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商林的身体
这些话，云阁从未对任何人讲起，就连朝曦也没有。
冷年认真而复杂的看着云阁的脸，看他云淡风轻的面容和洒脱的眼神，片刻的沉默后开口想要说些什么，不远处忽然传来箭矢破空之声，冷年反应极快飞速起身挡到云阁身前，出手抓住那支破空袭来的‘箭矢’。
手心触感冰冷而略软，蛇类吐信子的‘嘶嘶’之声在寂静夜色中格外引人注意，冷年定睛一看，手中的哪里是什么夺命箭矢，分明是朝曦的宝贝黑蛇——朝小白。
云阁拍掉在台阶上沾染的灰尘站起身子自冷年身后走出来，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戳了戳朝小白的小脑瓜，“你回来啦。你主人，我队长呢？”
朝小白扭身顺着冷年的虎口灵活窜了出去，顺着手腕一直攀到冷年的肩头，弓起身子蓄足了力，再次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向着夜色深处窜去。
一瞬安静，冷年和云阁下意识屏住呼吸，云阁的手缓缓伸向自己一直背在身后的剑
等下若出来的人不是朝曦，他们便
“云阁，你拔剑作甚？”
随着熟悉的身影一起出现的，还有朝曦那张一眼看过去万分温柔漂亮的脸，冷年和云阁顿时松了一口气儿，云阁收回右手，嘻嘻哈哈的走过去，“担心你出事儿了，要是等下出来的人不是你我就一剑过去先让他丧失行动能力不过，队长，你是怎么知道我拔剑了？这黑灯瞎火的，你别告诉我红眼睛还有夜视的好处。”
朝曦摇了摇头，似笑非笑的看向云阁，“倒也不是，只是你的惊鸿剑光都闪到我的眼睛了，再不看见就是不把霍仙人赠给你的剑放在眼里了。”
云阁挠了挠后脑勺，嘿嘿一笑，“我师尊给的这把剑什么都好，用起来也顺手的很，就是这意气太盛，像我，现眼的很。”
冷年的视线从头到脚将朝曦细细打量了一番，道，皱着眉头：“你的脸色不是太好，出现什么意外了吗？受伤了？你应该流了不少血。”
云阁以前不好好上药学课，此刻弊端展露无遗，冷年率先提到之后云阁才细细观察朝曦的脸色，又伸出手去为朝曦把脉，把了半天才道，“我觉得冷年说的对！”
朝曦将手抽回来，笑着轻敲了一下云阁的头，“以前药学课不好好上，在无双岛的时候医术也不好看，这下好了，弊端展现出来了。没什么大事儿，不过就是被人捅了个透心凉而已，现下服了丹药，养了几个时辰。外伤已经愈合，至于内伤早晚也会好的。要紧的是眼下的事情。”
朝曦刚说到‘被人捅了个透心凉’时云阁便怒了，拔剑抬步就要出去杀人，被冷年拽着胳膊拦下了，“你知道是谁伤的队长？”
云阁：“哦对，是谁伤的你队长？”
朝曦摇了摇头，“伤我的人已经被我杀了，不，不能这么说，应该说——伤我的妖，已经被我杀了。”
朝曦张开五指，将一直攥在手心的那枚蚕茧展现在冷年和云阁二人的眼前，蚕茧上幽蓝色的光芒已经十分微弱了，看着随时都会消失。这淡淡的莹光在黑夜之中格外显眼，漂亮极了。
云阁捅了捅冷年，冷年心领神会的主动上前将蚕茧从朝曦的手掌心中拿过来，对着月亮仔细观察。
“这蚕茧上不止有妖气，还有灵气。”
冷年沉思片刻，忽然脑中灵光一闪，面色因为脑中这个大胆而恐怖的猜测瞬间紧绷，云阁能明显看到冷年情绪的不对劲，克制着对蚕茧的恶心上前一步，凑近半分仔细观察过后，开口询问道，“冷年，你怎么了？你看起来不太好。”
冷年紧抿双唇，忽然抬起头看向朝曦，五指紧紧将蚕茧我在手心，声音带着几分颤抖，“队长，这不是蚕茧，这是这，这分明应当是”
