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魂离魄散
宗盛重新上了主楼，气象依旧雍容富贵，只是相较之前，眼神中多出了一丝令人不敢与之对视的狠戾。
在他身侧，有名二十来岁，鹰鼻深目的黑衣男子盘膝而坐，薄唇翕动，快速唱着一段奇特法咒。
一缕肉眼可见的怪鸟形状魂魄正从李道全身上脱离出来，缓缓钻进半空中漂浮的一个漆黑木皿。
又有一名不足二十岁的女子倚着蛇杖立于一旁。女子圆月脸蛋儿，瑶鼻翘挺，唇红齿白，一双大眼甚是妩媚。
虽是寒冬腊月，女子却仅着一件紫色绣花肚兜，赤足如雪。连背及腰，大面积裸着欺霜赛雪的婀娜肌肤。
“师兄，我早就说青州人除了做包子好吃，别的事都指望不上。”女子将满头青丝束进脑后金环，然后小心翼翼地打开一张油纸：“一，二，三，四…师兄，还有六个肉包，你再不吃，我可全吃掉啦，省得一会儿凉掉。”
女子说罢，便捏了一枚肉包囫囵塞进口中，两腮蠕动，表情极为享受：“凫傒附在这病夫身上，连三分之一的力量也发挥不出。我看那穷奇更是拉垮，还是趁早回收得了。”
宗盛眉头一紧，说道：“小长老如此说话，是小觑我青州无人了。”
“喂喂喂，我可没这么说。是你舍不得自己女儿，又信不过贾正经，白费了两具好体魄。”女子指向人群：“那个和胡思敏打平手的大个子不姓宗不姓贾吧？为什么也没用他？”
宗盛瞧着单岩目不转睛：“我今天才发现本帮有这号人物。可惜，他也反了。”
女子转眼已经旋掉三个包子，擦擦嘴道：“你们中原人心术太多，互相算计，能团结才怪呢。”
忽听黑衣男子说道：“梦诗，闲话少叙，干活。”
女子撇嘴道：“真麻烦，他们自个儿内讧，却要咱们来擦屁股。”
男子道：“要不是你嘴馋去排队买包子…”
“好啦，又要摆臭脸。”梦诗嚷了一句，抓起蛇杖来到宗盛身前：“帮我看好蛇杖，我把这些叛徒的兽灵收掉。”
宗盛奇道：“收回凫傒已经如此费劲，这么多人你如何回收？”
“死的费劲，活的容易。”梦诗嗤笑一声，从蛇杖头部抽出一根骨箫，搭在唇边吹奏起来。
那箫音诡异至极，时如深闺怨语，时如百鬼夜行，凄楚阴郁似有灵性。
交战双方持刀客多为灾民中选拔出的转灵者，对音律一无所知，但这箫声每一拍都在牵引他们的兽灵。
箫音一响，众人脚步便乱，箫音愈发激厉，众人更觉骚痒难止，心跳加剧，似乎就要冲破胸腔。
叶牧尘叫道：“大家快把耳朵塞住，不可再听！”
众人知道这箫声摄魂夺魄非同小可，纷纷撕破衣衫，用布条环耳缠额。
叶牧尘内力浑厚，体内又无兽灵作祟，自是不受影响。只见他横持雪予，双脚飞踏，踩了一柄气剑直冲主楼。
黑衣男子刚好收完凫傒魂灵，见叶牧尘朝师妹杀来，双目暴睁，衣衫炸响，背后生出一对翡翠般的蓝玉翅膀，腾身纵起，叫道：“手下败将，找死！”
叶牧尘积恨已久，道：“青鸾，你前番偷袭，又以众欺寡，不算。”
青鸾也对擒叶牧尘时幽月帮众贸然出手，横加干预耿耿于怀。会逢其适，欣然应道：“正好，今天堂堂正正分个高下！”
