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爱过就够了
贺轻影眨了下眼。
但这样的举动，没有半分撒娇或者别的意味。她只是想要，让眼里的泪光，全都从眼眶中掉落出去。
她是在说让顾言之伤心的话，尽管这与她满眼都是泪的形象不大符合。
而顾言之张嘴，又闭合。
旧事重提。
现在的情况，是他从未设想过的，也是他难以应付的。
人把自己置于低位的时候，就会忽略自己所造成的伤害。
就像这过去的四个月，他想当然的把自己放置在那个，受到伤害的低位。是他父母给他弄得婚约，被弄成文章，和他有什么关系。是贺轻影主动提的分手，他也只是受到伤害的那一方，两人的局面，又哪里是他一个人可以改变的，况且，他也已经努力弥补了。
可事实呢。
他自己，又哪里做到了不顾一切。
就连一场求婚，都不敢举办，说了那么多约定，却不做什么具体的行动。这要和她结婚的心，哪里敢和真诚扯上关系。
他感到心里泛起一股悔恨。
恨成年的自己，恨有所权衡的自己，恨这个，远不如过去的自己。
彼时澄澈的少年心意，到如今早已满是疲倦。
他忽然觉得，今天没办法和贺轻影复合了。
“你知道，我那次在舞台上看到你，想过什么吗？”他脸上是一抹悲凉的笑。
像是万念俱灰，可又不太准确。他只是没办法弥补遗憾，以后，他还有平坦大道。
贺轻影摇头。
她在等顾言之解释。
“你肯定会生气的，可是我，真的不能再藏下去了。”顾言之微笑，很勉强的笑，他又问，“我可以握着你的手吗？”
贺轻影摇头，“对不起。”
顾言之点头，头瞥向侧边。
他很少在人前哭，这次，是真的忍不住了。贺轻影的拒绝，就是在说，他们已经没希望了。
这比他自己以为的不可能，还更让他难过。
而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一手酿造，无法更改。
“你还是和我说你那时候在想什么吧。”贺轻影看到顾言之转头，便小心观察着他。
她好像还没见过他哭。
她也想知道，哭过的顾言之，是怎样的。
“嗯，我和你讲。”顾言之终于开口，“我那时候在想，你变得很耀眼，不愧是我的完美作品。”
他停顿，觉得没有说够，又补充，“觉得，你是我精心雕琢的作品。”
两人对视，贺轻影也看到了顾言之微红的眼眶，她费了好大力气，才没让自己伸手去触摸他的眼角。
相爱过的爱人，要如何，才能克制对他的心疼。
她低头，等缓了缓后，终于开口：
“顾言之，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是你精心雕琢的珍品呢？
“我承认，你确实在我的成长路上发挥了很大的作用，可这一点都不意味着，你会是最关键的一步。
“从一开始，就是我自己雕琢我自己，和你遇到和你重逢，和别人遇到和别人有故事，这些经历，都会雕琢我。”
顾言之点头，“我现在明白了。”
他自认自己把贺轻影带离悲伤的旋涡，也自认自己对贺轻影影响很大。所以也就理所当然以为，贺轻影是他的完美作品。
可是，人的观点总是要变的。也许他确实引导了她，可她真正的改变，还是靠她自己。
“顾言之，你知道，我后来想过些什么吗？”贺轻影微笑。
她想让氛围轻松一些。
“想的什么？”
“我在想，你真的好不一样。我以前在想，他们说的话和做的事，好像在告诉我，只有我变成什么样子，我才能够得到什么，可其实，有时候，即便我不变成什么样子，我也可以得到什么吧。
“就像，十七岁的贺轻影，不就得到了十七岁的顾言之的喜欢吗？”说完这句，她又看顾言之的神色。
果不其然，她看到了他的慌张和错愕。
“顾言之，你那时候对我的喜欢，一定比现在多很多吧。”
顾言之失语，他知道，过去的自己对贺轻影是比现在还要炙热的情感。
其实贺轻影还想问些别的，比如，再问一次，他回来，到底是来爱她，还是来弥补遗憾。
可贺轻影没敢问出来。她其实，挺清楚答案的。比起现在，顾言之似乎更像在回忆过去，是在竭尽全力捉住过去。
他们之间，不是重新开始就可以解决的。
“我好像还没有告诉你呢。”贺轻影的语气是轻松的，也好像是满不在乎的，“我喜欢弹钢琴，是因为我觉得，在弹钢琴的时候，我可以找到自己。”
黑白键之中，我才得以找到自己。
没有灰色的过渡，只是纯粹的黑和白，
“其实我小时候，在弟弟骂我之前，我还没有想过他们多讨厌我呢。”那时候的贺轻影觉得，无可捉摸的东西，压得她喘不过气。
那时候也不知道，该如何才能不那么痛苦。承受，似乎成为本能。
顾言之想起了那时他警告贺轻宇的事。
现在听贺轻影说这些，他感觉自己的心被人捏住，甚至要无法喘息。
“顾言之，我一直都是胆小鬼，对你，是鲜少勇敢的一回。”贺轻影抬头，和顾言之对视。
这一瞬，眼泪从眼眶滑落。
顾言之，可是我，真的好讨厌这个故事的结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