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朝曦对自己的身份起疑
翟月荣眼神自朝曦头顶到鞋面，上上下下扫过一遍，而后感慨：“曾经我固执的追求在成绩上赛过你，殊不知论谦逊恭谨，人品贵重这一方面，我这许多年来一直是压你一头的。”
朝曦：“哦？我还以为早在我被同窗们称为‘老六队长’的时候，你就已经晓得此生能勉强赢我一分的只有人品这种不需要努力的东西了。”
翟月荣脸色剧变，朝曦这张嘴还是一如既往不会说话。
不远处巡逻队凌乱的脚步声阻止了翟月荣拔剑和朝曦一较高下的冲动，她板着一张脸，道：“我还以为凭我曾经是你那个学院雇佣最尊贵的会员时，我就已经压你一头了。”
朝曦眼看着翟月荣某种莫名其妙的胜负欲又上来了，知晓不能再说话了，否则一句话刺激到她又得费好一番时间口舌。
“嗯，是，对，”朝曦一连肯定了翟月荣三次，而后不管翟月荣的表情眼神，直接开口跟面前这位从小卷到大的老对手提出了自己的需求，“你屋是单间儿不，让我进去跟你住两天。”
翟月荣上下看了朝曦一眼，大拇指抵着剑柄，长剑出鞘三寸被朝曦一把按了回去。
“怎么说一说话又拔剑呢，这个习惯可不好。”
翟月荣眼中的犹豫和怀疑明明白白落在朝曦的眼里。
是，藏剑峰前脚刚死了个大宗师，这后脚她就鬼鬼祟祟的要求住进翟月荣的房间，的确很是可疑，不过朝曦有把握让翟月荣同意。
可朝曦没想到，她想好的完美说辞并没有派上用场，翟月荣在短暂的犹疑过后便点了头。
“没问题，不过你要回答我一个问题。”
“你说，我定不虚言诳瞒。”
“你当年生日的时候我亲手给你做的平安符，你平时就是用它来吸引人注意，抛来抛去随意玩弄的？”
朝曦：“”
朝曦一时语塞，她是真没想到翟月荣犹豫怀疑了半天，最后居然问出来这么个问题，一时愣住了，反应过来后抬起手想要抽走翟月荣手中的平安符，奈何翟月荣死死捏着寸步不让，朝曦只得先解释。
“你看看，你这就是误会我了不是。平日里平安符我都是挂在腰上的，之前去藏剑峰找温姜的时候你也不是没看见，平时的保养可也都是按照你跟我说的步骤做的，你摸摸这上头的青丝，隔了这么多年摸上去一点儿都不干燥，还是跟绸缎一样、我今日实在是不得已为之，我想要抛出什么东西来吸引你的注意，让你来找我，但是用别的东西我担心你会把别人也招来，只有这个，你一见便知是我，也只会是我，所以才会像现在这样，只身前来找我。”
感觉到翟月荣手下力气松了松，朝曦试探性的将平安符往外抽了抽，发现可疑抽动之后立马加大力气一把将平安符从翟月荣的手心里扯了回来，系在腰间。
“放心吧，任何人送我的礼物，我都会好好保管的。”
翟月荣冷哼一声，从储物戒中取出一身藏剑峰弟子制服丢给朝曦。
“我的衣服，穿完记得洗干净了再还给我。”
朝曦抱着被翟月荣当暗器一样扔过来的弟子服，笑容比太阳还灿烂。
“多谢翟队长，还请翟队长帮我放哨，我换衣服对了，翟队长自己也别偷看啊，虽说大家都是女孩子，但是我这个人很容易害羞的。”
翟月荣冷哼一声，一边嘟囔，一边听朝曦的话转过身去。
“害羞？老六队长还会害羞？怕是连脸红两个字怎么写都不知道吧！”
见朝曦许久也不回呛她，翟月荣心中竟然有些不得劲儿，微微侧过脸，刚好卡在一个能让身后之人看到自己情绪，又不至于在朝曦已经明确表示抗拒的前提下看朝曦换衣服的角度。
“你聋了吗？”
朝曦刚好穿完衣服，胳膊上搭着外罩衫，手里拿着一条腰带从阴影处走出来，在翟月荣的面前站定，歪着头晃了晃手里的腰带。
“听着呢听着呢，两只耳朵都好得很。你们藏剑峰的腰带怎么设计的，这么多线，加上这衣服，你们藏剑峰的弟子制服真是完美的诠释了‘系不上裤腰带’这几个字儿啊。”
