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十年光阴望水止 不想阁下又至此
还是钱少了。虽然二十几只银子光是吃的话,凡家的习惯够近一月的过半的饱食,但是买房子的价钱,确实难。
而三人进城时也闹了不少麻烦,两女说着只是让人指点,但男子是真吓人,差一点连城门也进不去。
虽然女子极力说了他只是力气大,但守城之人坚决不让他们如此进城,必定引起大乱。几人也只得先放城门口,去寻屋子,等后再搬进来。
还是一样,男子留下来看着东西。
第一次进城,小姑娘躲在妇人身后,只敢悄悄地看。而女子也没见过如此多人,好在兴志高,也不会那般扭捏。
过了好一会儿才晓得,城里的屋子基本都有人了,一间不多得,除非真有人让出来。空地倒是有一些,可以自己盖。
女子当然不同意后者,没钱请人,男子倒是力气大,可是愣头青。
小姑娘抬头时,见到了远处的五层塔楼。以城中建物来讲的话,那座塔楼可算高了,城中挺显眼的。
可是疑惑,虽隔得远,也感到好生冷清。
小姑娘指着那边,要问她娘,可女子正忙着讲价。
没错,她们运气挺好,正巧赶上有人家要搬走。说是前两天死了男人,要回娘家去,想把房子换几个钱。
女子摆摆手她去逛逛,自己可以搞定。
对方就开口:“才离了相公,不想伤了和气。小女子今年二十七,便就二十七只银子吧,小小寒舍,不忍多拿,望莫嫌弃。”
女子皱眉:“别文绉绉的,我听不懂。二十七只银不成,你也说寒舍了,我看就十七只银子。”
对方也不好脸色:“姑娘,我这座屋子也非破烂啊,你有些为难人了吧。我想你也是有夫君之人,应是理解我如今的难处吧。”
女子不改色:“你莫要卖惨,我可不比你好,身上拢共就二十只银子,你也看见了,我跟丫头两个人来的,你也一样,男人在的话,轮到妇人说什么话。”
对面愣了一下,好像有些道理,可自己也是受苦人,哪得让步:“十七只还是太少了,若姑娘是和爱女一同受苦的话,我可减一二……”
女子摆手:“我就二十只银子,还是俭用省出来的,你总要留几个钱给我们吃饭吧,初来乍到,活也不好找。”
见了女子如此难讲话,对面的妇人就有些头大。
女子继续开口:“你这屋子应该还没人来看过吧,是不值银子还是不稀罕这地?再过一段时间,没人来的话,你怕是就不管了,直接走了吧。与其空手回去,不如拿几只银子?”
那人冷汗直流,还是想争辩几句。
刘慕娇已经走在了街道上,虽然是有些害怕新环境,但也有天生的好奇心,止不住地左右转头看。
想起之前见的那塔楼,就想去看看。仰头望时,自然还在。
倒是路上见了好吃的小东西,目光就移不开了,手揣进兜里,那是自己赚得的铜钱,想去换一点来尝尝。
这些她也非一样不曾见,就像糖葫芦,她在村里吃过,甚至比现在城里见的还要大个,就是不知价格如何。
小姑娘想了想,决定买点没吃过的。
走到一个小摊子前,看着盒子里红红绿绿的小东西,刘慕娇眨眨眼睛:“这个,是什么。”
货郎坐在椅子上,见了有人来,抬了抬眼:“米糕,莲花糕,酥香饼……你要哪个?”
刘慕娇指了指绿色的小糕点:“这个甜吗?”
货郎见了小姑娘一个人,竟有些懒得起身了:“豆米糕,应该甜吧,我还没吃过呢。”
末了加一句:“小本生意,本不容易,以物换物,小姑娘懂否。”
听得懂话中之意,刘慕娇不生气,摸出三文铜钱,问他:“够吗?”