朝曦的点头坐实了冷年心中的怀疑，云阁发誓从来没见冷年的眼睛瞪得这么大过，以前清理猪圈的时候不小心把猪粪一铁锹拍在冷年新洗干净的衣服上都没见冷年这样云阁看向冷年紧紧攥着的拳头，冷年情绪的异常是因为他手心的蚕茧，而这蚕茧应当是和凌远城的妖毒之祸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这么想着，云阁竟然克服了对蚕的恶心和恐惧，主动拉起冷年的手将他的五指掰开，细细探索这蚕茧的奥秘。
云阁人很聪明，仔细查看之后再结合冷年方才的话瞬间在心中生成了一个大胆的猜测。猜测形成的一瞬间云阁迅速扔下冷年的手，身体不受云阁控制一般的向后猛退了两步，瞪大双眼不可置信的看向前方的朝曦，嘴唇翕动，“队，队长，不是我想的那个样子吧这东西，这个看起来像蚕茧的东西不会是”
朝曦面色冷凝，“它不是看起来像蚕茧，它就是蚕茧。这枚蚕茧上的妖气来自于蚕妖，灵气来自于藏剑峰大长老的儿子，也是翟月荣的师兄。这位大长老的儿子，正是伤了我后被我一剑穿喉身亡的人，这枚蚕茧是我从他的胸膛里剖出来的。”
朝曦声音平静的对冷年和云阁叙述这些事，云阁和冷年脸色愈来愈苍白，偶尔对视一眼皆能在对方的眼中看见担忧和惊恐——担忧于人族的未来，惊恐于眼下在凌远城中的处境。
朝曦还在继续说，她一字一句讲的十分清楚明白，“刚剖出来的时候它还不是蚕茧，而是一枚如假包换的灵核，我原本抱着日后给师父报仇之后便将他复活给他偿命的心思，结果等我见了温姜之后，灵核失去了人族肉身灵气的滋养，逐渐被蚕妖的妖力侵蚀成了这枚供蚕妖本魂在其中休养生息的蚕茧。这一路来，蚕茧中幽蓝色的莹光越来越淡，我想本魂没有受到合适环境的滋养，反而整日被我一个人族贴身带着，里面的本魂应该撑不了多久了。”
云阁和冷年低头向蚕茧看去，果然，那层幽蓝色莹光比起方才又淡了一些，这变化很慢，如果不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所以藏剑峰大长老之子是蚕妖假扮”
“非也。”朝曦摇头纠正了冷年，“肉身是人，芯子是妖。你们可还记得一年级的‘不为实’幻境中的金游夫人。”
“我靠！死也不能忘！”
提起金游夫人云阁又是一阵恶寒，鸡皮疙瘩起来了一身，当日金游夫人的可怕还历历在目，若非他们对彼此情比金坚，只怕当时就永远陷在幻境之中，一辈子沉睡在蚕丝洞中了。
“不过金游夫人不是已经死了吗？”云阁皱着眉头问。
朝曦：“金游夫人没死。”
云阁声音颤抖着：“我靠”
朝曦继续道：“并且，就在眼前这座凌远城之内。”
云阁倒吸一口凉气：“我靠！”
朝曦看向云阁，冷不丁又开口补充：“用黄渡的肉身。”
云阁：“我靠？”
“冷年，云阁需要你。”朝曦短暂沉默了一阵，忽然转头看向一直沉默不语面色苍白的冷年。
冷年听见朝曦的话疑惑抬头，指着自己，眼睛中充满了不解，“我？需要我做什么。”
朝曦面无表情，眼中却闪烁着某种名为奸诈的光芒：“云阁一直在说‘我靠’二字，你每次听到云阁和温姜说脏话总会罚他们抄书本，所以云阁断断不敢在你的面前说脏话，定然是需要你的肩膀作为依靠。”
冷年低头看向云阁。冷年投以疑惑目光。冷年恍然大悟之后向云阁的方向挪了一步，慷慨万分：“你靠吧。”
“不是，不是，先等会儿。黄渡？黄渡怎么会是金游夫人不是，糊涂了，金游夫人不是女人？怎么会选择黄渡一个男身？”云阁手忙脚乱推开冷年，上前几步站在朝曦的身前，“而且仔细回忆的话，我记得当时我们进沙漠找温姜的时候的确遇见了黄渡没错，但是那会儿他要出去啊，按理说就算是要换芯子也该是换其他小妖怪的，那会儿金游夫人可还死，估计还满心经营她那个造大孽的蚕丝洞呢。“
