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林姨娘
拎着一大桶洗完的衣服，周倩往家走。
就见家门口停着一辆马车。
‘这是家里来贵客了？’带着疑问，周倩跨进开着的院门。
“姨娘，你别走！芸儿不想姨娘走。”
院子里，周芸哭得泪人儿一般，扯着林姨娘的衣袖。
平日里林姨娘的青布裙居然换成了一身艳丽的稠衣，虽不及以前在伯府里的穿戴，可也不同于往日。
林姨娘的面上也是薄施了些脂粉，与往日在厨屋里劳作的似乎是两个人。
周倩惊得将桶落在了地上，幸好她年纪小，桶拎的不高，掉在地上衣服也没有洒出来，否则还得到溪水里去重新涮了。
秦姨娘从西间里跑出来，拎起桶，牵着满面惊疑的周倩进了屋，顺手将房门关上。
“姨娘，怎么回事？”
周倩小声问。
将周倩拉往房间里面一点坐下，“洗衣累了吧？”秦姨娘边说便将手脂抹匀在周倩的手上。
“姨娘，告诉我，怎么回事？”周倩坚持问道。
秦姨娘张了张嘴，小声道：“罢了，你懂事又稳重，告诉你也无妨。”
“林姨娘被二爷送人了。”
“啊！”周倩赶紧捂住嘴，以免自己发出更大的声音来。
“我也是前两天才知道，其实这件事十多天前就定了，二爷，夫人和林姨娘都知道，只是一直没透口风。”
“我说怎么这些天林姨娘对五妹格外得好，体贴入微的，有什么好菜都夹给她吃，也不让她在厨屋帮忙，说自己能做得过来，原来是因为这个。”周倩恍然大悟。
“可是，好好的，父亲为何要将林姨娘送人，家里还不缺她一口吃的，何况林姨娘也还能干点活儿。”
“虽说目前日子还能维持，可我估计夫人手上的银钱也不太宽裕，否则这屋里的摆设他们早就会换些新的了。”
秦姨娘沉吟着，决定将事情一五一十的告知周倩。
“不是日子过不下去的原因，而是一个月前，二爷带着林姨娘去祁州买东西，没成想被管军户的官吏齐三爷见到了。
二爷来这里后，常去祁州，本与他熟识，本想着我们家出的这一个名额的正兵能否就自己出钱，让别人代。这样的事情这里比较富裕的军户经常这么做，倒也不是太大的问题。
齐三爷也答应了，没成想他见到林姨娘后就改了主意，说是二爷可以不出钱，只要将林霜儿送与他做妾即可。
二爷原本不愿，可又怕不送人，齐三爷翻脸必须让二爷亲自出这个正兵的名额。
二爷哪里吃得那个苦，这家里的水他都没挑过，还能去当兵操练？别练不了几天就趴下了。”
“嗯。”周倩赞同的点头。
“二爷就将情况说与林姨娘听，他本以为林姨娘会因为自己被送与他人和他闹，没成想林霜儿稍许打听了一下齐三爷家里的情形后就同意了。
倒是省去了二爷的劝说，呵，听林姨娘和我形容，当时二爷的脸色别提多精彩了。”
“嗤，父亲自作多情了。”周倩也忍不住嗤笑一声。
“是啊，林霜儿知道二爷既然和她说了，就是已经决定了的事，她的态度根本就不重要。
再说给二爷做妾和给齐三爷做妾有什么不同呢，二爷已经不再是伯府的公子了，如今家境也不好，还要她一日三餐的准备饭食，还不如去往齐家，好歹不用这么辛苦干活了。
她唯一觉得愧疚的是以前没有重视芸姐儿，对她也不怎么上心，导致她胆小，从不敢多言。
前两天，她找我好好诉说了一番，说是以前不晓事，跟我针锋相对，希望我不计她小人之过，以后能帮她稍稍看顾一下芸姐儿。”
“这话可不好应啊。”
“是啊，我是什么人，不也是个妾，和她一样的，要看顾芸姐儿的那也是夫人，轮不到我。”
秦姨娘和周倩说了这一会儿的话，听得外面周芸的哭声渐消，就打开了房门走了出去。
周倩也跟着走到房门口站着望向林姨娘和周芸。
此时，周芸抽噎着，已经松开了抓着林姨娘衣袖的手。
林姨娘也红着眼，眼眶中有泪却未流下，与她的妆容却是无碍。
周倩不免有些佩服，这种情形下能忍住不流泪也是厉害。
林姨娘冲着秦姨娘深施了一礼，无声的说了两个字“拜托”，转身就出了院门，头也不回的上了马车。
周芸条件反射一般地往前伸了伸手，又徒劳的垂下。一动不动地望着院门外，直到看不见马车的影子才低下头，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院里的土地上居然湿了一小块。
周倩赶忙跑过去半拉扯着将周芸牵进西间。
秦姨娘没说话，赶紧将周倩洗好的衣服晾晒起来。
给周芸洗了把脸，周倩将木头人一样的周芸领到床边坐下，不断轻抚着她的背，让她平静下来。
东屋里，周莹正和萧氏说着话。
“母亲，林姨娘就这样走了。”
“是啊，就这样。”
“她舍得五妹？”
“林姨娘有什么舍不舍得的，当初你五妹刚出生她就嫌弃不是个儿子。如今趁着年轻离了我们家，还能去齐家享福去，她可巴不得。”
“母亲，那你嫌弃我不？”
“傻孩子，我疼你还来不及，怎会嫌弃。再过几天，你哥哥的腿伤也养好了，我就放心了。”
周桐夫妇、周莹和周奉礼对于林姨娘被送别家做妾之事没有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
若是以前，将自己的美妾送人这事对周桐来说或许会觉得面子上不大好看，可如今的境况此事就无所谓了。
能换得自己不用当正兵还无需出银两，何乐而不为呢？
周桐觉得还是挺值的。
林姨娘就这样被送人的事对周倩来说，让她心里起了警惕之心。
今天周桐可以将林姨娘因为这件事送人，明天会不会因为别的原因将秦姨娘也卖了呢。
“姨娘，你会不会也有可能像林姨娘一样？”
晚上和秦姨娘躺在床上，周倩还是忍不住问出了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