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桃花深巷
刚经过一场暴雨，桃花巷里落花凌乱，粉白的花朵散落地上，被路过的行人车马一踩一碾，零落成尘泥。
巷子深处有一宅院，院内长着一棵桃树，树枝粗壮，枝繁叶茂，遮盖着半面围墙。
宅门被轻扣几下，“吱呀”一声，门被打开了。
“我家主子前来拜会。”侍卫将手中信物交给开门的小厮。
小厮接了信物复又掩门而去，不一会儿便折返回来，请来客进门。
院落不大，但精致非常，透着工匠巧思。
琴声阵阵，从公子指尖悠扬穿过桃花间隙。
“五弟好兴致，好好的王爷不当，跑到这深巷小宅里抚琴弄音，倒是逍遥。”
尾音散尽，抚琴人起身相迎，丁香色广袖拢在身前，笑道：“好音还需知己，一曲未了，大哥便来了。”
宁王一展玄衣，在他的五弟，成王冀洛桐对面跪坐下，抬手给自己倒了杯茶。
茶香氤氲，他不由赞道：“好茶！”
“这是平州独有的‘见清’，小弟这里还有些余茶，大哥若是喜欢，弟弟令人包起来。”
“不敢夺爱。”宁王笑容未及眼底，悠悠说道：“你我兄弟之间，有些话大哥就开门见山说了，这山中宝地，五弟打算如何处置？”
“自然是，如实上报。”
宁王似笑非笑看着自己的好弟弟，二人明争暗斗多年，深知对方脾性。
就凭冀洛桐雁过拔毛的性格，“如实”二字一经他手，能余下“口头”便已是幸事。
“哥哥我也不想阻碍弟弟发财，只是这金银铜铁，柴米油盐，事关国运民生，油水多了，蛀虫自然也就多了，我已向父王请旨着御史清查各司，凡贪赃枉法者，绝不姑息。”
“大哥这又是何必，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他这番威胁，成王是不放在心上的，现朝堂之上党派林立，利益关系错综复杂，杀敌一千，自己未尝不会自损八百。
谁还没有些小辫子，今日你抓了我的，明日我少不得暗地里捅你一刀，又是何必。
这厢成王亲信像是得了什么消息，躬身在成王身侧耳语。
成王听完，敛去笑意，“原来这御史，正是大哥啊。”
“为臣为子，自然时时刻刻皆想着为君父分忧。”宁王摩挲着腰间玉佩，“近日还有一奇闻，五弟可知？”
“大哥说的可是麟州奇石之事？”
几日前，麟州落石村天降七彩奇石，奇石陨落时光芒璀璨，夜如白昼。
石上有字，上题：今上不仁，天命授齐。
该州主事州丞，名唤齐石。齐石得奇石，自称是天命所向，于麟州自立为王，黄袍加身，立七彩神龙旗，欲取冀氏天下而代之。
“咱们的好兄弟，昭王殿下，已向父王请旨率军平叛了。”
成王闻言冷笑一声，“三哥当真好本事，既当得了孝子贤王，也当得了平叛将军。”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宁王等着他表态。
果不其然，成王道：“我知兄弟之中唯有大哥和我是真兄弟，自然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二人又是一番筹谋。
末了，成王问道：“宝地之事，你知我知，还有一人，大哥欲如何处置？”
“墙头断草，六弟不必在意。”
一场交易在落雨桃花巷中达成。
二人贵为亲王，万人之上，如朗朗星辰，世间凡人在他们眼中不过草芥。
但即便卑微如草芥，也不甘任人摆布，引颈就戮。
许世曹知自己陷入必死之局，只想金蝉脱壳，带着自己的金银财宝一走了之。
可等他掩人耳目，来到自己的藏宝窟，却发现金银财宝已被尽数洗劫一空。
他目眦尽裂，双手抓过棺木留下带血的指痕，指甲尽断。
“天要亡我……天要亡我……”
……
许州丞两日不见踪影，等到第三日，一猎户在一坟前发现一具焦尸。
报了官查验尸身，已面目全非，无法辨认，但观其体型肥硕，腰间带着官印。
十有八九是许州丞。
他在夭子墓前自焚而死。
殷燃听闻许世曹死讯，第一个想到的便是，“他的那些财宝呢？”
打探消息的山匪道：“没听说有什么财宝。”
殷燃偷偷去了一趟，果然空空如也。
晚了一步！她心痛非常，错失了暴富的机会。
等她唉声叹气地回到山寨，又碰上了同样愁眉苦脸的二柱。
“二当家，”二柱叫住她，“你这几天可见着三胖？”
殷燃略略回忆，“不曾，他前几天不是下山采买了吗？”
“是啊，其他人都回来了，就他说什么自己还有事要处理，没与大家一道回来。”
“呵，”殷燃不以为然，“估计又是在他那个青楼相好的鸳鸯帐里。”
二柱摇了摇头，“镜花姑娘那里我已经去过了，她说三胖没有来过。”
“那奇了怪了，他去哪了？”
三胖的生活乏善可陈，不是在吃饭，就是在打劫，手里有了余钱就进城去看心上人镜花姑娘，其余时间在山寨里和二柱焦不离孟，孟不离焦。
二柱寻不到他，担心他出了事。
“走，我们进城寻他。”
许州丞死了，通缉一事貌似也再无人问津，她又有胆子进城了。
二人进城之后分头行动，可是等到日落，却只有二柱一人回来了。
胡霭等在山寨门前，“二当家呢？”
“不，不见了……”
先是二柱，再是殷燃，怎会无故失踪？
他们最大的敌人许世曹已经身死，如今躲在背后搅弄风云的又是谁？
胡霭回到他们二人房中，打开暗格拿出他的配剑。
任梦长拦住他，“你一个人准备去哪？”
“下山。”
“你冷静一些，殷燃和三胖的失踪我们毫无头绪，你下了山无头苍蝇似地乱转，又怎么能找到他们？”
任梦长因为治好了寨中疫病，被众人奉为神医，每天好酒好菜招待，短短几日脸已经圆了一圈。
胡霭盯着他，眼睛在夜色里亮得吓人，他一字一句地说：“丢的是殷燃，我没有办法保持冷静。找不到，我便一直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