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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秋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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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月,发解试在即。

    盛家三分之二的儿子要下场考试,不由得陷入了紧张的气氛当中。

    家塾里,齐衡看着庄学究给长柏和长枫做考前突击,心中不免有些羡慕。

    论年龄,他不及长柏,但比长枫年长。

    而今长枫既然能下场,按理说他自然也能,只是平宁郡主不许。

    “衡儿,你尚且年幼,何必急于一时?万丈高楼平地起,好高骛远不足取,《劝学》有言: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需知欲速则不达,而今我儿要做的,乃是戒骄戒躁,勤学苦读,厚积薄发方能行稳致远,待到他日一举夺魁,自然有你的风光,莫要急切于此时,且安心读你的书就是。”

    平宁郡主这番话不无道理。

    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长柏下场考试,那是已经到了检验学习成果的时候。

    长枫也跟着参加,其中内情平宁郡主也知晓一二。

    无非是想借机把小娘弄回盛家。

    盛纮处理妾室的事儿并没有张扬,甚至还做了遮掩。

    但这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尤其还是备受瞩目的辽国公府的岳家,暗地里不知道有多少人在默默关注着,又如何能瞒得住?

    不过是使点银子就能打探出来的事。

    处置区区一个妾室,没什么了不起的,平宁郡主懒得理会,更懒得跟齐衡解释,免得污了她乖崽的耳朵。

    平宁郡主不提,齐衡也不是爱打听别人家事的人,所以并不知道长枫下场发解试还有这层思量。

    “小公爷,今科你虽不下场,但听一听也无妨,许会有些进益也不定。”

    “是,先生。”

    秋闱在即,家塾已然是庄学究和三个学生的天下,三位姑娘一个都没出现。

    俗语有言:槐花黄,举子忙。

    之所以称为发解试,是因为每年十月地方都要向京师押解粮税特产等,而通过地方考试取得资格的士子们,为了安全和便利,在官府组织下,也一同随车队进京,准备参加来年的春闱会试。

    此过程称之为“发解”,而取得会试资格之前的这场考试,便称之为“发解试”。

    考过了,成为举人,才有资格“发解京城”。

    这里说的是地方,京城士子得天独厚,自然不必如此辛苦折腾。

    盛家居京城,长柏和长枫便有天然的便利条件,要不王世平为啥一心想做京官呢?

    不仅仅是为了自己的前途,更是为了子孙的未来。

    其原因便是发解试分为四类:

    一为诸路州府军监解试,考试对象主要为各州府军监当地籍贯的学子,录取率有高有低,低的像东南诸路能有1,高的像西北诸路能有10。

    二为转运司解试,主要考试对象为官僚的子弟、亲戚、门客,录取率相对较高,按历年数据,约有13左右。

    三为国子监解试,主要考试对象为国子监在读国子生、太学生,以及京朝官的亲属,录取率高达15,甚至还攀到过20!

    就因为录取率高,所以每到考试季,很多人都挤破脑袋往里进,以至于赵官家不得不下达限制条件:

    “听读满五百日,方许解荐。”

    就这还不少人想尽办法呢!

    国子监的名额珍贵,便是在此了。

    当然长柏和长枫不用去挤破脑袋,因为盛纮就是京朝官,不仅长柏和长枫可以参加国子监解试,甚至盛家还有国子监的入学名额。

    虽然现在长柏和长枫用不到,可盛纮也不会让出去,他还有个长栋呢,庄学究不一定能待到那时候,他得备着。

    辽国公府也有,只是孩子还小,暂时也用不到。

    还有最后一类,便是开封府解试。

    其主要考试对象为开封府户籍学子,这个录取率也不低,甚至偶尔还能比肩国子监解试。

    不管哪朝哪代,京都为天子脚下,都有天然的便利,所以也不怪王世平头脑发昏。

    他真的太想进步了!

    考试的忙,不考试的更忙。

    如王大娘子,亲儿子长柏要考试,庶子长枫也要考试,现如今林噙霜被扔到庄子上了,凡事不都要落在她这个嫡母头上?

    三场考试,九天六夜,笔墨纸砚、饮食起居,凡是带进去的,都要仔仔细细准备,再仔仔细细检查。

    王大娘子是真想把林噙霜薅回来!