翟月荣冷哼一声，一把躲过朝曦手中的腰带在她的腰上来回缠了几圈儿，然后神奇的在腰带之间寻找到了一个孔眼，将腰带穿进去又绕三圈，而后将朝曦手中的平安符也系了上去。
“这不就得了？我真没想到，除了人品我还能在生活常识和技能方面赢过你一次。”
朝曦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算不上笑的笑容来。
“得了吧，你们藏剑峰的衣服你当然会穿，我们无双岛就不搞这些，我们只讲随心而为，人生之苦无穷尽也，唯尊本心，逍遥天下潇洒一生。”
翟月荣又是一声冷哼，趁着又一队巡逻队经过的时候带着朝曦跟在了后面。
“逍遥潇洒？心安理得的不承受责任的借口罢了。”
翟月荣的话朝曦虽然不太认同，但也理解。
大道三千，殊途同归。
任何事任何物在到达终点之前都要允许不同的声音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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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月荣的卧房比起温姜的房间宽敞了整整一倍。一倍！
朝曦往自己嘴里塞了一颗葡萄，顺便喂了朝小白一瓣儿橘子，视线扫过房间内香炉里飘来的丝丝缕缕香烟，将房间内的各种陈设和环境，乃至朝向都收入眼底，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你在你们藏剑峰是真受重视，日后混到长老了跟我说一声，我收拾收拾来藏剑峰和你一起混。”
翟月荣煮茶的动作一顿，意味不明看了给黑蛇喂水果的朝曦一眼，“你这人，也就嘴上说说，我若日后发达了真的邀你来藏剑峰背靠我这大树，你怕是理都不会理。”
“岂会。”朝曦笑着站起身，端起翟月荣刚倒的热茶，“真有那一日我一定把行李收拾好去投奔你。”
翟月荣知道朝曦是在开玩笑，这个人从小到大只有朋友依靠她，不许她依靠朋友。
这样的性格现在还好，若日后自身强大了，别说一个无双岛，恐怕人间都装不下她。
“想什么呢？”朝曦见翟月荣望着煮沸的茶水出神良久，伸出手在她眼前挥了挥，将翟月荣的注意力重新吸引了过去，“想什么都别想了，我饿了。”
翟月荣看了看外头的天色，眨着一双大眼睛似是不敢相信，“这时候刚过午饭点儿，你就饿了？”
“哎呀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偷偷跑出来反抗命运的，哪里有午饭吃啊，要不是侥幸遇到了你只怕我连晚饭都没得吃，睡觉都没地儿睡，只能风餐露宿呢。快去快去嘛，我真的饿了。”
朝曦的语气激起了翟月荣一身的鸡皮疙瘩，后者起身一个踉跄，眼神惊恐的远离朝曦，出门向厨房的方向走过去了。
临出门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朝曦，你正常点儿，有点儿第一名的样子！”
翟月荣的身影消失的一瞬间，朝曦强装了许久的平静表象瞬间土崩瓦解，一手撑着桌子，一手捂着心口对着地面‘哇’的一声呕出一大口鲜血来。
朝小白想找些办法为朝曦缓解疼痛，可惜以他现在的能力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在桌子上盘着干着急。
朝曦的外伤已经好的大差不差，唯有内伤难解，在没有一位像商林那样的好大夫之前，只能自己日日运功勉强缓解疼痛，忍着疼痛等待黑衣男子留在自己体内的剑气被自身的灵力压制直到消灭。
这事儿闹的，早知道当年白虎学院的专业课朝曦就多报一门丹修专业课了。
当年因为对那些瓶瓶罐罐的东西烦躁得很而放弃丹道的决定还真挺嗯，也不能说错吧。
