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玉华承影
桎干掌心的缭绕起烟雾,而后越凝越实,待极胜的那一刻,把手掌拍在地面上。无数条锁链插入大地之中,似虬根般微微隆起,又像蚯蚓,向着江楚蠕动而去,至其脚下瞬间破土而出。
铁索似囚笼般要缚困住江楚,可他比泥鳅还滑,精准的掐着每一根锁链间的缝隙,游鱼般躲闪于其中。
桎干左手再次凝出诡异绿烟,握在右臂之上,江楚周身的锁链瞬间一分为十,直接将那为数不多的缝隙给全部堵死,犹如深海中的海草蔓绕纠缠不清。
只听见“砰”一声,那如海草缠绕的牢笼突然被横腰斩断,锁链噼里啪啦一阵摔落在地。桎干眯细了眼,“果真有些本事。”
桎干长链一甩,锁链瞬间似飞花绽开,从四面八方似白羽离弦一般,在空中划破十多条绿痕,笔直冲着江楚脑袋刺去。
江楚反手握剑,手臂下垂,剑身贴着右臂,指抚长剑。剑势在长剑上不断积蓄,周身的浮尘与隔年碎枯叶开始绕着飞旋,地面都隐隐有些震动。
蛇头般的锁链在把江楚脑袋砸碎的前一刻,后者手中长剑再次翻转,提剑顺势斜挥,长剑上积攒的剑势终于迸发而出,五六道剑罡旋绕斩出,与那条条锁链相冲撞。
天地顿时一霎白,犹如死寂般沉寂,下一秒,两股力量相碰的交汇点,顿时炸开强大的气波,劲风将两侧的黑瓦都掀飞几块,两头那缚网的锁链晃了又晃。
江楚杵着剑,昂首垂眸睥着桎干:“我听闻‘晦祟’都是些神明不理,鬼怪不睬的孤魂,靠着些巫蛊之术苟活在这世间。可叹天地之广,江海之阔,却没有你们的容身之地,如今又要为主子而丧命,很可悲不是么?”
桎干紧了紧拳头,正想再次进攻,就听见那安静许久的锁链“钟罩”突然有了异动。再细听,里面却响起锁链根根被斩断的声音,那“钟罩”周围顿时卷起浓烟,里面不时闪烁着金石碰撞的花火。
“桎干,我说过,‘晦祟’还不是你猖狂的资本。”
京枕桥完好无损的站在原地,而锁链钟罩已经被他斩得七零八碎,他把扇子往身前一扔,扇子竟然离奇的飞旋在他身边,“不是想知道我是谁么……”
京枕桥周遭突然卷起风旋,袖子随风摇曳,露出手臂上奇异的白玉色纹路。纹路不断攀爬,在其胸前刻画成唯美又神秘的图案,又顺着脖子蔓上了脸。双眼间白玉色流光不断闪动。
京枕桥身形一闪,原地突然化出三道白玉光影,拖曳着流光向着桎干直冲而去。
京枕桥:“倒玉壶!”
桎干瞳孔一缩,在身前唤出绿色锁链欲将光影缚困,可没想到光影忽然发虚震动,直接让条条锁链穿体而过,挥舞着拳头而来。
桎干立马在身前抽出十根锁链捆绑着盾,与那三道光影挥来的拳头撞了个结实,白玉色气旋瞬间炸裂开,直接震碎了桎干的盾,将其震退五米。桎干刚稳住身形,突觉脑后一凉,身形一闪避开,留了个黑影在原地。
京枕桥一腿扫空,身形再次一闪,留下一道白色影子化成光团汇聚在折扇上。桎干凝成人形,明锐察觉到破空袭来的京枕桥,左手一摊,无数锁链顿时束成一根长棍架住了那挥来的扇子,正好对上京枕桥那泛着白玉流光的眼。
“玉华承影?!”桎干嘴角阴冷,死死盯着京枕桥,却突然察觉觉两侧凭空凝现白色光影,呼啸而来。
他身形再次化为黑烟向后撤去十米远,浮着身子盯着前面那冯虚御风的京枕桥,方才那两道光影化作荧辉飘回他身后隐隐浮现的白玉光环中。
当年江湖“玉华门”之首,一流中位——承影,京枕桥。
杀佰站在瓦檐上皱着眉头,想起庐山塔楼那一夜,突然有些后怕。要那夜真打了起来,可能死的不是京枕桥。桎干瞄了眼房檐上的杀佰:“杀佰,看戏看够了没!”
