室里，可周穆羽说得对，这时候宣布把她调去带练习生，只会引起谢尹粉丝的不满，他们再不喜欢她，也一定会抵制这样明晃晃打谢尹脸的行为。
所以周穆羽自己开口说愿意帮忙，莫总也就配合地下了台阶，说会再考虑考虑，也就是把这事儿当回事了。
lily知道后也没什么表示，倒是李馨月疑惑不解。周穆羽没空跟她科普金何内部的各种盘根错节，大家状态都不好，又没有时间调整，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
又过了一周左右，正式的调令下来了，lily出组就要去接手练习生事务，只是名义上还是宣传经纪，莫总拉了张涵心的经纪人来挂了个名，也显示金何对练习生们的重视。李馨月的感冒总是差一口气怎么都还剩点咳嗽，就这么一直吊着，拍戏时离收音麦远点不打扰到就行，其他工作都恢复了正常。谢尹倒是很快又生龙活虎了，甚至天天往沈书航房车里跑，工作室的事全放下了，一心扑在演戏上。李馨月看着，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无奈。
但一对一辅导的效果是显著的，余凯和袁斌决裂的那场戏，李馨月特地找了个最佳观测点，只见谢尹闭上眼睛深呼吸了几次，再睁眼已经是满目疮痍。
“为什么？”泪水蓄满了眼眶，袁斌耗尽全身的力气撑着不让眼泪落下。他看着昔日的朋友，曾经的伙伴，是他带他走出漫无目的浑浑噩噩的深渊，教会他如何操盘如何控权，现在又翻过来指责他无情无义，只因为他坚持要将害他的人赶出董事会。
“他帮了我很多，没有他我根本不可能活到现在。”
袁斌要赶走的人是余凯的资助人。
余凯本以为和对方的合作会是双赢，结果对方不过想利用他在袁斌父亲的公司里夺权。可即便如此，他也不能忘恩负义。
兄弟与恩人，他无法放弃任何一边。
但好像越是这样，越是两边都保不住。
袁斌知道他的无奈，却无法因此收手。他整理好表情，把所有情绪都收回了口袋，向着会议室走去。擦肩而过时余凯的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夏响默默走到他身边，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袁斌回头，正看到这一幕。
他无声地冷笑了一下，将眼角未蒸发的泪滴一把抹去。
都走吧，都滚！
都下地狱陪葬去吧！
摄像机及时地跟上了袁斌的特写，他眼中扭曲的愤恨与不甘像是熊熊燃烧的烈火，要将周围的一切吞噬殆尽，又转瞬归于平静。他终于能够熟练地带上假面，走上战场。
他缓缓地推开会议室的门。
“ok！”
导演喊卡之后，谢尹瞬间卸了力，靠在门的布景上。那是个纸板做的道具，并不怎么结实，被他这么一靠，直接就塌了。谢尹没反应过来，整个人摔倒在地上。
他坐起身，晃了晃脑袋，感觉整个世界天旋地转的。
周穆羽本来在监视器那边看戏，这会儿立刻冲到了他身边，见他头晕的样子，也没好直接扶他起来，只是半搂着他的肩膀，小声地问他没事吧。
“明天我给你请假，去做个检查，别出什么事。”
“没事，不用了。”
“我怕你脑震荡。”
“那完了，下半辈子靠你养了。”
周穆羽见他还能没皮没脸地开玩笑，想来应该没什么事，就没再坚持。人逐渐围了上来，她把手撒开，撑着谢尹站了起来。
沈书航和杜诺文站在一旁，冷眼看着众人把谢尹扶起来。谢尹人缘好，一群人嘘寒问暖的甚至还聊了起来，周穆羽寻了个空隙退出来，正对上两人的目光。
一股冰冷一股炙热，泾渭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