叶牧尘气剑无法持续，不欲与其空战，雪予剑破空而至疾刺青鸾腰际，青鸾侧身一闪，叶牧尘便跃上长廊，站稳脚跟回身迎敌。只见气浪纵横，两人战得难解难分。
忽听“嗖”的一声，一支利箭快似闪电，直奔青鸾心口。
青鸾除了双翅都是凡身，不敢硬接，连忙挥翅击落，扭头看去，人群中的单岩又将一支箭搭在弓上。
“怎么说？”青鸾一飞三丈，体表结出淡蓝晶石：“你也要偷袭，以众欺寡么？”
叶牧尘全力运使风盈袖，左肩真气凝结成剑，右手雪予吞吐白芒，双剑交错，呈合璧之势：“单家小子，你射那女娃子去，不必管我。”
谁知单岩立在原地，拽道：“我不伤女人。”
叶牧尘挑眉道：“你人还怪好的呢，小子，随你，不要妨碍我诛杀此獠。”
青鸾振翅又上，陡见眼前寒光闪动，叶牧尘双剑便似两条白龙游走撕咬，呛啷之声此起彼落。
青鸾此时方知三境剑魁之利，若无宝石护身，这番交手绝无招架之机。
那梦诗听见单岩不伤女子的言论，似乎听见世间最有趣的笑话。
她随师兄行走江湖，但凡动起手来，不论男女老幼尽皆屠戮，断不会手下留情。
何况苗疆注重暗杀，女子心思细腻难猜，施毒投蛊玄妙隐蔽，这份天生优势绝非男子可比，所以实难理解这中原男人的优越感从何而来。
梦诗扮个鬼脸，吐舌道：“想得美，你伤得到我么？”
说罢又想：“中原人生性诡诈，万一他要骗我放松警惕再放冷箭可不好玩。”
念及此处，梦诗莲步轻移，沿着长廊边跑边吹，箫声受其引导愈发缥缈，听之在左互焉在右，不多时已穿透众人裹耳布帛。
再看持刀客们，个个僵若木雕，头顶丝丝缕缕的热气化作各种动物轮廓直往上冒。半数平民捂着耳朵，蹲在地上汗如雨下。
箫声传进东面树林，孟极猛的发出痛苦哀嚎，白虎魂灵若隐若现，似被外力奋力剥离。
眼见孟极毛发褪去，即将现出公孙扬女子本相，宗蕊慌忙跳将下去，寻川眼疾手快脱掉外衣将其裹住，同时扭头问道：“谁知道发生什么了？”
石瑶捂住眼睛，颤声道：“这是聚灵曲，有人在收走转灵者们的魂灵。”
寻川眉头紧锁：“收走魂灵对转灵者有什么影响？”
石瑶感受到寻川对公孙扬的关切之意，心不在焉道：“因人而异。如果转灵者不曾使用兽力，剥离后只会恢复到转灵前的身体状态，旧疾又发，老伤复创。如果转灵者经常调用兽力，甚至达到依赖的程度，那么…”
寻川疾问：“那么什么？”
着宽大道袍，带着女儿的男人冷不丁说道：“兽灵与人灵重度融合，一旦剥离，轻则损伤心智，重则魂飞魄散。”
众人循着箫声望去，天空昏暗无光，无数魂灵汇成丝线，缓缓飘向主楼那支蛇杖。
“公孙姐就是后者。”宗蕊暗估距离、弹道，沉声道：“炮兵听令，正西方向，仰角三十，填弹！”
穷奇翻滚之下变回昔日吴府管家倪海，趴在地上有气无力说道：“帮主还在那里，不管他的死活么？夫杀妻，女杀父，啧啧啧…”
寻川与宗雷对视一眼，同时问道：“你可想好了？”
“今日之祸全因转灵而起。”宗蕊目光凝重，脸色同天色一般阴沉：“不能再拿公孙姐他们的性命去填爹爹的欲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