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上京回横城的路途不远，4个小时。
凌醒窝在座椅里，因为闭上眼睛前和孟安安谈话的场景。
使得她入睡后，又清醒地做了个梦。
她梦见了学生时代的沈医生。
还是她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在学校的演播大厅。
那次是新生入学。
所有家长和孩子都被各班老师勒令整整齐齐地坐在后面的观众席上，只有她和高冷的沈同学孤独地坐在第一排。
“家长没有来的同学千万不要伤心，这就是你们成长的第一课，这一课的名字叫独立。”
“独立是我们人生至关重要……”
凌醒：……
这演讲，还挺点她的题。
凌醒放空地盯着主席台上口若悬河的校长，不觉有些无聊。
手机吱吱地在她手心里震动着，过了一会她打开屏幕。
其实，有些不开心。
【星星，爸妈公司有事，实在一时走不开，要不让林姨去陪你？】
【乖女儿，或者我让你妈妈先回去，能赶得上典礼吗？】
【星星，星星，你还在吗？】
……
这里的星星爱说话：
【不用了，爸爸。】
凌醒盯着不停震动的手机，认真地在屏幕上打起字。
本来今天一大早，爸妈帮她整理好书包说要陪她过来参加入学典礼的，结果一家人高高兴兴地刚上车，爸爸助理的电话就打来了。
应该是很重要的工作，不然爸妈答应她的事就一定会做到的。
凌醒心里想着：要懂事，要独立，所以要理解。
【星星，今天是爸爸没安排好。】
凌醒看着屏幕那端自责的爸爸，眼珠转了转，为了让他放心，心里突然有了个主意。
这里的星星爱说话：
【你不用管啦，有人给我当家长。】
爸爸：
【？】
【？】
【？】
凌醒：“……”
这满屏的问号仿佛在告诉她，更不放心了。
弄巧成拙。
凌醒无奈地把屏幕熄灭，她也没有更好的主意了。
索性，不再去安慰对面一脸问号的爸爸。
她捧着脸仔细思考了一会。还是有些无聊。
干脆转过头，去看身旁，唯一的少年。
少年安静地坐在她左手边，两手正随意地搭着，腿上摊着一个粉色的笔记本。
眼神镇定，竟毫无维和感。
还是个冷漠……的帅哥……哥。
凌醒干脆不再听台上的人讲话，认真地观察起他来。
先是他那张精致的脸。
脸上的皮肤在厅内灯光的照耀下，呈现出冷白色。
高挺的鼻梁上，镶着双狭长的眼睛，细，而不紧。
眼皮薄薄的，尾部的眼线下点着一颗泪痣。
凌醒不自觉伸手，也摸了摸自己的。
撞款了……
接着去观察他那双修长的腿，因为过道太窄，憋屈地缩在凳子下面。
黑裤白鞋，两者空隙的地方能隐约捕捉到一小截脚腕。
有些性感。
……
凌醒的目光毫无顾忌的从上至下打量着他，接着，不甘寂寞的，伸出小手。
用手指轻轻捏住少年的衣袖。
“同学，你能给我当家长吗？”
无厘头的、本意是用来安慰爸爸的、憋足理由，突然在这个情景下有了发挥的余地。
谁让她没管住自己不安分的手。
……
少年转头看她。
十六岁的凌醒，满脸婴儿肥。圆润的眼睛因为带着谄媚的笑，变得弯弯的。
白里泛红的脸蛋上长着颗呈矩形的小小酒窝。
唇角弧度漾起，目不转睛在盯他。
“没有给人当爸的习惯。”
少年冷漠的开口，声音略带沙哑。
凌醒也不气恼，突然开口叫了声：“哥哥。”
“嗯？”
他喉结微动，眉骨随之挑了一下。
尚未转头。
“我的意思是待会入学手册发下来，家长签名那一栏，你可不可以写我哥哥的名字？”
“需要的话我也可以给你当姐姐啊。”
