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千里寻人只事空 痴鱼莫想离池中
听了少年的话,夕雨撇了撇嘴:“我是想进来吃顿饭,吃完就走,谁知道二小姐又病发了呢。”
玄衣道:“那你总不能怪在我身上吧,最没有想到的是这城中还有这样的异变。话说回来,二小姐被带走后发生了什么吗?”
余洛眨了眨眼:“记得有些不太清了,倒是晓得在一个屋子里待得久些。”
玄衣抿了抿嘴:“二小姐,这还不到一天呢,你就记不清,未免有些不尽人信了吧。”
余洛笑:“脑袋发昏,一日时间不怎么觉着,就已经过去了。”
玄衣又要说什么,可一道不和谐的声音却响起来。
夕雨回头,眼巴巴地望着少年:“玄衣,我饿了。”
玄衣深叹一口气:“大家都一样,用不上你来说。二小姐呢,城主府里有管饭的吗?”
余洛有些无力:“我也只吃了早上的那一顿呢。”
玄衣仰头看天,皱眉道:“这个时间哪儿去吃得了饭呢?”
突然想什么般,四人互相望着眨眨眼。
那旁边地上还半躺看老剑师,看到少年一行人后,也想起素衣少女是谁,便是从毁去的亓荒城里出来的城主府二小姐,余洛。
老剑师沉默些许,虽然不知那些鬼物为何不见得影,但至于应该不是他们几个孩子解决的吧。他转头又看躺地上的男子,皱眉。
现在该如何呢,男子本是以命相抵,也要杀了自己,可如今却是两方都活着。他也确实没有宽宏大度,侯永辞要杀自己时,自己便想到杀回去了。他是有愧心,但不会送死。而知道他搭了命进去,就愣了一下。
再次确认了一下,男子确是命阳境,丹田俞处的气府也恢复如初,若非男子前来寻仇,他都认为几十年前是场梦了。而术士补齐气府,就如寻回七魂六魄一般,甚至比过后者,魂魄是自己的,而灵气是天地的。
夏冥没有见过有恢复气府的方知法,但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他不过四境卧峰,有很多见不得的仙家道法。倒是有天也让自己见识到了,只不过自己差点死了就是。
老剑师偏头看了看地上的剑,确实无力再引起,就又去看那四人。
而恰巧少年也望过来,犹豫了一下:“剑师?”
夏冥皱眉,他不是个凡人吗,怎知剑师。
夕雨转过头:“剑师?是剑修的一种吗吗?”
玄衣点头:“四境就可尊一声剑师了,也在这个境地,我认为才有脸和外界讲自己为剑修。”
夕雨眉毛一扬:“大小姐是三境,不也有如此多人知晓吗?你莫非觉得是大小姐不要脸了?。”
玄衣看了她一眼,抿了抿嘴:“大小姐天赋异禀,抵那四境不过再一二年的事儿,提前道一声也非不可。”
夕雨乐了:“你还挺能说的嘛。哎,你不会是出身贫寒的书生吧,这么会讲道理,你爹娘跟你是哪里的人。”
玄衣道着:“我讲过不少了,就是不晓得和你说过没有。既上前程,哪问后路,对一个人不要太刨根追底,我也问过你,你不也没说吗。人人都是有秘密,又不是结发夫妻,哪会全然坦诚以待。”
夕雨撇了撇嘴:“还是不同你讲了,你是前辈嘛,我讲不过。”
“啧。”玄衣扶着额头,“都说了我还没答应进去呢,现在去玉流找到五鸣,就是过去问清楚。问不清楚的话……文府之国,不会轻易动人打人的吧?”
小男孩身子抖了一下,转过头去。
而夏冥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开口:“那个……你们是什么人?”
玄衣挠挠头:“这问题是……不久刚从亓荒城里出来,那里的事,你应该知道,我就不说出来的原因了。”
夏冥也摇了摇头,自己是问了什么问题,是看着他们进城的。晃了晃脑袋,这样又问:“亓荒城里,就剩你们四人?”
玄衣伸着腰:“不,还有几个,不晓得往哪一路走了。”
夏冥皱眉,看不透,还是看不透,即使隔了如此距离,还是无法透过那道屏障。
而相比于老人的沉思,小男孩就满是调侃:“你就莫再想着算他们了,我都看不出什么来,你又晓得多少。不过我倒是观你有些心术不正啊,分明是剑修。”
夏冥一瞪眼,这才看向小男孩,脸上震惊。
小男孩满不高兴:“看什么看,小步我又不是你这等庸俗之人,这样什么都不知的,我都不好意思说话。”
“心术不正?”少年也接话,”那这样也至了卧峰,可见天赋可以啊。”
小男孩又抱起了双手:“你就别说这些半假不真的话了,你要是练剑,不说那剑仙剑圣,那踏峰之境,也轻易可得。我跟你讲了,你却不听,现在见了区区卧峰,就赞叹了,好没志气的说。”
少年眨了眨眼:“踏峰嘛,那般风光境可不是寻常人可至。”
小男孩“哼”了一声:“你还认为自己是寻常人呢。再说了,踏峰而已,整个宝鉴洲多了好是,抛开你资质不提,你若只想着这七境,那只能算是那柄剑看走眼了,我与你也就缘份尽此了。”
玄衣挠头:“哈?哪柄剑,玉祉你到底要说什么?”