毕竟让朝曦静下心来画六个时辰的符都勉强，更何况是动辄就要熬大夜，而且大概率努力到最后一无所有连炉子都给你炸飞的炼丹。
朝曦对自己的认知很清晰，好不自恋的说，她的天赋和努力都是顶尖儿的，唯有耐心差了点儿，否则也不会放着天花乱坠招式华丽的法修不玩儿，跑来玩儿长剑，还割血喂剑了。
从小朝曦就觉得，剑修那种将招式练成肌肉记忆，大家的时候不念咒也不摆阵，上去一顿砍瓜切菜的感觉特爽特帅虽然容易挂彩负伤丢命吧就像朝曦现在这样。
但是，这一切的困难在朝曦看来都不能叫事儿。
这得叫磨砺，叫考验。
梅花的香不来自苦寒，但是宝剑的锋利一定要先经过磨砺。
朝曦抚摸着手中的长剑破天，一些零零散散的碎片忽然在她的脑中浮现——那是她重伤昏迷过去的一瞬间。
她感受到手中的破天长剑似乎在震动，似乎在呼唤着什么。
还有，昏迷前的最后一眼，似乎看到了一个少女，她的长相、身形、声音乃至当时的表情都十分的模糊。
只记得她的一身如火红衣，还有伴随着她的出现一起响起的鸟类长鸣。
那声音像朱雀，但又绝对不是朱雀。
朝曦估摸着，不是凤凰就是凤凰
还有黄渡不，金游夫人的态度，和她说的话。
尊上失忆。
幼年刚从井里爬上来的时候朝曦几次三番都下意识想自称为‘本尊’，本以为是从前痴傻的时候被什么人给捉弄过，这才会养成这种说话习惯。
但是现在，朝曦觉得不是这么一回事儿。
且在她的成长过程中，值得她在意的事情有很多：朝将军府、金玉满堂、亲朋友人
但是似乎这些在她的修炼之路前都要稍稍排后。
还有，还有那日师父身死，她的心被悲伤淹没，但是在悲伤之中似乎又有一丝震惊和愤怒。
震惊愤怒于居然有人，敢杀她身边的亲近之人。
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她当年不过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子，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还有第一次杀恶妖的时候，队友们表现得或恶心或犹豫或惊惧，可朝曦记得清楚，自己的心中没有半分情绪，手起刀落干脆的宛若砍瓜切菜，似乎在遥远的曾经，自己已经重复过这样的动作成千上万次。
最最重要的
朝曦伸出手，缓缓抚上自己的眼角，细细看着茶汤中自己的倒影，她很早开始对自己的身世起了疑。
这一双红色的眼睛，修为不如她的人被她直勾勾的盯着会不自觉的害怕她，而若是恶妖，不管什么境界的妖被她的眼睛盯上一段时间，总会出现呆滞、震惊、恐惧等情绪。
朝曦此前对这些一头雾水，想过会不会是母亲传承给自己的什么天赋本领，一度怀疑母亲并非人族。于是她不止一次在金玉满堂里向母亲旧日的手下们旁敲侧击，得到的答案使她将这个想法也推翻。
再然后，她在玄泽国遇见了西门犹在。
当时初见，被他的背影吸引，真真切切的一见起意。
可后来的自来熟亲近却完全是为了那一双和她一样，不同于常人的双眼。
金色的眼睛，朝曦以为自己可以在西门犹在这里找到关于自己眼睛的说法。
没想到，西门犹在只是因为失明又修习瞳术的缘故，双眼巧合之下变成了金色。
和她的眼睛根本不沾边。
但没想到，西门犹在却带给了她一个新的线索——凤凰血。
凤凰血令她确定小黑定然和凤凰有关系，而她自己定然曾经是凤凰的主人无疑。
从那时候起，朝曦开始怀疑自己的身体里是否留着一部分魔族的血液。毕竟，据御兽宗的古籍所注，最后一次见到凤凰是在魔界。
可金游夫人对自己的态度，又让朝曦忍不住怀疑自己会不会其实血管里流着一部分妖族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