货郎愣一下:“够””
刘慕娇手一摆,又是十几个铜钱:“多拿几个。”
“哦……”货郎挠挠头,忙拿了盒子,数着糕点:“小姑娘手里是十六文铜,给你拿五个。”
拿了一张隔油纸,将糕点包好,递给了小姑娘。
刘慕娇望着他,他也回望过来,就这么不说话。
稍一犹豫,刘慕娇接过糕点,转身离去,而走了好远,她也没听到身后之人再说话。回头望时,才发现他又躺了回去。
撇了撇嘴,打开纸,拿了一块来糕咬一口,一股甜味在口中漾开,小姑娘眉毛一扬,心情也好起来,一面蹦跳着往前走去,一面又慢慢咬着小糕点。
如此又过了几条街巷,刘慕娇是终于走到了那座塔楼下。
将最后一口咬下,刘慕娇抬头看去,真是破败,这么高的房子,都不招人光顾的吗。
门是闭着的,门上是道道刮痕,也似发雾一般泛青。周围有寥寥行人,都熟视无睹一般走过。
刘慕娇又望了一眼,就准备走开了。
好奇归好奇,小姑娘还是晓得事大事小,无人打理自有其原因,我一个平平凡凡的人有什么能力去干预。
小姑娘心中有些奇怪的感觉,她好像对城里的氛围不怎么陌生,分明是才进城。想了想,应该是自己记事之前,和爹娘一同在哪座城里待过的吧。问过他们,可却说不知道,不是“没有”,是“不知道”。
迈开步走出一步,突然抬头,疑感望去。
门被打开,跑出来一个背着小竹篓的小男孩,一面向前奔去,一面还口中嚷着这地方待不下。
小男孩路过她时,也不看一眼,自顾着生气。
刘慕娇看着像是七八岁的小男孩,挠了挠头,看着他衣着背篓,还以为是跟自己一样呢。不过怎么不见得大人,到处乱跑嘛。
而又看向楼里,是一片狼藉,隐隐还看了几点鲜丽光彩。
让那孩子如此慌张,这楼里可是住了什么怪人?小姑娘将头伸进去,仰着看了看,黑漆漆无光亮,看不到什么。
又退回来,拉住两边的门,就想给关上。
可门飘飘然,好像自己也想关上一般,小姑娘没使什么劲儿就合上了。不禁眨眨眼,挠挠头。
而走到了远处街角的小男孩却回了头,见她关门,冷冷地“哼”了一声,又抱起双手:“小小一城,小小一城。”
似乎听了声音,刘慕娇望过去,有些疑惑,而小男孩又是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了。刘慕娇也觉无趣,径直走开了。
今年是大云六十年,刚过新历甲子。
但是,让少年也不能想到的是,这局中还有他。
刘慕娇逛了一圈后,就往原处回去了。而那个妇人也似乎谈好,向着她招手:“去叫你爹!”
刘慕娇远远地还未走拢,听了这一言,就撇了撇嘴,又转了个方向,向城门外去了。
男子蹲在大堆东西旁边,不声不语地,眼神还有些吓人,那些排着进城的队伍都弯了半圈,远远躲着他。
刘慕娇走过来,没开口说话,男子就懂,站起身来,转身就把那个大柜子扛在身上,还转头看小姑娘。
刘慕娇把背篓背着,把米抱着,就腾不出手,也腾不出力气了。
男子用左手扶着柜子,伸手提着锄头,两人就如此的进城,也和守城人说找到住处,不会在城中停留多久。
但可让周围的一大群人瞪了眼睛,这一堆东西,少有一两百斤吧,这人真就面不改色了?
这一大一小,一前一后的身影就这么走在了街上,引得无数人转头,让原本喧闹的市街都安静了些许
刘慕娇感觉有些不自在,可也没腼腆地低下头去。
两人就安安静静地走到了妇人面前。女子指着院子:“瞧,如何?十九只银子,二十五只银子的价值。”
男子望一眼,没说话,那就算没意见了。刘慕娇望去,还是说了声:“比村子里的好。”转头望,不见那人。
女子:“我还可以再少两只呢,毕竟是死了人的屋子,才两三天就又住人进去,不太成体统。但人家也伤心在此处,就莫惹人厌了。”
点点头,几人也安顿好了。男子去找活干,一切又回归平静。
这座城叫作沚水,他们本是顺着那条小河走路的,不想被引进了一条宽阔的江水,一路就走过来,见了小支流,女子却只走大河道,这条江水在岚池之中就止步于此处。
事情虽是有点多,但现在也是晨间。
城中一座药堂里,布衣少年站在窗前,皱着眉头。
身后的黑衣少女打着哈欠,推了推素衣少女,见没反应,以为贪睡,看了少年一眼,就又要抱着素衣少女睡去。
玄衣上前摇醒她:“别睡了,把眼睛睁开。”
夕雨迷迷糊糊睁睛。“什么事嘛,二小姐不也没醒……”
玄衣去看余洛,少女双眼紧闲,无一丝可消醒之意,看着浑身无力,不知为何得之,要何可解。
夕雨也是脑袋昏昏,想去睡觉。
玄衣捧着她的脸:“有些不对劲儿,你睁开眼睛看一看。”
夕雨艰唯地睁眼,就愣了一下:“……没什么嘛,脑袋更昏了……”
玄衣皱眉,马上去取了盆凉水,拿帕子沾了凉,一下盖在她脸上。
“噫!”夕雨猛地睁眼,“好冰!你干什么?”