小男孩意到自己过激了,把手托在下巴上:“咳咳,我自是见了那臭乞丐从你脑壳中取剑,那剑也非同寻常,算得是你的机遇。不过,我还是疑惑,我都讲了你是练剑奇才,为何你仍然不肯练剑?我虽是一个术士,但看过的剑谱可不是小数目,你给我一柄剑,我不日便可进中三之境。只是师父和我说了,日后要是有其他兴趣,去练一练武道便可,让我不去想剑道如何,说我缘份自出生便已用尽,已无缘再染剑道仙缘。我又能说什么,而我虽魂灵不凡,但肉身也确实是一个小孩,练武对我来讲太过早了。”
玄衣赶忙打住,生怕他再说下去:“行了,不用讲了,我知道你不凡,毕竟出生就带有小圣人的命嘛。听那余城主讲过,你好像是在前庭,也就是说,你日后到那九境后明也不过几何岁月?”
小男孩摇摇头:“难。比那些天纵奇才还要难。”
玄衣刚入世,虽有凡间心,但还是问:“为何。”
小男孩仰头看天:“你晓不晓得,对前庭的说法是什么?”
玄衣挠了挠头:“倒是听人说过,只是记不太清了,有什么道法入门……之类的,没怎么在意,就忘了。”
小男孩撇了撇嘴:“是道法入门,仙法前庭。就是说这八境才可问一句道法入门,念神与其后两者并为上三境是因为它的意义便就是超凡脱俗第一步。而还有道若虚无……”
说着,小男孩停了下来,仰起头望天,“这算不算天机?”
少年耸耸肩:“我倒也听人讲过,是知道的。就是不知夕雨她们知不知道了,不过讲了出来也应该没事啊。此处虽为小城,但天下境九,非凡者三之事,但凡有师父的修士都知道吧,只是其中详处,不待细解罢。”
夏冥深吸一口气,自己堂堂四境剑修,竟插不进两个孩子间的讲话,他不禁又仔细地打量四人,不知怎么的,竟想出了一句话。
玄衣也是才看了看周围的状况,指了指远处的男子:“他是你朋友……不对,这年龄,你该是他师父吧。”
夏冥想了想:“比起后者,我们倒更像朋友,只是意见有些不合,打了一架,就是出手重了些。”
少年转头看着周围。这样子可不是一般的重啊,四周断木无草不说,又是断了剩下的木桩还千疮百孔,可不像一般的打斗。
而小男孩就直接道出:“他使的术法,莫不是招魂?”
夏冥又一脸震惊地望着他,你怎么又知道?
小男孩摸索着:“场中损处有太不寻常,剑修与一般术士打斗不至于如此,而且这天地还有一丝气息……”
玉祉笑了一笑:“可没想到是招鬼,好久不见过了呢。”
如同先前的许多人一般,到了这些时候,都一样是张口瞪目,无一言可以讲。玉祉倒也口下留情,道完这一句话,便没有再讲了。
众人是沉默不语,而夕雨就又抱怨:“玄衣啊,小叔啊,我饿啊!你俩还要讲什么,不吃饭了吗你们。”
玄衣望她一眼:“你不要嚎,咱们最重要的是看看沚水什么事,好早些出发去玉流,我感觉这一路再下去,到那边怕要是哪年哪月了啊。”
小男孩又说:“没些志气,那些来秋花庭求学的人,路经的磨难可比你多了去。咱选在那玉流可是有原因的,要的就是你寒窗苦读。你这样子,去了那边,可别叫冷。”
玄衣不同他讲,望向沚水城方向:“我也饿啊。”
夕雨望去那个老人:“这位……剑师,有没有什么可作膳的……”
夏冥犹豫了一下:“确实已晚,因此些事,晚间也无可点灯之处,我也是早时候用饭,并无可助之能。”
夕雨又去找玉祉:“我知道你竹篓里有烤面饼,拿几个给我吃嘛。”
小男孩嘴角一扯:“你之前不是不要吗……别扯,我倒地上了!”
夕雨苦丧着脸:“我什么时候说过……啊呀玉祉,你不要再记那些了,现在我饿得很,快给我几块饼嘛。”
小男孩受不了,走到一旁,解下竹篓,伸手进去拿东西。
夕雨一欣喜:“多拿点,我要不放蒜的。”
小男孩瞪她一眼,回头捧了好几张饼,也给余洛递了一块:“虽然比不上吃饭,但暂时只能这样了。少侠,你要不?”