    但也只是想想,她担心再送不走咯。

    王大娘子满口埋怨话儿,手上功夫却是利索的很,照着长柏给长枫也备齐了一应物事。

    墨兰也没有闲着。

    虽然她现在跟如兰厮混的还行,但心里可没有放松警惕,尤其还得了林小娘的叮嘱,王大娘子准备好的东西,她都要再查验一遍。

    由是还得了王大娘子“不识好人心”的评价。

    墨兰置若罔闻,但心中有些苦涩。

    来葳蕤轩这么久了,她何尝对王大娘子没有进一步的了解?

    可是她不敢赌。

    防人之心不可无,此事事关阿娘能不能回府,再小心也不为过。

    哪怕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惹了大娘子厌恶,她也认了。

    大不了……

    大不了她以后多让着如兰些。

    甭管内部掺杂着多少揣测,长柏和长枫终究是顺利入场了。

    从八月初八到八月十六,连阖家团圆的中秋佳节都是在考场度过,整整九天六夜,终于宣告结束。

    待秋闱放榜,长柏赫然名列其中,自此便荣登举人之身。

    十七岁的举人,即便不授官,也算是士子名流,可以称得上一句年轻有为。

    喜的王大娘子不能自已,走路都带风,出场更是自带bgm!

    叱咤风云我任意闯,万众仰望~

    约摸就是这样,意气风发的嘞!

    真女人从不低头看脚下,就像真男人从不回头看爆炸。

    但是不回头看爆炸很帅,不低头看脚下却会摔跤。

    不出意外的,王大娘子崴脚了。

    尽管如此,依旧不能阻挡她满心的激情澎湃,又要张罗着大摆宴席,又是广施善泽,又是鸣炮响竹,甚至还要托着残躯……不是,托着病体往道观求真寺庙拜佛的还愿,真是一刻都不耽搁!

    得亏长柏考试几天攒了好多份额,好说歹说才给劝住喽。

    一来是虽然中举了,毕竟是初下场试水,名次并不如何突出,长柏觉得实在不必骄傲,还需发奋努力。

    二来是长枫没中,倘若大肆庆祝中举,不免让长枫难堪,长柏不愿兄弟尴尬。

    这让王大娘子觉得有点憋屈。

    中举前我不能张扬,中举后我还不能张扬,那不是白中举了吗?

    奈何盛老太太和盛纮都十分认可长柏的想法,王大娘子再不愿也只能屈从,略略摆了一桌算是庆祝。

    王大娘子不高兴,憋着气不知道往哪撒,无故迁怒旁人的事儿,王大娘子有点做不出来。

    所幸冤有头债有主,一个没中举,一个不识好人心,都是孩子不好计较,但我能计较大人啊!

    王大娘子一声令下,又给城外的庄子提高了伙食标准!

    吃!

    让她吃!

    放开了使劲吃!

    咱就当喂猪了,反正不差钱儿!

    桀桀桀~

    诸般遮掩下,林小娘哪里知道是谁耍的诡计,还以为是长枫没考中,盛纮找不到理由让她回去,心存亏欠之下的补偿。

    林小娘心里那个感动呦~

    “红狼他……他还是念着我的!”

    “枫儿,你也看到了,其实娘在这里很好,娘不会怨枫儿,枫儿不必歉疚,胜败乃兵家常事,一时失利代表不了什么,你看为娘,一时不慎败了,可娘依旧过得很好嘛!所以啊,你不要气馁,这次不行还有下次,我家枫儿这么聪明,一定能高中的,娘等着你,不急!”

    长枫望着自己娘亲日渐圆润的脸庞和凸出的双下巴,感动非常。

    “阿娘,你都比我吃的多了。”

    “你不懂,阿娘吃的不是饭,是你父亲的爱啊!”

    ……

    冬月,顾廷烨俘交趾国王于阵前,李朝政权覆灭,征南一役大获全胜,扬大宋上国之威。

    岳涣驻军大罗(升龙),等待朝廷进一步指示,顾廷烨返京献俘。

    国有喜事,国公府亦有。

    腊月,紧锣密鼓筹备了四个多月的婚事,终于迎来了吉日良辰。

    罗庆穿上了大红吉服,淑兰也披戴上绿锦霞冠。

    漠北契丹余孽蠢蠢欲动,靖北大都督府有守土职责,诸将不能轻动,故而未曾到场庆贺,但皆有厚礼奉上。

    老哥哥们十分关心小兄弟,塞外开个碰头会,直接让罗庆身价暴增!

