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心痛
已经是半夜时分。
其他人都已经睡下了。
崔宁和晨曦叶在坐二楼阳台上的藤椅上,慢慢的喝着茶,看着月光下的群山。
在吃饭前听晨曦叶说明来意后,崔宁一直没吭声,直到饭后,当众人都休息后,她才邀请晨曦叶坐在这里,把心中隐藏多年的往事,全部说出来了。
或许有些话在她心里已经憋了很多年了,再或许之前受晨曦叶相貌的刺激,当有个长相酷似故人的人,愿意在此默默倾听的时候,反倒让她的思维清晰又正常。
都过去二十多年了,但那件事儿一直是钉在我心头上的一根刺,日日夜夜,我不敢回忆,每当我一想起来,心里就有一种巨痛的感觉。
从哪儿说起呢?好吧,就从发现遗迹时说起,之前的那些你知道了?你看过那刹的日记?没错,就是这本。
我在那时就注意到一个佣兵,没事的时候就拼命的写日记,那时我还不知道他叫那刹呢,探险结束后我们都熟了,我才知道他写日记居然是想着挣钱。
那次去乌山的探险,我们最终还是找到了那片遗迹的位置。
以为探险马上就要结束了,按照以前的安排,我们去遗迹里搜寻宝物,又因为害怕遗迹里有危险,那些佣兵除了南一外,基本上没有自保的能力,于是我们让剩下的那九个佣兵留在悬崖之上,也算是照应。
那晚有了那片白光的指引,遗迹我们很快就到了。
而且在路上我们也都注意到,这一大片绿洲里居然一点声音都没有,没有虫鸣声,没有夜鸟的叫声,更没有任何魔兽发出的声音,整个地方就像是在坟墓深处。
之前在悬崖顶上看到的发光物,是好多根巨大的石柱子,依然耸立着,在月光的照射下,如同火炬一般发着白光,虽然这些光让我们不需要再点火把,但也给人一种阴惨惨的感觉。
我们找了整整一晚上,除了残砖断瓦外,就是各类植物,实在没发现任何值钱的东西。
其实我们心里也很着急,因为这次探险已经花了我和厉乐不少钱了,如果什么值钱的东西也找不到,那我们就赔大了。
而且我之前还曾听说过,厉乐正在想方设法的谋求蓝齐帝国法师学院火系教授的职务,那个位子竞争很激烈,他急需一大笔钱去跑关系。也难怪他对这次探险如此上心,其实他比我还盼着找到宝物。
就这样,直到天亮我们都顾不上休息,疯了似的在那个没有声音的遗迹里搜寻着,还是一无所获,哪怕来个怪物也好啊,结果什么都没有,我们都有些绝望了。
最后我们约定休息一晚上,下一个白天如果还是什么也找不到,我们就只能撤回,因为我们带的粮食不够了。
这也是个无奈的决定,预示着我们这次探险行动彻底失败,好歹活着回去了,所以休息一夜后,天亮了我们反倒破罐子破摔,找得很随意。
可有时候往往就是这样,你越随意不当回事儿了,奇迹就容易发生了。
到了大约中午的时候,我们在一大片废墟里,看到了两扇灰白色精美的门,上面有好多奇怪又诡异的花纹,竖立在一堆废墟的底部,像是一个地窖的入口。
更奇怪的是,无论我们用什么办法,这门怎么也打不开,而且也不变样子。
厉乐研究了半天,说这门似乎受到某种法术符咒的保护,并猜想这里应该就是上古时代宫殿的法术实验室。
我们在周围又转了好久,四面还是一片破破烂烂,最后大家只能又重新回到这门前。
眼看着天要黑了,我们彻底绝望,尤其是我和厉乐,看来这次探险注定是要赔得血本无归。
正当我们垂头丧气的要离开时,临走前严岩不经意的又拉了一下门,没想到之前我们用尽办法也没打开的门,就这样轻松的就拉开了。
门里面,是向下的台阶。
这时大家才明白,原来这扇门,貌似只有夜晚时分才能打开。
我们先是发愣,然后惊喜,然后又担心,毕竟这个门后面是一片漆黑,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危险。
但到了这一步,我们只能探索一番了。
于是我们下去了,从台阶往下走了一顿时间,里面好像是一个地宫,面积极大,除了火把照亮的那一小块地方,周围都黑透了。
我们紧紧挨上块儿,小心的在这里面寻了一会儿,然后就发现了宝物。
我们最先看到的是一个造型别致的黄金杯子,然后是一个精美的镶着宝石的烛台,再然后又看到一个手镯……而且所有的宝贝一拿起来就闪闪发光,明显附着魔法属性。
我们乐疯了,连忙把这些东西往身上的背包里装。
真是财迷心窍了,我们那时浑不知危险就在身边。
我们正在一边找、一边捡,这时只见不远处的前边亮了许多个红点,我起初还以为又是什么宝物,居然一时没反应过来。
可随后我马上看到,我的三个同伴已经呆若木鸡,我刚想问他们怎么了,就听严岩突然大喊一声快逃。