她想了想又开口。
“反正我们是两个没有家长的孤寡老人。”
装作若无其事的凌醒，满脸淡定地解释着。
……
所以可以吗，把你的名字和我的写在一起。
就算是第一次见面。
就算是理由奇怪。
就算我看起来就没安好心。
但还是安慰一下开学第一天就被放鸽子的可怜少女。
可以吗？
……
奈何沈同学还是那张没有任何反应的高冷脸。
“不可以。”
“额。”
凌醒把脸扭回去，识趣地没再搭话。
只是座椅下，她小心翼翼地，把自己不经意间渗满汗液的手心，放在衣服上，摩擦起来。
--
“星星，星星，下车了。”
凌醒是被孟安安这个人工闹钟强制唤醒的。
“嗡”“嗡”“嗡”，不叫醒她绝不罢休。
凌醒把正在梦里纠缠着她的那人扔向一边，疲惫地摘下眼罩，揉了揉眼睛。
“到剧组了吗？”声音有些闷闷的。
随晴：“已经到了。”
晴姐正站在车门口接她，看见车门打开，上前递过口罩，眼镜，帽子。
凌醒一把全部接过，把自己捂了个严实。
有气无力地接着开口：“直接去片场吧。”
“要不你回酒店睡会？最近都没怎么休息。”随晴看着她疲惫的样子，有些于心不忍，摸了摸她的头发。
进组以来，几乎就是剧组医院两点一线，这小身板不知道怎么吃得消的。
“车上补过觉了，喝杯安安的苦咖啡就能精神。”
凌醒拧了把自己的手背，试图从刚刚古怪的梦里回过神来，对二人递来一个安心的眼神。
“星星，咖啡早就备好啦。”
孟安安变戏法似的把藏着的保温杯从身后拿出来：“没有加糖，方便你醒神。”
一脸狡黠地对着她喊。
……
凌醒--一个嗜糖如命的女明星。
她伸手接过，凑近闻了闻杯子里飘来的香气，皱了皱眉头。
果然不出所料，一闻就很苦，十分上头。
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笑着往片场走去。
--
整整一天都是她和沈景的对手戏。
由于舟车劳顿，加上没睡好，敬业女星凌醒有些打不起精神。
走戏的时候虽然投入，可情感始终不到位，不停的ng。
休息间隙，凌醒抱着保温杯坐在化妆间门口的躺椅上研究剧本。
沈景拿着杯咖啡走过来递给她：“提神的，姐。”
“谢谢。”她用手接过，拉出旁侧的椅子给他，示意他坐下。
“再有两场戏，我这个角色就杀青了。”
他晃了晃另一只手里攥着的剧本：“你还要辛苦一阵子。”
凌醒抬头和他对视了一眼，突然发觉，经过这段时间两人磨合下来，对面坐着的男生不知何时开始，能一脸镇定地和她交流了。
不由得想起他第一次脸红的样子，还有些感慨。
“我听张导说下个场景是转去上京拍，到时候你就能偶尔回家住了。”
对面的人见她没反应，又接着开口。
凌醒回过神来，点头笑了笑：“弟弟是哪里人？”
“也是上京人。”
沈景听完她的称呼，瞬间又是耳朵通红。
凌醒：“……”
好吧，收回她的感慨。
“祖籍上京，但我从小是在英国长大的。”沈景想了想又补充。
“伦敦吗？”凌醒下意识问。
沈景：“是，伦敦。姐姐是去伦敦拍过戏吗？”
凌醒：“前几年跟一个朋友约好在那见面。”
一个虽然约好但没见上……还失踪了的……网友。
她摇了摇头，不想多提。
凌醒：“怎么想到来当演员的？”
她索性合上剧本，有了闲聊的兴致。
“因为我哥。”沈景缓缓开口。
凌醒竟然从他陷入回忆的语气中，读出几分厚重的故事感。
一时觉得不应该去触摸才对。
“他喜欢一个女明星。很多年了。”
男生接着开口，像是突然找到了一个倾诉的口子。
