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焰火，箱中蜈蚣（五）
一道剧烈的波动从远处袭来，明明声势浩大，却没有卷起一分一毫的沙子，如此平常的，灰色的射线向四面八方袭来，扩散。
整座岛屿被这份灰的线描全覆盖，自成一个空间，在界限外的游船上的水手愣愣地看着眼前遮天蔽日的透明玻璃似的墙壁，其中一人尝试去触碰，瞬间就被拖进去去，他们慌忙地去跑去报告巡视的海警。
墨克罗岛。
人们看见天空仿佛被一席薄薄的灰纱笼罩，视线所及之处都有线条在拉扯，风也变得有形起来，温度也变得有轻重之分，在英伦风的一家酒店里，一场平静的爆炸发生了。
所谓的平静是好像在进行慢动作剪辑，建筑物的倒下变得迟缓，一个简单跳跃也随之停滞在空中很久。
灰色射线延长，延长，整个墨克罗变成了一条河，河水是弯曲状的，一圈一圈地转到正中心，像一个漩涡，湍急的水流快把人们的灵魂给扯出来，恍惚之间，他们好像看见周围浮现出摇摇晃晃的身影。
这是他们的记忆，所有的人都从脑袋里钻了出来，憎恨的人，喜欢的人，围观的背景板，亲人，陌生人，一间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屋子，一些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小事。
走马灯一般，陷入了记忆的长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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境一目在一辆装甲车里，他剥开一个橘子，掰了一半给果戈理。饱满而多汁的果肉充盈了干燥的喉咙。他津津有味地吃着，一点也不在意外面发生的事情。
果戈理倒是饶有兴趣，用着望远镜，观察着四周的变化，他说：“这就是特异点，太神奇了！”
【时间机器】和【窄门】，h·g·威尔斯和安德烈·纪德的异能力相撞产生的特异点，延缓了灰色射线包裹范围的时间流动，在波动点处人的思想与异能产生纠缠，投影出来自过去与未来的幻像，意志消沉的人挣不开漩涡的引力，会永远地沉溺在这个特异点中。
境一目用消毒纸巾擦了擦手，驾驶着车向墨克罗最奢华的酒店前进。
果戈理在一边东扭西扭，一股脑地说：“鲁布拉，我看到了好多好多奇怪的幻象，你看的到吗？你说这些是来自过去与未来的投影，我看到了费佳和我在聊天，还有一个头上一边紫一边白的男人掉下来，还有一只吵闹的白虎，还有很多很多人，很多很多熟悉的物件，可我却没有看见你，也没有看到《红雀》。”
“因为我在你身边，尼古莱当然看不到有关于我的投影，”境一目漫不经心地回答，“我也看不到尼古莱的投影，因为尼古莱也在我的身边。”
“哦。原来是这样，可是为什么我可以看到自己呢？”果戈理刚好看见了来自未来的二十四岁的自己被绑在椅子上，腰腹被横空切下，摔倒死亡。
境一目顿了顿，又说：“那真是奇怪，我看不到我自己。”
骗人，境一目这么想着，在他的视角里他看见了一大群一大群的“死亡”，看见一个被剁着稀碎的婴孩，看见一个躺在街头睡觉离家出走的男孩，看见一个在鬼屋里扮鬼的员工，看见一个蜷缩在深蓝色海中的青年，看见一个细长细长的棺材，看见了淤泥翻涌。
他很烦躁，他在说谎，果戈理通过直觉判断出来，这是鲁布拉的秘密，戳开来会变得怎么样呢？
“你在说谎。”小丑从不把好奇带到明天。
“是的，”境一目面不改色，“我看见了。”
果戈理想着看到了又有什么可隐瞒的呢，太奇怪了，他好像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信息。
“抱歉，是我不好，看见过去的我会……”
“不是这个问题，鲁布拉你又想把我的话题绕开来，把我的思路引到错误的方向上，”果戈理灵光一闪，打断了境一目敷衍的道歉，“诚实地回答我，你看见我的幻象了吗？”
“……”
果戈理凝视着沉默的境一目，开口：“这会干涉到你的死亡？”
“不是因为这个，”境一目叹了一口气，“费多卡也知道这件事，你当然也有权知道。这个真相对于黑箱里的生灵来说残酷。”
“残酷？黑箱？”果戈理扯了扯嘴角，“听起来真是一点儿也不自由。”
“那你还要听吗？”境一目又补充，“费多卡想要弑神，不仅仅是消灭掉异能力，而是，把整个世界彻底颠倒。”
“疯狂，太疯狂了！这真是——”无法用语言形容。果戈理大笑，瞳孔微缩，消灭异能力，颠倒世界，反抗神明，“绝对是个最最最绝妙的提议！！”
境一目一脚踩到刹车，装甲车的摩擦声刺耳，他双手捧住果戈理的脸庞，灰色射线绕过了境一目的躯体和与他接触的果戈理，他脚跨过驾驶台，全身的重量都放在果戈理的身上。
“尼古莱。”境一目用着让人直起鸡皮疙瘩的沙哑声音，用手捏了捏果戈理的脸，“你知道平行世界吗？”
“大概了解一些。”
“这些幻象来自于处于同一分支下的不同平行世界的正在特异点中思考的人正在发生的过去、现在、未来。”
“分支？我们的世界之上还有世界，隶属同一分支的还有很多平行世界。我获得了这个世界的自由后也有可能还会被另一个世界所掌控。”
对面的青年点点头，果戈理抱住了思考过度导致快死机了的脑袋。境一目贴着果戈理的额头，给他的脑袋降降温。
“放一把火扔进黑箱里就好。”
把隶属于此分支的同等级世界全部抹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