玄衣双手插腰:“还去不去玉流了,找不找你娘了。”
夕雨连连点头:“要·····要走了吗……不对,还没昨天怎么回事呢,我们不是上那马车……”
玄衣抿了抿嘴:“你还记得呢。不晓得为何,但是吃了神通,现在有些……复杂。”
夕雨挠头,还是送迷糊糊:“我们在城中吗?这里好像与之前不一样。现在几时。”
玄衣看天:“大概是辰时吧。二小姐不醒可有大问题,她虽是患病一身,但精神充沛之时都是早起,如今莫名回城中本就让人惊徨了,她再有事……”
夕雨看着少女一副安泰的脸,说着:“二小姐呼吸还是平稳,不像有事的样子。”
说着话时,望少年:“玄衣,你不会招惹了什么人吧,我是无思怨在身,倒不如说是无人晓得我。”
玄衣作思索的样子:“以前不怎么觉得,现在你一说,我都快以为自己曾经作恶多端了。我也不过十多岁,道不了多久的曾经,顶了算上前世今生吧。”
夕雨就笑一笑:“你还相信前世是今生呢,那你说说,你觉得自己前生是哪一般人,傲世剑仙还是绝世法家?”
玄衣笑了笑:“我倒希望还是凡人一个。你说你头晕,但是忍住了,看好二小姐,我出去看看情况。”
说完话,也等不得她说什么话来,就括脚出了去。
夕雨撇了撇嘴,看看余洛,眨眨眼不知干什么。
好在没过了多久,就有人开了门。
齐冬敩看着两人,皱眉:“你们怎么在这儿?”
夕雨笑着:“齐大夫不记得了?我们昨夜就来了,还是您开的门呢,我当时饿得无力忘了招呼。”
齐冬敩摸着下巴:“是你们啊。话也问过了,反正也是啥也不知。好嘛,我问你,们你们到底还要待多久,不是我心狠不留人,但白吃白住也不喜。”
夕雨挠挠头,要以前,肯定说是现在就走,可经此诡异之事,倒有些不自信了,怕刚走到门口,就又被推回来了。
齐冬敩看了看屋内,皱眉:“又少一个,闹鬼了?”
夕雨开口:“他才出门去,说是有些奇怪,去看看。”
“确实奇怪。”齐冬敩看了一眼余洛,没说什么话,走出去:“浴前辈讲过,医者仁心,但我可不对自己狠心,那小子回来后把房租交一下。”
夕雨眨眨眼睛,大数银钱好像都在马车里,咱几人只想着快来快去,不晓得还剩了多少。而且,男子只说房租,还没说饭钱呢。
或许对于他来说,一起吃饭了就没把他们分开来,自己吃了饭就没觉得亏。
夕雨起身,还想跟出去看看,刚到门口,就停住了。
面前的屋子空无一人,齐冬敩好像是出去了。但少女停住的原因倒不是齐冬敩不在场,而是那个老医师不在。虽然只可看了一层,但黑衣少女就如此感觉着。
忽地想起什么,夕雨摸着灶房过去,果然见了灶台上的三只碗,是昨晚吃了,还没来得及洗的。而这也证实了,昨夜非梦。
夕雨皱眉,虽然不可隔围墙观之,但觉着着整个药堂中都没有那个老医师的气息。这一说起来,好像昨晚都没有见过呢,分明动静那么大,少年还去生火炒饭了,也不见他起来看看。
少女推门出去,眼前城中仍是人来人往,她眼中的一抹金也被掩盖。难道去买菜了?
夕雨回到屋子里,取水洗脸,可还没有热水,索性干脆也不用了。
少年端来的水还在,夕雨洗了脸,冻得哆嗦,然后就回了屋内。
少女坐在余洛旁边,时而抬头望屋外,又转头看着余洛,眼中竟升起了一些恐慌。而再望天之时,又生起异色。
那小楼主玉前庭讲的“小小一城”,可并非沚水。这是一张网,是来网住龙的。可龙之巨大,用网也不可小,乃至殃及了整个河水。好是网大漏水,小鱼儿尚可躲过,可河上还有孤舟孤影,独臂独钓。
河岸还有一倩影,止步观水,不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