“虽然我不知道她是谁，但是我总想着，假如我进圈火了，说不定……能帮他追嫂子。”
“那你哥很幸福。”凌醒突然觉得自己之前的想法有些好笑，明明就是个单纯善良的好弟弟。
终究还是没忍住调侃：“有你这么舍己为哥？的弟弟，是他的福气。”
在脑海里认真措了下词，思考了一下该怎么形容，说出口发现好像也不是很合适。
“我哥很苦的，姐。”
沈景摇摇头，语气瞬间低落。言语中都是认真，回答了她上一句话。
不是幸福，是很苦。
连着让一旁本来忍俊不禁的凌醒，也没来由地生出几分难过。
凌醒：“你哥他--”
“星星，快开工啦！来换装。”远处孟安安抱着一堆戏服跑来。
要讲出口的话被打断。
“马上。”凌醒站起来，和沈景摆了摆手，想了想还是没忍住，多提了两句。
“不管你是什么原因来演戏的，如今都做的很好。我总听导演夸你。”
“坚持下去沈景，期待你早日，帮哥哥抱得美人归。”
说完，也没等他的反应，跟着孟安安往试衣间走去。
--
“星星，你什么时候和这小奶狗这么熟了。”孟安安忍不住好奇，挤眉弄眼地看着她。
“还有，他哥哥是谁？”
凌醒：“……”
忽略第二个问题，毕竟她还真的不知道。
凌醒想了想，老实回答：“大概是我一向对弟弟，怜香惜玉？”
孟安安笑着拧了她一下，兴奋地告诉她刚才自己打听里的消息。
“我刚还听她们夸这小奶狗呢。说长的帅，演技好，进步飞速。”
“好像是说上边有点背景，加上人努力。入圈也就半年吧，微博粉丝过500万了，看起来有顶流之兆啊。”
孟安安伸出五个手指，朝凌醒夸张的比划。
凌醒：“……”
娱乐圈不给你封个八卦之星，我都不愿意。
“好啦，别八卦了，孟安安同学。”凌醒伸出手，帮她把手掌合上：“你的当务之急是晚上帮我走戏！”
孟安安一脸荣幸的，点头答应。
两个人打闹着走向更衣室。
--
和沈景的对手戏拍完，横城这边，主要剩余一些和男主角的日常向剧情拍摄。
入戏起来比较容易，进度算是比较快。
导演照顾到凌醒接连几天都在连轴转的不易，今天放她收工的时间就有些早。
她一忙起来容易食欲不高，简单的在剧组喝了两口粥，就跟着孟安安回了酒店。
孟安安：“星星，睡觉前锁好门。等明天早上，我叫你起床。”
凌醒一进屋就歪倒在床上，闻声，有气无力地应了声，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了。
接着就昏睡了过去。
半梦半醒间，被手机铃声吵到，凌醒顿觉耳边一阵喧嚣。
亏得她没有起床气，才能强忍住发火的冲动。
但眼睛还是迟迟不愿睁开，手在床边胡乱摸索着，连屏幕都没有看，拿到之后就接通放到了耳边。
“您好，请问哪位？”
她开口时，伴随着朦胧的睡意，嗓子有些含糊，不禁带着些哑气。
手机那端顿了一下，才回道：“不舒服？”
她猛地一激灵，睁开眼睛，接着一个翻身从床上坐起来。
凌醒把手机举到眼前，艰难地辨认了一下。
一串陌生的数字。
接着不自觉掐了自己一把。
疼的，没做梦。
下意识就否认。
“啊，舒服。”
只听对面一声低笑传来，凌醒瞬间清醒了。
凌醒：“……”
想把舌头咬断。
舒服什么啊，你就舒服。
她咳了两声，清清嗓子，用额头触碰了一下紧紧攥着手机、温度颇高的手指。
一本正经地又开口：“您有事吗？”
毕竟这三更半夜，孤男寡女的，即使隔着屏幕，没事就不应该打电话。
那头沉默着，久久没有出声。
凌醒不确定地拿开手机看了一眼。
北京时间：00：38。
通话时长：1分钟38秒。
系统提示：正在通话中。
