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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蝶恋花(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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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昭卿隐隐听有人唤她,却又辨不清是谁,直到那声音越来越清晰。她猛然睁开眼,在自己凌乱的发丝间,看见江楚站在桌子上用剑钉进桌面,使劲伸着手够她。她唇角不觉一勾,一把握住江楚的手,借他的力蹲跪回桌子上。

    俩人加一张桌,在十几米的高空中呈抛物线往下落。他们的头发随风肆意抽打着他们自己的脸,也抽着彼此的脸。而飞掠的风夺取了他们一点声音,让他们不得不扯开嗓子。

    昭卿:“你怎么会在这儿?!”

    江楚:“你又怎么在这儿?!”

    “我……”昭卿看了眼快近眼前的地面还有慌乱四散的人群,“我们能等会再谈这个吗?!”

    “当然!”

    俩人反蹬桌面,桌子砸在地上四分五裂,他二人则凌空点风向上攀升。江楚在所能及的最高点滞空,扣住昭卿手腕将她甩了上去。

    昭卿被他甩到四楼豁口的同一水平高度,对着楼里的白殊阅喊了一声。白殊阅一听,悠着锁链直接甩了出来。昭卿截住锁链中间处,把前半截悠给了底下的江楚,见他抓住后,反拉锁链想把他们自己拽进楼。

    白殊阅伸着脚后倾身子下压重心,却因为锁链上的拉力不断前滑。最后她一脚蹬在墙壁上,把锁链抵在肩膀上旋腰下压,将俩人拽进了楼里。

    柴傅两脚踹开那俩屁用没有的东西,抬眼瞧见飞进来的江楚与昭卿,抓起身边的几张桌子直接向那二人扔去。

    江楚与昭卿一左一右,踩着飞来的桌子向下俯冲。

    江楚:“我们要做什么?!”

    昭卿:“放倒他!”

    江楚看她一眼,她立马会意,把身前最后一个飞来的桌子踹到了他前方帮他垫一下脚,自己则闪到侧方蓄势。

    昭卿扫了眼又围过来的白殊阅三人,挥手示意他们退下。三人大眼瞪小眼,彼此心照不宣冒了个问号,“就你们两个?”

    江楚半蹲在最后一张桌子上蓄力起跳,腾空旋子转体挽剑劈砍。柴傅举起铁刺连连架挡,察觉身后劲风袭来,故意侧开身,想让江楚砍到攻来的昭卿。

    结果空中旋子转体的江楚直接把剑扔给昭卿,昭卿后倾接剑,涮腰带剑,让江楚能手抚剑面有个借力点的同时,增加发力距离,腰起剑出,横斩而去。

    柴傅被他俩突来的变势打了个措手不及,铁刺赶在剑刃距身子一寸处抵住。而江楚落地立马鞭腿接上攻势,让撤不出手架防的柴傅结结实实挨了一下。

    昭卿趁他趔趄,进步提剑撩面斜劈,被躲后立马变势斜下劈,虽又被躲,但她借着斜下劈的力道直接将剑甩给了身后进步赶来的江楚,而后俯身等着江楚攻势。

    江楚接剑见她俯身,立马会意跃步再一记撩面。柴傅刚直起腰又被这一剑逼得倾下腰,重心一来一回开始不稳,昭卿趁势扫腿破其下盘,紧跟后滑步拧身鞭腿。

    柴傅被扫横在空中却立马作出反应,探出铁刺对准昭卿鞭来的腿,逼她收招,而后自己立马翻滚拉开身位。

    柴傅用手揩了下鼻子,盯着俩人道:“二大于四,真是新奇……”没人注意到,他揩鼻子的瞬间,往嘴里塞了颗丹。

    江楚和昭卿对了一眼,再度攻上。他故意把剑扔给昭卿,误导柴傅以为自己不过打虚掩实。柴傅大部分注意真留给了后面的昭卿,结果腹部结结实实挨了江楚一拳。

    他吐了口苦水,意识到自己上当,旋着铁刺冲江楚喉咙割去。江楚退半步侧身躲闪,而后左手擒其手腕,右臂砸其肘,将其手臂叠起,抽拳准备击肋。

    柴傅见状立马顶着江楚向着墙上撞去。江楚后背结结实实撞了一下,震到他感觉五脏六腑都有些偏移,待他回神时,铁刺的尖锋正不断放大。

    “铿——”长剑震开峨眉刺碰出的金石声在江楚耳边炸起。柴傅见这一击未果,立马再接一下。昭卿一把箍住他手腕,而后抬膝顶住他后腰,同时手肘别住他肘关节,往后拉拽。

    江楚趁柴傅被短暂压制,抽出胳膊来弓指击其喉,昭卿则趁机卸掉他右手铁刺。柴傅缩着脖子呕着嗓子捂喉连连倒退,胸肋又挨了江楚一记进马顶肘。昭卿出声让江楚低头,而后一记高鞭腿横过江楚头顶直直鞭在柴傅脑袋上。

