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洗不净的淤泥与痛苦（六）
“就这……”太宰治面无表情地蹲坐在地上。
境一目看着面前的黑发少年，发出来了由衷的赞叹：“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倒霉呀。”
倒退十五秒。
太宰治控制住心跳，只见眼前被黑雾蒙上，身体仿佛在下坠，紧接着他就睁开了眼。
脸贴着冰冷的地面。
什么都没有看到。
一发哑弹。
……
境一目：“在刚才的十五秒内十一个骰子投向的都是生的那面。”
“再来。”太宰治开口。
“哦。”
十秒后。
太宰治再次脸着地。
境一目念出他的战绩：“十一投十一生。”
“再来。”
二十秒后。
“四十七投四十七生。”
“再来。”
十七秒后。
“十投十生。”
“再来。”
………
“十九投十九生，”境一目打断了太宰治的再来二字，“目前为止共有三百七十投，全生。”
他看着太宰治红肿的脸庞，说：“我觉得你摔倒摔到脑袋然后死亡的概率比投到死的概率大。”
话毕，从太宰治的鼻孔流出一道鼻血，他眼神幽深看不到尽头。
“喂，你没作弊吗？”
“呵，太宰君的脑袋磕坏了，需要给你报个急救电话吗？”境一目作势要走，被太宰治抓住了裤脚。
“我错了我错了，再来一次，呜呜呜。”太宰治敏捷地抱住境一目的脚，惨兮兮地撒娇。
“不要。”
“呜呜呜，呜呜呜呜，再来一次嘛！”
“演技好烂，好恶心。”
太宰治冷漠把脸往前凑，想把鼻血蹭到境一目的裤子上。
“最后一次。”境一目说。
“好的！”太宰治立马松开手，笑的跟一朵菊花一样灿烂。
一分钟后，没错，太宰治在某些奇奇怪怪的方面的确天赋异禀，竟然让自己的心跳停止了快一分钟。
他睁开眼喊叫：“我看到了！是垃圾场！”
境一目离他足足有五米远，他报出战绩：“一百投，九十九生，剩下的一个是回。”
“回？”
“就是太宰君太优秀了，连骰子都厌恶起你的幸运了，就一脚把你踹了回去。”
“垃圾场…”
“活着的世界就是一个垃圾场，你此刻还活着呢。”
“绝对是作弊了吧，怪哥哥。”
“要作弊的话只能世界作弊，活着的世界不想你死，你只能不死。”境一目嘴角微微扬起，复刻了太宰治的甜美笑容。
“只要你愿意接受疼痛，说不定还有死掉的概率哦。你想毫无痛苦地死去，你是自杀不了的。”
“太宰君，你为什么要自杀呢？”
太宰治狼狈地翻了个身，仰面躺起，这里可以看见灰蒙蒙的天空和破旧的建筑物群，鼻尖的锈铁味冲到天灵盖上，脸上的肌肉很酸痛、很酸痛，站着的那个灰发青年走过来蹲在了他的身边。
青年的发丝垂下来，太宰治看不清楚境一目的面部。
“太宰君，你为什么要自杀呢？”
他又问了一遍，只有脸上挂着的笑容分外的眼熟，那么恶心的，那么刺眼的笑容。
简直就是，和我一模一样啊！
太宰治生气极了，他努力地想要把用那张长得跟他一模一样的脸的人给拽下来，却无法动弹。
那张脸重复着重复着一模一样话。
“呐，太宰君，你为什么要自杀呢？”
“太宰君，你为什么要自杀呢？”
太宰治攥紧了拳头，指甲狠狠戳入手掌，血留了下来；太宰治咬紧牙关，唇被咬破，血在唇上蒙了一层；太宰治胸腔一痛，干呕未呕出来还沉浸在胃里的残留物像虫子一样蠕动起来，忍不住咳嗽就咳出来了大片大片的血；太宰治鼻尖的血本已经止住了却又疯狂地奔涌离开。
太宰治感受到了血液慢慢从身体里流淌出来，身体的温度逐渐降低，冰冷，冰冷，但还有基本的感觉。
太宰治感受到了一如往常的窒息感，吊在嗓口处的压抑的可怕的刺激感。
在慢慢的，慢慢的，不知道过了多久后。
太宰治的求生欲开始翻倍翻倍达至顶点。
我还想活着！！！
太宰治努力活动着僵硬的身躯，毫无办法。
可是。
“太宰君，你为什么要自杀呢？”
废话！当然是因为活着没有意思呀！
“太宰君，你为什么要自杀呢？”
不是说了一遍的吗！因为活着没有意思呀！
“太宰……”
“废话，我当然是因为…因为因为…因为我怕痛啊！混蛋！！”
嘶吼着提起身子，头撞向上方，身体却不受控制地摆动起来，重力好像消失了，太宰治漂浮着，他分不清他在往哪里移动。
……
他看见了。
那是一层厚厚的淤泥。
冰冷的触感包裹住了太宰治，自己是在下沉，他下了判定，上下眼皮忍不住合上，疲惫且安心。
但，太宰治猛然又睁开了双眼。
脸贴着冰冷的地面，鼻梁处传来一阵剧痛。
“痛痛痛！！”太宰治一下子蹦了起来，他环绕四周，没有看见境一目的身影，在河边的只有自己一人。
这一切是梦吗？
他的右手贴靠在心脏的位置，感受到了跳动的重量，一跳，一跳，带着生命的气息。太宰治鼻子有点酸，他拧了一下鼻梁，摸到了一手掌的血。血这样倾泻而下，太宰治却没有一丝反应，呆呆地坐在那里不动。
直到。
“太宰君！”河对面有个牵着金发萝莉穿着白大褂的黑发中年大叔大声喊到。
大叔马不停蹄地赶到太宰治身边给他的鼻子止血，一边唠唠叨叨：“你又跑到哪里去自杀了？血留得满地都是，没感觉痛吗？”
太宰治没有任何的反应，仿佛一个失去意识的人偶，身上那股阴郁的气息全数放了出来，压得人喘不过气。
“太宰君？能听到我说话吗？”大叔在太宰治的眼前挥挥手，还是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朝背后说：“中也君过来帮帮忙，把太宰君背到我的诊所去吧”
一个赭色头发的少年面带嫌弃地走过来背起了勉强止住鼻血的太宰治。
“爱丽丝酱，抱歉了哦，今天的甜点得晚些再去吃了。”
金发萝莉愤怒地锤起大叔的大腿：“林太郎这个大骗子！大骗子！我今天都不要再理你了！”她做了个鬼脸，转身就跑，徒留下向前伸手的颓废大叔可怜兮兮地喊叫。
“爱丽丝酱！爱丽丝酱——”
中原中也对眼前的闹剧熟视无睹，把太宰治甩到了手术台上，表情嫌弃地擦了擦双手，回到了自己的床铺歇着却发现被子里盖住了一袋皮罗什基，他的脸上终于多了几分笑意，拿出秘密的联络器给境一目发了个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