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升堂
二人上前,殷燃等着胡霭念给她听。
胡霭通读一遍,也是难掩惊讶,“这是一张和离书。”
“和离?与谁和离?”
“周夫人。”
前生有幸,今世结缘。
蒙卿不弃,配为夫妇,相伴数载,渐成冤家。
卿本佳人,何犯七去,经年无子,红杏出墙。
冯君有意,夫人有情,假死脱身,药下亡魂。
樊氏族人,污我灭妻,奉还家业,特叙清白。
生死有命,阴阳无定,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这是周老爷写给亡妻的和离书。
当年周老爷不过一穷酸秀才,微末之际被小凉县首富樊老爷相中,将独女樊灵托付给他,以整个樊氏布行作为嫁妆。樊氏夫妇不久就因病逝世,周老爷便接手了樊家生意。此后一心打理生意,再未纳妾,与夫人相敬如宾。
按照和离书的意思,是周夫人耐不住寂寞,与冯氏郎君生了奸情,想要假死脱身,不料因此丧命。
周夫人的娘家人认为是周老爷害死了自己正妻,上门闹事,周老爷已将家业归还,并修书一封自证清白。
这里面的关系真是乱得很……殷燃听完后在风中凌乱,不过这冯氏郎君指的是谁,她对此深感好奇。
她问了胡霭。
胡霭道,“据我所知,这小凉县,只有一人姓冯。”他颇有些一言难尽,“那便是你的东家,冯氏布行的当家人,冯鸾。”
殷燃不由得长大了嘴,“这些老爷夫人的恩怨情仇,我是愈发不懂了。”
这封和离书,更像是休书,以退为进,字里行间皆指向不守妇道的周夫人,和冷血无情的樊氏族人。
一时间,周老爷成为小凉县人人同情的对象,商贾们见了他,都忍不住对他说声,“周兄,受苦了。”
周老爷一向善名在外,如今有背上了仁义的名声,因此他现下虽是没了产业,但商会仍旧拥他为会长,并未改立他人。
而“奸夫”冯鸾,自然是受到了街坊四邻乃至全县百姓的冷眼相待。
冯氏布庄本就冷清的生意,愈发一蹶不振。
没过几天,殷燃又听到消息,说是这樊氏布庄自从交还樊氏后,没几天大小分铺皆无布可卖,工人伙计都走了大半,就连掌柜也多有请辞,眼见就经营不下去了。
胡霭来的时候,殷燃正坐在铺子门前嗑瓜子。
见他来了,殷燃抓了把瓜子递给他,看了看天色,不是他惯来的时候。
“你这么一早就来了?”
胡霭接过瓜子,“你那日捉住的装神弄鬼之人,今日招了。”
“招了?”殷燃感到惊讶,昨日此人还是胡霭口中的硬骨头,今日怎么就招了?
“说是受了樊氏指使,装神弄鬼,一是为搅黄生意,二是为偷换账本。昨日听说樊氏要倒了,立马全部招了。”
“那樊氏……”
“已与冯鸾一道被传唤至官府。”
殷燃一直对冯鸾颇为好奇,一听冯鸾也去了,也想去凑凑热闹。
她放下瓜子,拍拍手站起来,“走,我们也去看看。”
胡霭脱去捕役皂衣,陪殷燃挤在人群之中。
堂前正中设一日出东方图,衙役陈列两侧,手持水火棍点地,口中说着“威——武——”
县丞走入公堂,留美髯,着官服,腰间系一靛蓝色绶带,有儒雅清正之风。
惊堂木一拍,震慑堂前嫌犯。
樊氏起先不认,二十棒杀威棒下去,便什么都招了。
县丞叹道:“可惜樊氏百年世家,尽毁于尔等鼠辈之手。”
樊氏要倒了。
惊堂木又是一拍,宣告本案结束。
要退堂时,原本在堂下安静候着的冯鸾突然上前言道:“大人,小人要状告周四谊周老爷污蔑小人,小人与亡故周夫人之间清清白白,未有半点私情。恳请大人传唤周四谊前来于小人当堂对质!”
周老爷对衙门传唤始料未及,匆匆赶来时暗自给冯鸾使了个眼色,冯鸾并未回应。
“你可有证据?”县丞问询周老爷。
“亡妻贴身丫鬟兰舸可以作证。”
“既如此,那便传唤证人。”
“且慢,”周老爷出声制止,神色有些不自然,“大人容禀,兰舸几日前失足落水,现尚未苏醒。”
“可还有旁的证据?”
周老爷用袖子擦了擦额间汗,“尚未找到。”
“既如此,命你速速撤去公告,还冯鸾清白。”
惊堂木一锤定音。
周老爷只能应是,临走时他行到冯鸾跟前,问了一句,“冯兄此举何为?”
冯鸾拂了拂衣上莫须有的尘埃,“同周兄一样,不过是为自证清白。”
殷燃见冯鸾一双眉目不笑也传情,五官虽不精致,但另有一番风流之意,她拽了拽身侧的胡霭,对着胡霭耳语:“这冯鸾倒是个美男。”
胡霭俯身,“我倒觉得不过尔尔。”
热闹看完了,殷燃连忙赶回布庄,不想直接被掌柜抓包。
掌柜见她鬼鬼祟祟在门口探出一个头,瞪了她一眼,示意她不要进来。
“去哪儿鬼混了?”掌柜压低声音呵斥她。
殷燃尴尬一笑,并不言语。
“里面有贵客,别像个乡下小子一般不知规矩,横冲直撞。”
她见门前停放着马车,就未直接进去,先伸头朝里间瞧了瞧。
不过掌柜这样说,她也不敢反驳,“掌柜的教训的是。”
掌柜不想她在此处乱晃,给她找了活儿,吩咐道:“你去把核定好的账目送去冯府。”
“掌柜,冯府在何处?我这初来乍到,还没摸清楚情况。”
“自己去问!”
“好嘞……”
又是像上次一样把自己支开,可这次她已经看到了,铺子里对坐的冯鸾和周四谊。
殷燃一路走,一路问,很快便摸到了冯府大门。
她禀明来意,管家便派了一名小厮带她前往账房。
与周府的古朴气派不同,冯府显得清新雅致,有江南小桥流水之风情。
殷燃还从未到过江南,只觉得亭台楼阁处处雅致,走一路看一路。
直到看见远处两张极为相似的脸。
“哎呦!”她弯腰捂着肚子,“这位小哥,请等一等。”
“你突然怎地了?”小厮不明所以。
“我腹部突然疼痛,请问茅房在哪儿?”
“这儿哪有什么茅房,你且忍一忍!”
“人有三急,岂是说忍就忍的。”她见小厮还杵在原地不动,并蒂花倒是越来越近了,“俺们乡下人不讲究那么多,你且在此地等我,我给这花草施施肥。”
殷燃将账本扔给小厮,就往花草茂盛处钻。
“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