“桎干大人还需要别人帮忙么?”杀佰抱着手把脚翘在卷尾上,就这么站着看着桎干,“我家大人说了,只需要帮你拦阻就好。其他的,拂雪堂一概不管。”
桎干抽了抽嘴,他突然觉得拂雪封锁的街道不是堵住了京枕桥的生路,而是堵住了他的生路。他看向京枕桥跟黎江楚,“你们不会以为我们的准备仅此而已吧?”
京枕桥勾了勾嘴角:“拭目以待。”
他话音刚落,耳边突然响起如泉水汩汩而涌,又似溪流般温柔的连绵声。他凭着感觉微微歪头,下一秒却见一道音波自他眼角掠过,直直将墙劈出道裂痕。
京枕桥念头一动,身形瞬间消失在原地,向着声音的来源绕去。
出招者悬浮空中五指撩拨四弦,金色弦意向着其身前的虚空不断波去,却未探到任何迹象,只觉身后劲风袭来,便立马转身后撤,避开京枕桥一扇的同时四指扫弦。
京枕桥将折扇旋掷出,与斩来的金色弦意轰在了一起,结果回到手里的时候,只剩一个几根没断完的扇骨了。
而同时,江楚那边突然察觉身后有东西向着他飞速袭来,他步移身旋,几道流光贴着他身子划过。又是一道白光,自江楚耳边梭去,削断了他一缕头发,那白光被江楚在眼中慢放了数倍,看清了其为何物——凤湖镖。
“呦,居然能躲过本小姐的凤湖镖,不错啊。之前没在江湖上见过你呀,把你的名字给本小姐报上来!”凤秋仪落在卷尾上拍了拍手,叉着腰趾高气昂道。
“御气为火,挑手为凤,沉手为凰。凤姑娘,久仰。”
“你认得我?也是,本小姐的名号,江湖上谁不知道!”凤秋仪拍了拍胳膊,“不过呢,认识本小姐也没用,该打还是得打。”
京枕桥落回江楚身边,看了眼卷尾上的凤秋仪,又看了眼落在桎干身边的香蘼,一个二流下,一个二流中。
京枕桥:“二位姑娘可要想清楚。动了手,可远不止是与玉华门为敌这么简单。”
“奉主之命,只能得罪了。”香蘼绷紧了手指,抚在她那春风阮上,紧盯着京枕桥手上的动作。只见他把那几根扇骨托在手里震了个稀碎。他伸开手臂一振,一把白玉骨扇直直从袖袍里滑出,被他握在手中。
桎干眉头愈发凝重起来,“(暗暗咬牙)玲珑百骨扇……”
江楚站在京枕桥身边,轻声道:“香蘼和凤秋仪交给我就好。”
桎干气焰已经全部褪去了,凤秋仪与香蘼连同他自己加起来,也未必是跨阶层抗衡一流的资本,再加上旁边那个似乎一直留着手的黎江楚……
香蘼和桎干对了一眼,手指一拨,金色弦波横斩而出。桎干左手一挥,万千锁链破土而出,又再次钻进地面,往往复复拔山倒树而去。
对面那二人相视一眼,各自一动念头。京枕桥脚踏玉虚步,身子与光影相同变幻莫测,时隐时现。江楚借风而动,身子后倾,脚底一旋,避开那弦波挥剑而去,然而下一秒。
本来好好的街道突然变成了流玉杳杳的万丈悬崖,他脚下刹不住身形,直接栽了下去。
群鸟翱飞,松鹤栖崖,古柏飞悬,藤蔓挂牵。这一切真实到不能再真实,但江楚很清楚,这是“桐语”特有的弦音幻境。
他在空中调好身姿,借着流云向着崖壁俯冲,手中铜剑猛然凿进崖壁,下划出长长一线,稳住了身形。
四下顿寂,只有他的鼻息荡在这天堑中。江楚凝视着袅雾下的深渊,敏锐的直觉让他心跳莫名加快。突然,一道金芒笔直荡来,而同时,江楚耳畔响起一声凤鸣。
这幻境里,竟将凤秋仪一起纳了进来,她内力运转,高喝一声“凤火影!”而后其身形突然开始闪动,在空中留下道道火凤影痕,无数飞镖染上烈火自四面八方袭来。
江楚先是背贴岩壁,将从崖底扫来的金色弦波避过。而后翻身在崖壁上找到方寸立足之处,剑花挽转,剑光在身旁划出道道残影,如屏盾将携火的飞镖全部弹出,空中顿时如烟火般四散绚烂。
被蹦飞的飞镖将崖壁上的岩石树木斩断,零散的断枝碎石跌落崖底,难见形影。倏忽又是三道金芒斩来,江楚刚欲作反应,脑袋顶上又有三道金芒呼啸而来。
他双脚一蹬岩壁,顺势拔出剑,借力浮空,其手中斩出道道金色剑罡,与金色弦波对冲。江楚向着深渊俯冲而去,避开着上下荡来的弦意,也躲着凤秋仪掷出的飞镖。他也不知道俯冲了多久,可这深渊怎么都不见底,只有从不停歇的弦意不厌其烦。
他开始怀疑这幻境里的天堑根本没有底,只有在这之间打转的自己。直到他看到了崖壁那被自己凿出来的剑孔,证实了他的想法。
凤秋仪:“别挣扎了,这弦音幻境,你出不去的。”
江楚找了棵歪脖子老松树站了上去,对凤秋仪道:“凤庄主当年也是起于国破山河的豪侠,与戍边将士共挽山河,如今凤姑娘却要与平辽势力联手,岂非让令尊寒心?”