“你说呢。”玄衣毫不客气地拿了一块啃起来,一嚼,好像还不错,就是咸了些,余洛就有礼貌了,还点头道谢。
稍过一会儿了,少年四人就要去那林子寻那马车,既然出来了,还是尽早开遛,虽然肚子可饿,但也不敢再进去了。
至于老剑师与那男子,用少年活讲就是莫管闲事,我们只不过是路过的客人,现在想走了,主人也没理由拦。倒是不知方才一直与之讲话的是哪个了。
四人匆匆,终于找到了,停在林子里的马车。
夕雨心急,牵着余洛就跑过去。
少年心中生起疑惑,但还是口中念着慢点,自己脚步也显急促。
蓦然一眨眼,少年却站在了一座药堂前,门打开了来,一男子手里根着蜡烛,正准备走出去,一正眼,就停住了。
少年笑:“齐大夫,别来无恙啊。”
齐冬敩表情僵住:“你们不是说离开了吗,怎么又来了?”
玄衣挠挠头:“肚子饿了,来吃顿饭。”
趁着男子愣住之时,少年转头望着。
还是在城中,正是在那一座药堂前,旁边就是夕雨,余洛。少年仰头望城外,玉祉呢?
齐冬敩深吸一口气:“这大晚上的,哪个要做饭啊?”
夕雨明显还在惊吓下之中,但可比不上肚中饥饿:“齐大夫,你莫说大晚上不做饭,我们自早上吃的那一顿,还没有再吃饭了啊。”
齐冬敩更是无语:“你们身上有钱的吧,吃不起饭还是怎的。”
玄衣点一下头:“情况有些复杂,一两句说不清楚,不过饿是真的。齐大夫不想麻烦,就借一下灶台,然后……再借宿一晚。”
齐冬敩扶额:“你们真是……唉,赶紧的。”
三个孩子陆续走进,而齐冬敩就朝外走去。
“齐大夫。”玄衣转头问,“你做什么去,不是说夜晚有鬼物吗?”
齐冬敩头也不:“有鬼物要怎样,我要去茅房,不然我开门干嘛。”
玄衣挠挠失,只得看着男子走开,便转过头。
夕雨苦丧着脸,坐在椅子上有气无力的,余洛还在刚才的变故中没缓过神,不过看她样子,好像只吓一跳,没太多震惊就是了。
少年深吸一口气,张头望向南面,脸上一滴汗,好厉害呀!
回想刚才,无任何的征兆,自己就落入局中了。但是为什么,有人阻挠自己离开沚水,还是去玉流呢。要说在亓荒之中他就有所察觉了,有人算计他。还是明目张胆那种,他没本事,看不出来也想不出来。他觉得对方算计自己唯一的目的便是那柄剑……咝,两柄?
这样想着时,他又记起了。五鸣巷里那柄剑他算是见过吧,夕雨好像叫它,青白。那诸圣人第一次叫的,是什么?
抓了抓头发,眉间印记若隐若现。
夕雨又叫了叫他,才想起来去做饭,摸索了路,点了煤灯,生火去了。
而此刻,三人先前所在的林子中,又有另一番情景。
小男孩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眼睛盯着马车,神色犹为浓重。
马儿趴在地上,嘴里依旧那么嚼,本是闭着眼,见了人来,抬头看了一下,见玉祉没有动作,又闭上了眼睛。
小男孩可没有看它了,他脚下未动,伸手抓住马车的帘子,缓缓地掀了开来,下一刻就眼中一凝。
微风吹来,带着帘子翩翩,而马车之中,空无一人。
小男孩恼羞成怒,狠狠跺一跺脚。想我堂堂风雨楼楼主,八境大仙师,在这个偏僻之地两次被摆玩,气煞人也。
愤愤地冲上马车,我可不再进去找他们了,有本事自己出来!
瞥眼一望,座椅上还有一个酒壶,当下就要伸手去拿。
突然停下,皱了皱眉头,感觉有诈,便蹲下身子,打量着酒壶。
个头挺小,三寸高的样子,整个瓶身白净如玉,颈口倒不是很细,但也是无法豪饮的瓶口。
小男孩挠挠头,怎么感觉在哪儿见过?
而又发现了瓶身上好像有字,小男孩趴下去看:“什么……君,欸,有个字被压住了。”
因为整个酒壶是横着放的,导致了有个字看不到。玉祉可是心急,就伸手去搬正了:“哦,怜君,什么意思?”
下一刻,小男孩周身景象一颤,出现在了一座阁楼里。
“欺人太甚!”玉祉大喝,但纵使他声音再大,纵使他如今在城中,也是无一丝声音外露,更无人能够知晓了。
原处,一个白须冉冉的老者。一面捶着腰一面走过来,手里还提着刚从城里顺来的烧鸡。
老者一面走过来,一面开口着:“好可惜啊祉楼主,终究抵不上小孩子的好奇心嘛。不过这也是必然,似你这样出生成圣的,以前也有好几个,但真正上了那仙都的,我就只晓得一个呢。不晓得这对你是好是坏了,我要是你……”
老者坐进了马车,还在喃喃自语,就是不知谁人在听了。
夜里,马儿仰长脖子叫了一声,有人听着,就要昏昏欲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