我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这时我才注意到,眼前的那些无数个红点,是一个怪物的眼睛啊,那怪物开始要动了。
我们正想转身逃,但已经晚了。
就感觉似乎刮过来一阵风,但我们的身边的空气似乎一下子变成了泥浆一般,让我们一下子跑不动了。
这时,我们才看到那个怪物正在舒展开身体。他之前是蜷成一团的,展开的形体就像是一只巨大无比的蜈蚣,有无数双腿脚,头上长了好多只眼睛,它似乎刚从沉睡中醒来,正要伸个懒腰一般。
现在回想起来,我们只所以在当时还活着,估计是那个怪物在之前已经沉睡不知多少年了,看来它都没料到居然还有人能找进来,所以醒来后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否则我们早就死了。
但即便是如此,我们也眼看着毫无希望,根本逃不出去。
就在这一瞬间,厉乐掏出了一个卷轴,用力的扯开。
一道光包围了我们四个,下一秒我们就出现在遗迹的一个角落里。
这是厉乐身上最后保命的东西,唯一的一个传送卷轴,价值不菲,也是他身上最值钱的东西。
如今他就这样用出来了,但也就只能传到这么远了,而且根本不中用。
因为我们还没来得及庆幸的时候,就看见那个怪物已经跟着过来了,并且就出现在我们身边的一个废墟顶上。
它的那一堆红色的眼睛似乎在饶有趣味的打量着我们,好像刚才我们的传送卷轴让它觉着有那么一点意思。
而且它离我们如此之近,尽管是夜里,但我仍然能看到它的全身似乎散发一股股的黑气。
我们已经绝望了,在这个怪物强大的气势面前,我们居然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
但突然它好像感知了什么似的,扬着巨大的脑袋,扭头在看向一个方向。
然后它很快就消失了,好象是一下子融化在黑暗中似的,连看都没看我们一眼。
我们先是面面相觑,然后心头掠一丝疑惑和惊喜,莫非这怪物就这样放过我们了?
但随后我们就发现了自己高兴的太早了。
等我们想逃跑时,才发现我们的周围似乎被一层透明的牢笼封禁了,我们怎么也冲不出去。
此时厉乐一屁股坐在地上,一脸苦笑不得的样子。
我们问他怎么了,他苦笑着说这次来真是自不量力,相比起以前的那些寻宝者,我们的实力弱小到连那个怪物都不屑一顾的程度,再加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吸引了它的注意力,所以它确实已经懒得出手杀我们。
可就在它刚才盯我们看的那几眼,却无意中在我们周围设了个小小的禁制,我们和怪物之间的实力悬殊也太大了,居然连这几眼都无可奈何。
听了这番话,我们几个都傻了。
因为我们都在学校里听老师说过,那些近乎半神级的高手,往往有时会在举手投足间就能够改变空间规则,甚至能做到划圈为牢,我们只是听说过,此前从未见过,万没想到这次却在怪物这里体验到了。
也难怪这千万年以来,到这里探寻宝物的寻宝人,没有一个能活着回去。
严岩问这个禁制得多长时间。
厉乐无奈的摊摊手说,自己也不知道,这玩艺儿只能从外边破坏才有效果,我们在里面毫无办法,听天由命了。
既然听天由命了,我们索性都坐在地上等待着。
那一晚上,怪物再也没出现。
又一个黎明到来时,我们才发现,似乎是被封闭在了一个有点发灰的膜里,而且无论我们在里面用什么办法,对这层膜毫无办法。
上午的时候,我们听到了有人在呼喊我们的名字。
我们又惊又喜,拼命回应,因为既然我们能听到外面的声音,说明这个禁制不会阻隔声音。
很快他们来了,只有三个人,南一,朱柏和那刹。
而且三个人相当的狼狈,除了那刹好一点外,朱柏和南一身上都还有伤。
我问其余人呢,南一说昨晚上出事了,营地突然遇到一群黑呼呼的怪物袭击,也不知是什么东西。
当时篝火一下子灭了,好多人都慌了,有胡乱逃跑的,有发疯般的乱砍乱杀的,甚至还有跳崖的,一片混乱中,南一和朱柏一起背靠背的打了半天,也不知打了些什么,最后怪物居然都消失了。
重新点起火把搜寻了一下,发现只有躲在角落沉睡过去的那刹还没大碍。
而他们两个人身上的伤,似乎还是被发了疯的同伴砍的。
其他的人,一个也不见了。
当天亮后,他们三个人还没等到我们回去,就知道我们肯定遇到麻烦了。
于是这三个人一商量,决定一不做二不休,在上边等也是死,还不如下来找我们汇合。
顺着绳子爬下悬崖的时候,看到下边有几具同伴的尸体,估计其他的人在那晚上也不知跑了哪儿去了。
我们也不禁有些黯然,但也无奈,昨天晚上我们四个都差点死了。
这时南一注意到我们的状况,吃惊的说你们昨晚遇到传奇高手了,怎么被禁制住了?