    昭卿抬手讨要锁链,待锁链到手后一抛一甩,江楚接住锁链另一端,俩人彼此相错绕着柴傅一圈又一圈,最后各站一边将锁链拉紧,而后一掷锁链前段的短剑,将其钉在了地板上和墙面上。

    白殊阅和另外那俩又大小眼互瞅一下……确实是他们多余了。

    南昭卿拾起剑就要取柴傅性命,被江楚扣住手腕拉到了一边。

    江楚:“等等等等,你要干什么杀他吗?不是取些什么你们需要的东西了?”

    昭卿:“他的命就是。”

    江楚:“不是,不是你等等…(看了眼柴傅)这是条人命,你们不能说杀就杀啊。”

    昭卿:“你对他仁慈那谁来对你仁慈?他刚刚差点要了你的命!”

    白殊阅他们站在柴傅周围,看着江楚与昭卿背着他们叽喳碎语,全然没有注意到柴傅身上开始发生细微的变化。他手臂上的血管愈加明显,一股一股流动,像蠕虫在其中蠕动。脖颈上的青筋也开始突起,隐现出乌青色。

    江楚:“是我知道但是……但是他有什么过错有什么罪孽,我们该交给府衙交给律法吧?”

    昭卿:“可这是我的任务。而且今天我不杀他,日后他要是报复害了你或者我呢?我不能拿我们的命去赌。”

    江楚:“可是他有儿子,才六七岁!就在楼外等着他。他该有个完满的家庭,现在你要杀他爹,让他变得和我们一样吗?”

    昭卿被他这最后一句说动了,六七岁没了父亲疼爱,她太清楚是什么滋味了。她垂着脑袋叉着腰挣扎了一会,咬着下唇吸了口气,而后肩膀一沉将气呼出,“好,我答应你我不——”

    “铿铿铿——”铁索被强硬破开的声音在昭卿耳中响起,断成一截一截的锁链同时在她与江楚之间掠过。她甚至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江楚已经重重挨了一拳被轰了出去。

    “江楚!呃啊!”她毫无防备地被柴傅一拳捣在腹部,血与水掺在一起被呛出来。她抱着肚子双腿一软“噗通”跪在地上,额头磕在地上又啐了口血。

    白殊阅几人这才有所反应赶来救场,结果两人被铁刺直接索了性命,白殊阅被一刺洞穿肩膀,一脚踹下了楼。

    一颗丹让他从三流上暂时迈到了三流顶位,甚至隐隐有碰到二流的势头。

    江楚嘴角挂着血从废墟中奔来,却被柴傅一把掐住脖子,快到他连对方何时抬手都看不清,就已无法反抗任人宰割了。

    柴傅掐着江楚脖子把他拎起来,感受着他那脆弱到稍稍用力就会立马逝去的生命,看玩物一样嘲笑问道:“啧啧啧,瞧瞧你现在这样子。怎么不威风了?刚刚那几下可真疼啊,不如我一点点还给你?”

    昭卿咬紧牙槽硬撑着绷紧身子,攥紧剑,突然起身扬剑对着柴傅脖子划去,却被他一胳膊抡到墙上。巨大的力道又将她反震出口血,剑也一点点从她手里滑落。

    柴傅看了眼贴着墙滑下跪坐在地上的昭卿,又看着江楚,咧嘴道:“我突然想到个更好的回报方式。”

    江楚心头一慌,“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柴傅拎着江楚一步步向昭卿走过去,“你们配合那么好,她一定是你情人吧?你有没有体会过,那种眼睁睁看着在意的人受伤害的感觉?别这么看着我,我马上就让你知道。”

    江楚:“(挣扎)别,动她,别……”

    柴傅哼哼一笑,揪着昭卿头发把她拉起来,攒拳打在她上腹。血从她口中喷出,她环臂挡住上腹,本能抬腿弯腰缓解痛感,结果又被柴傅拽着头发拎起来,接着下腹又吃了他一拳。

    她挡下腹他就攻上腹,挡上腹他就攻下腹。江楚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挨了一拳又一拳,听着她痛吟一声又一声。

    他气血上下翻腾瞠目欲裂,他绷紧手撕扯着钳制他的臂膀,指甲留下一道又一道血痕,从喑哑的嗓子里咆哮道:“我要…杀了你!杀了你!把你,把你碎…尸,万段!”