她想了想，怀疑对方是不是根本不知道她是谁，只是无意中播错了电话。
连忙补了一句，“您要是打错了，我就先--”
“术后回访。”
对面男人拖着慵懒的调子，慢条斯理地打断了她。
一贯的理所当然，甚至语气里带着两份不易察觉的痞气。
凌醒：“……”
大半夜的术后回访，不是你有病，就是我有病。
“病人恢复的很好，现在已经能正常吃饭、睡觉、运动了。腿不酸腰不疼，很是健朗……谢谢贵医院的各位神医。”
凌醒开口时，还是故作乖巧，毕竟古人云：得罪谁都不能得罪医生。
她直起身，说到吃饭，瞬间觉得自己有些饿了。
顺手从床头柜里拿出孟安安准备的面包。
撕开袋子，咬了一口。
“你说了不算，没有事实依据。”
对面的声音在这时，又悠悠传来。
和她咀嚼面包的声音混合到一起。
凌醒：“……”
“呸。”刚进嘴巴的面包被她吐了出来。
“那我说了不算，您给我打什么电话啊。”
她直白反击。
又把面包丢进了柜子里。
顷刻间的安静后，对方终于舍得吱声。
“微信同意下，发病人术后照片给我。”
……
说完，电话被掐断。
凌醒一阵无言。
她把手机扔到床上，静默了一会。
感到眼睛很是不舒服。
于是起身走到洗手间。
艰难地抠出，被她忘记了的隐形眼镜。
又把脸上的残妆卸掉，开始刷牙。
接着她认真洗起了脸，还在柜子里翻出一张面膜啪在脸上。
甚至饶有兴致地泡了个澡。
半小时过去了。
她叹了口气，浑身湿漉地走出浴缸，把睡衣披好。
赤着脚走进房间，从床上捡起手机，躺下，侧身把头埋进被子里。
凌醒打开微信，果然有个好友申请。
时间：11：38。
头像：一束烟花。
申请人：一个大写的s。
凌醒盯着这条申请看了很久，点了同意，退出对话框。
紧接着，她把手机扔向一边，蒙头睡觉。
……
半晌。
一截雪白的手臂从被子里伸出来，捞过手机，按亮了屏幕。
毫无睡意。
她顺手点进去沈洛飞的朋友圈。
就……没有朋友圈。
凌醒：“……”
果真是个老干部，和以前一模一样。
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凌醒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对方加上了她的好友，便也能看到她的朋友圈。
她连忙点开自己的。
就……很一言难尽。
半年可见，平均三天一条。
因为有她微信的人不多，加上都是相熟的家人和朋友，所以发起动态来也有些随心所欲。
更是没有屏蔽人的习惯。
最近的一条动态还是接凌母出院，她充分在上面表达了自己的喜悦之情。
……
要不还是屏蔽他？
仔细思考了一下，又觉得没有必要。
一个八年未见的……男同学而已。
没有必要。
假如有必要，开始的时候，就不应该鬼迷心窍地，把私人号码写给他。
她退掉微信，冥想了一会。
在这安静的深夜里，硬生生被一通电话带出几分感慨。
思考了一下，凌醒心血来潮地找出手机内尘封已久的软件。
打开，登陆。
在搜索框里输入一个大写的“f”。
咬了咬牙，点击搜索。
就这一次。
凌醒在心里想着：仅此一次，让她也回头看看自己的青春。
不然就算走远了，忘却了，妥协了，却还能时时刻刻，随时随地，漫不经心又略带温柔地刺激她。
页面很快有了显示。
她回过神。
“综合：f吧。简介：暂无关注1帖子187”
凌醒深吸了一口气，点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