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程州
一声尖啸穿透凝固的时空。上一秒仿佛已经死亡了的“早产儿”忽然发出第一声啼哭。
准确来说不是啼哭，是所有哺乳动物诞生后发出的第一次鸣叫。
这声鸣叫尖啸犀利，任谁都无法从中感受到生命降生的喜悦，只有一张名为“死亡”的幕布扩散笼罩在每一个生灵的头顶。
早产的生物张开大嘴，强行撕裂开的嘴巴皮肉都还连着，四颗犬齿居然已经长齐了。无形的声波扩散而出，血门大口轻松地咬断了束缚住连漪四肢的藤蔓。
摆脱束缚的连漪踉跄了一下，头一抽一抽的疼，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抽干了。这种梦疼痛让她的心情非常不美丽，有种将此地的一切焚毁殆尽的冲动。
那早产的怪物好像已经发育了一些，肥嘟嘟的身背胎毛，四肢依然短小畸形。只有尖长的吻部和耳朵表明了它某种犬科的身份。它发出一连拖拉机般的低吼，涎液不断地从半张的嘴里滴落。落在地上的唾液仿佛是活的，它们蠕动着，让地上的藤蔓们应激的冲动起来。
“吃了它。”连漪说，“把它的根拔出来见我！”
……
席元德在外面等了一分钟，没过一会就听见了里面传来阵阵打斗声。他没想到那姑娘真的能打，心里又急又怕。
自己作为长辈就在外面听着总归是不像话，但如果说进去吓瘫在那里怕是又会给人添麻烦。他愤恨的一拍自己大腿，想起了连漪临走前跟他说的话。
她说留在这里跟跑出去一样危险，为什么不出去试试？他盯着门外明亮的灯光，思绪良久抽了把水果刀戴在身上拔腿就向门外走去。
外面的走廊跟平常一样，平静的甚至给人一种如梦初醒的错觉。他路过电梯，按了两下下行键，发现电梯停在21楼，迟迟没有下来。
有人把电梯锁了？谁？
他拍了拍电梯门，显示的数字忽然闪烁了两下。时而变成一堆无意义的红点，时而变回正常的数字。它变幻的速度越来越快，闪的席元德一阵呼吸急促。
他像哮喘一样紧急吸了一口气，连忙后退几步跑开了。直觉告诉他这种异常还是找专业工人比较好，谁知道电梯门打开后会是什么样子。
应急出口的亮灯也是一闪一闪的，难道是是电路坏了？走道里静悄悄的，这倒是和平常一样，但他总觉得今天有点耳鸣，这耳鸣还跟平常不一样，时而高亢，时而低沉，时而停顿，像是有人间断的恶意的在用指甲挂黑板，叫人非常痛苦。
席元德捂住耳朵，声音不减反增。头顶的灯瞬间大亮，照的眼前白花花一片然后迅速的熄灭了。这一两一灭让席元德眼前全是花花绿绿的光晕，无法看清道路。
等眼睛恢复过来他已经进入了停车场，车辆熙熙攘攘的停着，非常的安静。席元德惊讶的发现耳鸣居然消失了，停车场的灯除了看起来有点昏暗外，没什么异常……但恐慌却在心底疯狂的繁殖起来。
停车场出口的卷帘门被拉上了，只在旁边开了一个小门。席元德很轻松便拉开了它，并钻了进去。
逃出的喜悦还没袭上心头，再抬起头时，沙发、桌子电脑、停尸间紧闭的门都直白的诉说着一个结果。
席元德觉得自己的心脏漏跳了两拍。
……
21楼保卫科外，在明月也无法穿透的黑暗里，有声音此起彼伏的响起。
“结界展开。”
“抓活的。不要动粗。”
“如遭遇激烈反抗，实行b计划。”
“我们必须得知他们的目的。”
“不用担心太平间的情况。”
“‘她’会处理的。”
“现在，行动！”
保卫科的门被一脚踹开，一道银白色的光束和四五道剑光一同袭向房间中央的坐位。除了三个矗立的柜子，办公室的桌椅板凳顷刻间化作一堆木材废料。
神奇的是，位于攻击范围中心的人却毫发无伤。他的身体呈现出诡异的半透明状，整个人飘忽不定，好像不存在于现实之中。这个“幽灵”悠闲地推了推银框的眼镜，勾勒出一个嘲讽的笑容：“你们向来是如此粗暴吗？”他看向带头踹门的男人，“梵伦斯丁。我先前一直以为神父都是文雅人，可是你和莫拉莱斯都告诉我刻板印象是不可取的。”
“我想你说的是信仰虚无神灵的神父们。”范仑从人后走出来，他穿着一身长至脚踝的黑色神父袍，黑发黑眼，只有胸前的十字架闪烁着璀璨星光，“作为神的信徒，只会讲经是无法生存的。”
“啊对对对，莫拉莱斯也说过类似的话。”
“你是本院的儿科主任吧，程州。”范仑说，“为什么会干这种事？”
“我干了什么？”
“将地狱植物的种子植入了一个无辜人类的体内，并且让它成功发芽了。”
“不不不，这并非我本意。”程州一个劲摇着头，他好像控制不住似的，一边说话嘴角一边上扬，最后咧到了一个人体的极限，胸腹随着笑声有节律的抽搐。包围保卫科的小队成员见到这一幕无一不眉头紧蹙，有人悄声说了句：“他没救了。”
“我就是没救了。”程州忽然大喊，“谁让你们阻碍我，如果没有你们，一个可怜的无辜的父亲会遭受牵连吗？”
“有些事情是必然会失败的。”范仑没有辩驳，更没有顺着他的思维走下去。他握住胸前的十字架，伸手拦住了打算进行强攻的队员。
“必然？你们也是相信命运的种族吗？我可不信。现在，你们的神，你们尊崇的女神被困在停尸间里，即将变成那里的一份子。”
小队所有成员巍然不动，甚至有人发出一声不屑一顾的嗤笑。范仑含蓄的笑起来，这样的笑容在程州看来有些轻蔑：
“‘她’不会真正的死亡，所谓的死亡只是让‘她’回归黑暗的怀抱，在那里，‘她’将重生。”
“伪神还敢这么大言不惭。”程州碎了一口，原本就扭曲的面孔进一步被疯狂取代。
那三个完好的档案柜忽然萃出几块半透明结晶，它们肆意生长着，整个办公室的表面都好像蒙上了一层磨砂玻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