“你说的没错，但是既然她有法子将用妖魂换人魂，那么用妖魂换人魂对她来说也不过是小菜一碟。而且你别忘了，当年白虎学院里养蚕的，可不止黄渡一个人。”
“程非墨。”
这声音不属于朝曦还有冷年云阁三人中的任何一个人，三人下意识向门外望去。
白衣少年提灯而来，许是因为身体不好，一路走过来气喘吁吁，看他的样子应当是已经在门板上靠着缓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将气息顺匀，出口说完‘程非墨’三个字之后又虚弱的靠在门板上，气喘吁吁。
“商林！我和冷年不是说要你在杏林谷的院子里头好好待着么，你这个身体每况愈下的哎呀不说了，你怎么找过来了？你从何处知道我们三个人住在这里的？”
云阁见商林又要咳嗽连忙越过朝曦将商林搀扶了进来，一边走一边拍着商林的后背给他顺气儿。
“你说说你，身体都这样了，你们杏林谷有没有好好照顾你啊，好好喝药了没有啊，我真是，我一个丰神俊朗意气风发的无双岛好儿郎快成你的老妈子了。”
商林轻笑两声，随之又是两声咳嗽，他大半的力气都靠着云阁的搀扶，勉强走到院子中在冷年搬过来的板凳上坐下，咳嗽了半晌看向朝曦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杏林谷的院子紧挨着藏剑峰，夜半听见他们的院子里头有些异动，正好五脏六腑疼的我睡不着，心中好奇便用以前在白虎学院的水镜联系了温姜，她把一切都告诉我了咳咳“
商林现在身体状况遭得很，根本说不了太久的话，说一说便会觉得五脏六腑如被烈火焚烧一般的疼，便忍不住咳嗽。
云阁进屋里给商林倒了一杯茶水，商林小口小口的喝下肚里，此法犹如扬汤止沸，虽可一时缓解五脏六腑的灼烧之感，可很快疼痛又反扑上来，片刻清凉之后的灼烧简直比一直持续的烧下去还要令商林无法忍受。但商林忍住了，强行咽下了咳嗽的冲动，装作若无其事看向面上布满担忧的朝曦。
“阿朝，冷年云阁，你们别担心，喝了一杯水我已经好些了。我来是想略尽绵薄之力，若为了我耽误你们商量对策，那反而是我添乱了。”
“怎么能叫添乱，”朝曦轻叹一口气，手心覆上商林的后背，以自身灵力安抚商林体内的灼烧之苦。这法子是她特意向即墨有瞳请教的，起初只是将商林的症状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即墨有瞳，询问如他这般经历了沧海桑田的仙人，对商林如此凶猛的先天不足可有对策。
彼时即墨有瞳虽无法根治却教给了朝曦一套运转灵力的功法，他预料商林之后必会承受五脏六腑灼烧之苦，若商林喊痛便用此法缓解，可暂缓其苦。
即墨有瞳还说，商林的症状不像是普通的先天不足，否则杏林谷早该为商林补回来了。
除非楚青衫是饭桶，杏林谷也是饭桶。
即墨有瞳给出了两种可能性，一种是商林前世造孽被仇家下咒，今世就是要受苦而死一报还一报。
另一种，是商林在转世之时鬼界出了差错，丢失了一部分的魂魄，这才导致人族的法子对商林的身体不起效果，因为其根本本来就在鬼族。
商林缓缓呼出一口气，连日痛苦终于缓解八分，朝曦的手收回的瞬间，商林起身双目似有星光：“多谢阿朝，我现在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