厉乐简单的把昨晚上的情况说了一遍。
南一听了,立刻就说此地不可久留,既然已经找到点财物了,见好就收,我们快走。
吴白日说老兄我们何尝不想走啊,可这禁制把我们关在这里面了。
南一说这道禁制从外边对付的话,不需要太强的力量,你们后退一点。
只见他用一把剑,两臂贯力,整个剑居然发出了耀眼的亮光,然后他奋力一刺,禁制一下子消失了。
我过去知道他有两下子,但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强,看他的水平,我估计远超中阶丙级了,至少应该是中阶乙级了。
我们如释重负,这次是真的得救了。
然后我们逃离了那片废墟,爬回了悬崖,又拼命的向最初设立的营地那边撤退。
在路上,我们还陆续看到了那晚逃跑的佣兵的几具尸体,不是被恶兽咬死的,就是受伤太重死的。
此时我们四个已经被那晚那个恐怖的怪物吓破了胆,就害怕被追上,所以连掩埋尸体都顾不上,只是一路狂奔,到了天快黑的时候,逃到了最初设立的营地。
在那个营地休整一夜,带足了补给后,第二天一早继续撤离。
本来头天晚上还担心那个怪物会跟着过来,就连南一对我们害怕的样子有点无语,吴白日告诉南一你是没过那怪物的样子,只要你看一眼,保证你这辈子忘不了。
这话倒是不错,只是那怪物一直也没出现。
等逃出了几日后,恐惧的心情慢慢平复,而且大家也开始有闲心讨论起那怪物,并一致得出了结论,那很有可能就是上古时期那个醉心于法术的国王变的。
又过了几天,我们终于走出了乌山山脉,回到了黑塔城。
这次探险,死去的佣兵得到了数额不小的赔偿,活着佣兵拿到了丰厚的奖励,而我们也带回了价值不菲的宝物,这次探险也算是完美收宫了。
厉乐和吴白日带着分得的财宝高兴的离开了,他俩一个去谋取法师学院的职务,一个回到故乡准备开一家医馆。
南一最终同意收了朱柏为徒弟,带着他一起修炼。
那刹却没有掺和,他说自己身体瘦弱,先天条件不适合当武士,有机会还是试试法师或医师这路子吧——尽管我们都提醒他,去当法师或医师,其实对先天条件要求更严格。
或许这一路的惊险加深了我们彼此的感情,我和严岩,还有这三个佣兵,在以后的一段时间内,还是经常在一起,真的成了五个好朋友。
特别是严岩和南一,很投脾气,大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样子。
其实我们几个,除了南一之外,原本就是土生土长的黑塔城人,虽然身份和地位不同,但我们都是从事打打杀杀职业的,感觉也没那么多隔阂。
之后将近一年的时间里,我们五个人经常一起行动,有时候严岩私下里和我说,他觉着南一的本事并不比我们低多少,至于他为什么埋名隐姓的躲在黑塔城里,我其实多多少少知道一点,就是他的佣兵团遭受袭击,全军覆没,就南一自己活下来了。
但具体是什么情况,南一从来不提,所以我们也就没细问。
现在回想起来,那段时间,真是我这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了。
身边有亲人,有朋友,也有恋人。
起风了,吹过群山,吹过这个阳台,朦胧的月亮在云丛中穿梭着。此时晨曦叶静静的看着眼前这个女子。
在讲这次探险过程的时候,她已经不是原来那死气沉沉的模样,而是渐渐眉飞色舞起来,眼神上有一种糅合着羞涩和温柔,整个脸庞上仿佛都有了一种明亮的光亡。
没错,和自己想的一样,崔宁和严岩,他们俩个既是发小,又是恋人。
那么后来呢?
崔宁的脸色渐渐阴沉下去,她看着远方,发了好一阵的呆,才接着说下去。
显然这一段回忆,是她心里永久的痛。
我和严岩的事儿,我哥哥其实早就知道了。
因为父亲早年在一次城邦内斗中,死得比较早,我的母亲又是继母,向来不管事儿,所以哥哥一直想把我的婚姻大事,作为自己政治结盟的手段,我知道他心里其实并不满意严岩,觉着他的地位太低了。
哥哥其实过去对我并不差,我也不想因为这件事儿搞得兄妹不和,所以我也从来就没公开挑明儿这件事。
在我乌山之行回来后,过了大约一年,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