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劫他的富,济我的贫
寨子里又死了人,昨日五个,今日三个,明日不知道还要死多少个。山下每来一回信,就像催一次命。
“催催催!催个鸟!老子手底下人倒了一大片,怎么给他搞银子来。”大当家在大堂内踱步,一圈一圈,每走一步都要多暴躁一分。
这个月已经过了初一,寨子里却没有足够的银钱送下山去。一天一封要钱的信每日清晨准时送来,堪比寨子里风雨无阻打鸣的大花。
胡霭看了最新送来的信,低声道:“信上说,三日之内再不把钱送来,就放火烧了山头。”
大当家朝桌上狠狠拍了一掌,茶盅跟着跳了一下。
“他娘的!姓许的不要欺人太甚。小心老子一把火烧了他的官府,谁也别想活!”
“大哥,”殷燃无奈地叫了他一声,“你能不能停下来喝杯茶,转得我头晕。”
大当家闻言停在桌边,拿起茶盅吨吨吨喝了,“气煞老子!你说,该咋办!”
“事到如今,只能劫富济贫咯。”殷燃歪在椅子上,靠着胡霭。
“啥意思?”
殷燃将自己的计划与二人说了。
“你这哪是劫富济贫,你这是要把姓许的家给偷了?!”大当家瞪圆了眼。
“对呀。”殷燃玩着胡霭的手,“咱们现在又没钱,那只能拿他的钱给他,仔细一算他也没吃亏。他高兴,我们也可以安生一段日子。”
“你说得倒轻巧,他那个官邸是你想搬就能搬的?”
“自然不能,所以少不得得借一个东西。”
“啥东西?”大当家听得一头雾水。
殷燃故弄玄虚一笑,看着胡霭,“你知道我想借什么吗?”
胡霭正盯着二人交缠在一起的手出神,闻言轻声道:“东风。”
大当家还是不理解,也没兴趣再深入理解,大掌一挥,“什么东风西风,你说啥就是啥吧,只告诉我咋做就行了。”
是夜,殷燃与胡霭二人一身夜行衣翻墙进了平州州府。
平州府今夜竟挂满了白绫,白灯笼随风摇曳,灯影明灭,照着不知从何处飘来的焚烧过的纸屑。
谁死了?
殷燃心里陡然升起不安,她抓着胡霭的手,紧紧握了一下。
“还要继续吗?”胡霭偏头问她。
殷燃略微思索,下了决心,“来都来了,怎么能空手回去。”
胡霭抱着她躲在梁上,下一刻几个仆役从拐角处走了过来。他们皆双手捧着一个檀木箱子,不知要往何处去。
二人又陆续躲过了几次仆役和卫兵,终于摸到了库房。
库房门上挂着一个精铁铸成的大锁,若强行破开,定会引起骚动。
殷燃抽出自己头上的发簪,束起的长发倾泻而下,轻轻挨蹭着胡霭的手。
她将自己的细簪子插进锁芯中,鼓捣了一下,竟真的将锁打开了。
“想不到跟着飞贼学的溜门撬锁的本领,有一天还能派上用场。”
她推门进去,库房内空空荡荡,既无金银也无财宝,只有几个大箱子大掀着盖子,被随意地搁置在墙角。
她明明买通了府内的小厮,许州丞那狗官贪来的财货,皆放置在库房。
怎么如此,难道中计?
她私下查探一番,库房内还是寂静得厉害,若许州城真的识破了他们的计谋,想要来瓮中捉鳖,此刻州府的卫兵应该已经将他们团团围住。
“计划有变,你赶紧去通知大哥让他带着我们的人撤回山上。”
根据殷燃的计划,待她与胡霭顺利进入库房之时,大当家会带着人悄悄在州府内放一把火,待大火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他们便趁机偷走库房内的财物,送往地下钱庄换成银子再给许州丞送去,顺便“中饱私囊”,给山寨里的病人采买点好药。
眼下计划落空,只求能顺利脱身。
胡霭抓着她的手不放,“一起走。”
“你带着我耽误时间,你先去知会大哥一声,我自会脱身,到时在山上汇合。”
胡霭异常执拗,抱着殷燃飞身朝大当家的方向赶去。
不想还是晚了一步,州府一处已冒着浓浓黑烟。
许州丞与大当家打过交道,万万不能让他认出大哥!
殷燃心下着急,“胡霭,再快一些!”
胡霭带着殷燃赶到,只见大堂正中间停放着棺椁,大哥他们竟放火烧了灵堂。
灵堂被卫兵团团围住,堂下已是横了几具兄弟的尸体,立在正中的白面胖子估计就是许州丞,他此刻正冷笑连连,“何方宵小搅我儿头七,速速现身,否则让尔等一块陪葬!”
大哥一定带着人藏在暗处,万万不能折在这里,寨子里的老老小小还等着他们回去呢!
“胡霭,一会儿我出去应对,你趁机找到大哥,带着他离开。”
“一起……”
“傻子!何苦跟我一道受罪,你先脱身,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殷燃甩开他的手,到堂前现身,被卫兵扭送至许州丞面前,扑通一声跪下。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我们只是想顺点东西,谁知不慎打翻烛台,起了大火。”
“我看你是熊心豹子胆,竟偷到本官头来了!”
殷燃又是一阵告罪求饶。
“可还有同伙?”
殷燃头摇得似拨浪鼓,“没,没了……”她颤抖着指了指不远处的尸体,“都,都在这里了……”
她膝行几步,抱着许州丞的小腿,“大人饶我一命,我上有老下有小,实在活不下去才出此下策,被猪油蒙了心……”
许州丞一脚将殷燃踢开,在手下搬来的太师椅上坐下,掸了掸袍子。
“给我搜,要是丢了东西,我就扒了你的皮,给我儿做拨浪鼓。”
卫兵自去搜寻,果然一样没丢。
许州丞面色稍霁,“打!”
殷燃来不及再求饶便被一棍子打翻在地,掩面痛苦哀嚎,棍棒如雨点般落下。
忽然从暗处奔袭来一人,径直到她跟前,将她护在身下。
“不是让你走吗?”
“不走。”
“果然还有同伙。继续给我打,重重打!”
“胡霭,你让开!”
胡霭不听,将她抱得更紧了一些。
殷燃听着棍棒打在皮肉上发出的一声声闷响,胡霭一声痛呼都没有,就这么沉默地受着。
“让开。”她说,“我叫你让开,我的话你现在听都不听了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