凤秋仪:“少来这套!若不是当年我爹非要救这破江山,我娘也不会重伤,更不会被青松山庄趁虚而入丢了性命!”凤秋仪眉头染了怒气,身子暂悬于半空,只见她之间夹着的飞镖不断积蓄攻势,日光下一道火风自其身后隐隐浮现,凤声高鸣于长空。
“秋凤鸣!”
而她积蓄攻势之时,幻境中的弦波还在不断斩来。江楚身子微微一侧,避开了上下而来的弦意,不成想那两道弦意撞在一起,虚空竟有隐隐震开缝隙的样子。
难道是“解铃还须系铃人”?
江楚看了眼凤秋仪身后凝实的火凤,又看了眼身子底下与头顶上那两面夹击而来的弦波。
凤秋仪手中飞镖奋力一掷,身后的火凤俯掠而下。可江楚还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看着向自己俯掠来的火凤,待上下弦波临门,他身形突然瞬闪,让道道弦意不断相撞,声如玉盘破碎般,动荡了周围的幻境,条条细缝不断相接连。
而就是这时,江楚指扶长剑,气流旋聚其上不断震颤。江楚挥臂一甩,剑锋直指凤湖镖,一道白光如箭矢般空破而出。
一剑贯长空!
白光一线,直直直接震碎了飞镖,贯穿了那火凤的脑袋,高昂的啼鸣声瞬间成了几声呜咽,在凤秋仪惊惶跳动的瞳孔中消散而去。而与此同时,幻境的裂缝被江楚一剑彻底撕裂开来,开始崩溃。
幻境外,阮声戛然而止。香蘼突然被金绺春风阮反馈的力道振开了手指,弦说断就断了一根。而卷尾上的凤秋仪蓦然受力倒冲,栽了下来,被香蘼闪身接住。
江楚看着香蘼警惕的眼,扫了眼她那断了弦的阮:“这城西有家上弦不错的老人家,姑娘可以去试试。就此收手,二位还有选择生死的权利。”说完他便不再管她们,偏头看向了京枕桥的战局。
香蘼和凤秋仪对了一眼,一个不服气地抱着胳膊扭过脑袋,一个抱着阮乖乖站在了一边。
六道光影如白玉流星划过虚空般,交错开相继撞向桎干。
桎干挥舞绿色锁链一一抵挡,六道光影却突然分散开,只见京枕桥自其中心突现,冲着他脑袋就是临门一脚。
京枕桥见桎干反应不慢,将铁链尽数缠缚脑门前,挡住攻击,便念头一动,六道光影再次在他身前汇聚为一,白玉线条勾画成圆形结阵,最后聚于手中的玲珑百骨扇中。
“意逍遥!”
只见京枕桥手臂自下而上挥扬,将百骨扇径直飞旋而出,气力与骨扇瞬间如船帆破浪般拱翻起地基石面,拖着绚烂光尾滚冲向桎干。后者俩腿一蹬猛地后撤,手掌一拍地面,绿色锁链绞在一起,似蛟龙出般凝成绿色蛇头,与呼啸来的折扇正面相撞。
两色分明的光柱瞬间在场上炸开,白玉流光与诡异绿雾一时间在场上纠缠不清,叫人不甚分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