    辽国公府更是不吝啬,从头到尾包办了婚事,这段日子邢泽和华兰两个可是好一番忙前忙后,还大手笔的送了座豪宅。

    不能亏了自己人!

    吉时将至,迎亲队伍将从罗府出发,前往盛家接亲。

    宥阳真的太远了。

    娶媳妇的倒是不怕辛苦,但嫁女儿的可不想姑娘受这份罪,索性依着盛家的便利,省一份奔波劳累。

    留大老太太在东京,中途盛维一家回了趟宥阳,把嫁妆运了过来,也是结结实实忙碌了一番。

    华兰将不易察觉的褶皱抹平,又前前后后看了好几遍,这才满意。

    罗庆的脸上泛着些许涩然:“有劳主母……”

    华兰一瞪眼:“还叫主母?”

    罗庆憨憨一笑。

    邢泽看着新鲜出炉的新郎官,眼中尽是“吾家有猪初长成”的欣慰。

    罗庆是他捡回来的。

    彼时燕云未复,耶律宗真御极时短,还没有打云州时那么狂,依旧遵循他爹耶律隆绪的规矩,主张汉契同法,汉契同治。

    但是有句话说得好,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风从上京城吹到下面,早就不知道歪成了什么样,而上京城的大人们眼界又太高,看不到下面的阳奉阴违,就有了罗家落草为寇。

    落草为寇,说起来简单,听起来更是恣意,实则字里行间全是斑斑血泪。

    山外有压迫,山里也有争夺,不争就活不下去,所以就有了拉帮结派的抱团取暖。

    狄青便是当时比较有名的一股山民势力。

    巧的是,罗家入的就是狄青的寨子,那时候罗庆还有爹娘。

    人多虽然势众,但也意味着张嘴吃饭的人多,老狄既要应对山里的竞争,又要面对外界的威胁,何况他心思还过于正派,因此尽管能力在身,可也举步维艰。

    罗庆的父亲就是随队外出时遇难,母亲积劳成疾随之而去,罗庆自此成了孤儿。

    不是每个人都是挂哔。

    可巧的是,山里正好来了个挂哔。

    自打那以后,大山里的日子就渐渐的好过了。

    邢泽第一次见罗庆,就是在狄青举寨来投时,那么瘦瘦小小的一个,脏兮兮的眼里闪着凶光,一个打三个都不怵。

    得知他们是因为抢食打起来的,邢泽没觉得好笑,只觉得心酸,一人又给舀了一碗野菜地瓜糊糊。

    “不错,长大了跟我一起打契丹。”

    “好!”

    就这么地,邢泽多了个尽职尽责的小尾巴。

    如今十余年过去,当初的跟屁虫也成了一个可以独当一面的男子汉。

    一时间,邢泽不禁有种“老父亲养儿子”的感觉。

    长兄如父,哪怕是干的,怎么也能算半个爹吧?

    “今日没有主君主母一说,我们便是你的兄嫂,莫要耽误时辰,快快去把新娘子接回来才是。”

    罗庆鼻子一酸,抱拳道:“是!兄长,嫂嫂,小弟这便去了!”

    言罢,昂首阔步出门,在一阵年轻人哄闹的簇拥中上马而去。

    等到再回来时,已经从一个变成了两个。

    无亲长在世,新人也只能拜一拜牌位,不过罗庆却不肯只如此,硬是把邢泽和华兰给按到了座位上。

    令在场众人不禁心生感慨:

    这年轻人,路走宽了啊,大丈夫当如是也!

    也有那桀骜不驯的在心中默念:

    彼可取而代之,辽国公,我也能当弟弟!

    “使不得使不得!”

    “我说使得就使得!兄长,请用茶!”

    实在拗不过罗庆,邢泽只能代已故的老罗同志受了这份心意,然后代行责任,送出了一份大大的红包。

    热热闹闹了一场,日子重新归于平静。

    直到顾廷烨携俘北归,昔日的浪荡子又给汴京掀起了一丝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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