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观亡人2
里面的人穿着再普通不过的衣服,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作法的道士,更像是农民和他上大学的儿子。
老的那个向正前方的方桌上上了三柱檀香,燃烧的纸钱融化进地上的铜盆里,嘴里念叨着死者姓名,生卒年月,然后趺坐在香案前,嘴里继续絮絮叨叨:
天地灵明,魂魄辟沌;若有情告,此路可循。
不一会,老观亡人就浑身颤抖起来,再站起来时,即使看不到他的脸也能感受到他的气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连漪心中一凛:这是魂魄上身了?真的有灵魂这种东西?
但很快 连漪就发现不对。她在那观亡人身上找不到丝毫善意。是因为人化作过之后鬼之后会失去理智还是因为那根本不是尚大爷的魂魄?这些她不得而知,她只知道屋里的这个东西绝对不会给翘楚以盼的子孙们任何想要的庇佑。
她抓住初逸的手,摘下头上的簪子,收敛气息严阵以待。
正屋内,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了:“你们叫我出来做什么?”
那气势,那语气,与尚大爷生前一般无二。等候在一旁的子女女婿儿媳纷纷嚎啕大哭起来。
“爸爸,您死的好惨呐!”这家的小儿子当即匍匐在地上,女人和孩子们哭得尤为响亮。伤心只占了很小一方面,连漪猜想,更多的应该是对死者死而复生的恐惧吧。
她侧耳倾听,除了阴冷的气息依然缭绕无法散去,她没再再感受到任何不适。刚刚从观亡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恶意好像也消散了,只剩下一个威严的老人家坐在太师椅上。
“爸,您说,是谁害死的您,我们找人给您做主啊!”
“那些警察不管事,害得您没法明明白白的下葬,我们请您来问个明白。”
“爸您尸骨未寒,大哥就想分家,是我哭拦着不让,您说这事要怎么办?”
“是我吵着要分家吗?难道不是你们爸刚咽气就满家里找遗嘱?!”
“我那是找咱妈当年留的东西!连这个都忘了。你的良心给狗吃了!”
“你们现在说这个干嘛呀,当着爸的面,你们还要脸吗?”
一家人吵吵嚷嚷,竟比孩子的哭声还大了。
等着他们一个个都静下来,上面的“尚大爷”才缓缓开了口:“卖我‘黑太岁’的先生在东市场,穿着白汗衫灰裤子,头发花白了……”
家人们纷纷面面相觑,穿白汗衫灰裤子,头发花白的老头多的是,这要怎么找?
尚大爷继续说道:“谁说我是被害死的。是天庭来的使者牵走了我的魂魄,谁敢这样肆意造谣?”
咚咚!
个人的心脏都狠狠地撞了两下。这说的是什么?
这观亡人怕不是在耍我们。
可上面老爷子的口气、语速、声调确实跟爸爸生前一模一样。
门外的连漪也狠狠地蹙起眉。因为个人的经历,她对“神”这个字眼格外的敏感,也格外的反感。什么狗屁天庭使者?怕不是又有人在招摇撞骗!
这个时候,初逸戳了戳她。连漪低头一看,他手中居然拿了一块黑色的果冻样物质,黏黏糊糊散发出丝丝腥臭。这就是所谓的“黑太岁”?紧接着初逸在她后背上用手指写道:在花坛里找到的。
是谁把它藏起来的?是互相争夺家产的儿女,还是一意孤行的老人?藏起来有什么目的吗?
因为这东西实在太臭,初逸嫌弃地把它扔到了棚子下的墙根处,一个劲的拿纸巾擦手。
那个东西软趴趴的摊在地上,姿态有点像快融化的水母。里屋的“尚大爷”还在挨个数落小辈,一个个功啊过啊都数了一通,刚刚还充满怀疑的几个人现在个个都安静如鸡,不敢言语,不敢质疑。也只有父亲知道他们年幼时犯的错,若是其他人怎么会记得这些呢?
连漪是自己多心了,可能这只是一场普通的通灵仪式,老爷子就当头七返家,训完子孙就回去投胎?
连漪感到一阵荒诞,但好像又合情合理。就在她寻思找个机会带初逸离开的时候,“尚大爷”的身体忽然抖了一下。
哭嚎的儿孙吗纷纷一惊,直起身子看向刚刚还在教育他们的老人。老大惊疑地问道:“爸,您怎么了?”
下一刻,他就被“尚大爷”更为猛烈的一个摆子震缩了脖子,随后是一阵抽搐,把下面的孩子们和一旁的年轻助手都吓得不敢乱动。
“尚大爷”举起干瘦的手臂拼命地抓挠自己的喉咙,像窒息者临死前的挣扎一样。察觉到不对的助手跑上前一边喊“师父”一边燃烧起某种符咒。而老人嗓子里不断发出“喝喝”声音,带着尖锐的哨音。
这“喝喝”的声音搭配着老人伸长的手臂,不禁让儿孙们联想到父亲死亡前的挣扎,恐惧弥漫在每一个人的心里,有胆大的抻长了脖子,想凑近听听自己的父亲还有什么遗言。
干裂的嘴一张一合。在一屋子儿孙顿悟之前,连漪和观亡的助手率先看懂了他的唇语。
快跑!
怪物!
谎言!
老人无声地呐喊着。
几乎是瞬间,老人扑向离自己最近的长子。也是同一时间,连漪一脚踹开的屋门。助手从背后抱住自己的师父,连漪在前,用沾了自己血液的簪子刺入老人的心脏。
一刺入连漪就察觉到不对劲。从簪子的尖头传来的完全不是人类心脏有节律的跳动,更像是被一簇簇的蟒蛇层层绞紧了,无法刺入,更无法拔出。
她可以断定,眼前的就只剩下个人皮了,里面俨然成了一堆不可名状的东西。
连漪心一横,一脚踩在老人的胸膛上,握住簪子双手用力在老人胸口开了个洞,一个跟心脏毫无关联的肉块就凸显出来。
艹!
“爸……爸……”有人在叫喊。
“快跑!”初逸喊了一声,一屋子人仿佛如梦初醒,尖叫着四散而逃。
她对了儿子一把:“你也走,去找董川!”
即使这玩意刚露出个头,连漪也知道今天的敌人比一周之前太平间那次要麻烦,上一次都差点脱层皮,这一次保底得丢半条命。还是及尽早找救兵的强。
“快去啊!”
助手用力掰开老人的嘴,将一碗黄符水灌下去。连漪使出吃奶的力气,将那个肉块硬生生的从老人的胸腔中拖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