    柴傅看着他,讥讽道:“刚刚还不让你情人杀我,现在自己就喊着要把我碎尸万段了?你们这些自称江湖侠客的,以为自己有多么大义?其实一个个都一样,伪善罢了。”

    江楚被他这一句话冲到耳目轰鸣,他在那一刻陷入自我怀疑,他出于仁善不忍昭卿取他性命,竟也不过两字“伪善”吗?

    柴傅一脚将昭卿连人带墙一起蹬进了屋子里,而后重新探出铁刺对准江楚心脏,“说来我其实还要谢你救我一命,但我没法放你活着离开,你见过我儿子,万一以后你为了复仇去杀害他怎么办?你情人说的没错,在这一点上她比你聪明多了。知道为什么他们叫我铁刺柴夫吗?不是因为我是个柴夫,而是我杀人,和劈柴一样。”

    昭卿被废墟埋下,用仅剩不多的气力睁一只眼努力向上看去,模糊阴暗的视线中,铁刺一点点刺进江楚胸膛,一滴水光顺着她鼻梁滴在地板上。她嗡动着嘴唇发不出声,说的应该是,“不要……”

    江楚不再挣扎了,铁刺一寸寸陷进他皮肉的疼痛都开始变得模糊了。他透过被豁开的墙,盯着里面的废墟……

    “啊!”柴傅突如其来的惨叫在江楚耳边炸起,而他坠落在地上,听到“咚咚”两声,是柴荣的两只带血的胳膊一横一竖躺在了他眼前。

    一人又掐着柴傅把他拎起,手里一把诡异的黑刀,身上满是肃杀的戾气。他手指如同鹰爪一点点陷进柴傅脖子里。

    黑刀仇封玄。江湖真正的一流高手。

    柴傅瞪大着眼,从被掐细的嗓子眼里挤出几句惶恐:“仇大人!仇大人饶命!”

    仇封玄沙哑着嗓子玩味看着他,“你以为你是那姓京的?也敢在江舟城撒野。”

    柴傅:“不——敢……”

    仇封玄:“庞家大娘,张五家三口,宋小千他妹妹,都是你杀的吧?”

    柴傅:“我也是……逼不得,已……”

    “逼不得已?”仇封玄冷冷一笑,加了力道,“债,你也该还了。下去和他们解释吧。”说完手指一掰,柴傅两眼一翻,没了生气。而他则睨了眼脚边的江楚,自己离开了。

    江楚跪伏在地上猛咳几口,贪婪吞下一丝生气,而后立马扑进屋子里,染着哭腔碎碎念叨着,“不不不不不……求求你,求求你……”他连滚带爬扒开压在昭卿身上的废墟,最后看见了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她。

    她眉头紧皱写着痛楚,发丝粘黏在挂血的唇角,凌乱破碎又脆弱。江楚把她抱起,轻而急促的唤着她。他不敢想昭卿要是真因为他愚蠢的抉择出了事,他往后的日子将背负什么样的罪孽与懊悔前行。

    昭卿在他怀里又呛了口血,她费力睁开一道缝,看着江楚胸膛上还在往外不断溢血的伤口,一滴一滴顺着衣服流下来。那伤口再偏一丝,真的会刺到江楚心脏,她在那瞬间于脑海中悬想了江楚死在自己面前的场景。

    那是一幕她再也承受不起的场景,绝望无助痛苦堵在一起让她心跳紧皱。她越想越后怕,越怕越气,气到最后竟烧成了一缕怒火,在抬起眼睑看见江楚那张脸的瞬间,找到了燃放的宣泄点。

    她都不知道自己哪还来的力气,一把搡开江楚反手狠狠甩了江楚一巴掌,扇到一瘸一拐走过来的白殊阅愣在了原地。

    怒火中烧与突然发力牵动她伤,让她侧伏在地又吐了口血。江楚见状想去搀扶,可他又不敢了。他不知道昭卿这一巴掌到底是什么情绪,他只以为她在怪自己,怪自己把她害成这样。

    白殊阅把昭卿搀起来,小心翼翼架着她,走出了屋子,走出了酒楼。楼外心不在焉逗着男孩的萧也韫看着被架出来的昭卿,急忙起身想搭把手,“南姑娘你……”

    昭卿有气无力地抬起手止住他,游若细丝的话飘进他耳朵里,“他还在上面……”

    江楚站在柴傅的尸体旁,怔怔看着他没合上的眼。他杵在那很久,一个人,静到自己的血滴在地上听得见。

    他突然嗤笑一声,和东倒西歪的扶手相依为命,一步一步挪下楼梯。他第一次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对是错,然后发现,善恶与对错居然都一样,一样荒唐,一样扯淡。

    他一脚踏空,顺着楼梯一阶一阶滚了下去,最后停在了夺进楼来的萧也韫脚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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