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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公卿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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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月初一, 凛冬将至

    新建的南宫德阳殿,金碧辉煌,耸立的梁柱新漆味道还未散去。

    三公九卿, 百官群寮分席就坐,手持笏板,其集于此, 商议全国大事。

    上首御座照例是空的,只有十常侍在阶下立着,天子刘宏很少出现在政堂,朝议让内宦代为主持, 如今, 大概全天下人都习惯了。

    尚书起身奏事——原本已接受朝廷征发,前往幽州平“二张”叛乱的南匈奴部,走到并州与冀州相邻的太原郡箕城附近, 突然哗变,其下属屠各胡部与右部,合谋杀死南匈奴单于羌渠,在太原、上党等郡劫掠,又杀并州刺史张懿。

    羌渠之子於夫罗被余部立为新单于, 於夫罗单于向朝廷上书, 请派兵助其平定匈奴内乱。

    这这个

    本来是让其出兵, 帮忙平定幽州反贼, 结果兵还没出,平叛队伍就出问题, 这就很尴尬。

    “大家以为此事当如何应对?”由于凉州再次反叛, 进攻关中而被罢免, 又再次因为“钞”能力跻身三公的张温, 坐得笔直傲然,此时昂首环顾,同周围温温徇徇的公卿相比,其人果然颇有精勇之姿。

    张温正心中窃喜。

    幽州叛乱,是他被罢后,取代他的皇甫嵩搞出的问题。

    皇甫嵩一上任,就向朝廷请命,从幽州招募乌桓骑兵对抗凉州叛匪。

    当时泰山太守张举与乌桓人交好,向皇甫嵩自荐,助其招募来三千乌桓骑兵,结果皇甫嵩转头就任命涿县县令公孙瓒为统领,带领骑兵。

    张举做了白功不满,于是联络中山相张纯,乌丸大人丘力居,一同起兵造反,还自封为帝。

    这才是“二张”之乱的根源。

    至于,招募来的乌桓骑兵,更是因为朝廷钱粮未给足,半路跑掉大半。

    张温私下与僚属议论,都以为,若非皇甫嵩此时陈仓已被叛军所围,天子说不定会下诏将他槛车入京来。

    “并州上党郡已临近京畿,”一名郎官道,“朝廷应出兵相助,以免其势滋蔓。”

    “你这话说得轻巧,且不说朝中何处能派出兵马,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如今府库空虚,如何调得出钱粮?”大司农大声道。

    “绍以为,并州一向战乱不平,却并无要紧,其与京畿相隔黄河天堑,且北地匈奴人不识水性,朝廷只需派出少量精锐,遏住黄河狭口,其兵必不能南下。”侍御史袁绍见大将军何进露出紧张神色,连忙挺身发言。

    “袁御史所言不错,”何进大松了口气。

    袁绍眼底划过一抹轻蔑,再举笏朗声道,“南匈奴不过蛮夷,平叛稍缓则可,臣下以为,如今急要乃在幽州,张举公然称帝,实乃蔑视朝廷,不除之,则朝廷之威严何在?”

    大司农等人,悄悄看袁绍一眼,又看看一言不发的司徒袁隗,没像反驳无名郎官一般反驳他。

    “依吾之见,不如就派公孙瓒前往平叛,其是幽州本地人,熟识地理,又是皇甫将军赞颂的勇武之士,必有过人之处。”张温抚过胡子,心中冷笑,面上却仍然大义凛然。

    袁绍和公孙瓒,他一个都不喜欢,都不想让他们如愿。

    袁绍脸色微僵。

    他说此话,自然是想自己去。

    出征不是成为外官,平叛之后会归京,必能官升一等。

    他如今已四旬,却还只是小小侍御史,未免太难看。

    “若用公孙瓒,则兵马钱粮又从何而来?”何进此时连忙开口。

    袁本初先前就同他商议过,既然陛下不再让他掌兵,他们不如另辟蹊径,如今天下正是用武之时,他们这些大将军府故吏,却可以出去执掌兵权。

    殿中由是一静。

    此处百官,谁家中都是千万家资,但说到钱,谁也不接话头。

    自黄巾之乱后,天子也学“聪明”了,太仓是国库,少府是天子私库,过去太仓空虚,少府有钱,反贼来时,天子也只好捏着鼻子,出少府之财,以资军用,以致天子也穷了,想出二月烧南宫的办法来加税收钱。

    如今,卖官、卖书多得的钱,天子就不再放在少府,而是存在宦官家里,凉州叛乱持续了好几年,官库中,真是存钱殆尽。

    过了一会儿,才有三百石、六百石官吏开口,乱嚷嚷的说些不着边际的办法,坐在上首的大佬们,除了驳斥,就集体沉默。

    最后也只有一个从冀州、青州、徐州调粮的主意,看上去还算可行。

    总之,不知是有意无意,无人提起空缺的并州刺史之位。

    十常侍抄了议事纪要,送往内廷请天子过目。此等要事,自然需要盖天子印章,才能执行。

    自然,到底最后是否天子本人盖章,则朝廷公卿就无从得知了。

    濯龙园中,刘宏没骨头似的躺在椅中,打着呵欠听张让呈报朝议结果。

    待听到张温推荐公孙瓒时,才露出一点玩味的笑意。

    “嗯就这样办吧等等——”刘宏有气无力的打了个呵欠,打到一半突然想起什么,“既然没人,那就征调平难中郎将去协助公孙瓒好了,再以宗正刘虞为幽州刺史。”

    “是,陛下。幽州如今战乱,刺史便以一千万钱如何?”

    天子当然不会信任公孙瓒,至于刘虞,宗正是刘氏宗亲之位,一向不必买官钱,但幽州刺史就不同了。

    “刘虞就算了。”刘宏犹豫片刻,摆摆手,“他若是能替朕守住幽州,也就足够,你们专门拟旨一封给他。”

    张让忍不住露出惊讶,自天子卖官以来,除了侍中,这特例才是第二回。

    但他也来不及多想,连忙磕头领命,“是,奴必然其深领陛下之恩。”

    “并州刺史死了吧?”刘宏不管他心中波澜壮阔,继续趁着精神把事情处理完。

    “正是。”

    “先前不是有个出钱想做冀州刺史的丁建阳?”

    “确有此人。”

    “让他去做并州刺史,少算他一千万。”

    “是,奴记下了。”张让连忙应承记下。

    刘宏一脸无趣的挥挥手,“下去吧——对了,荀柔回乡守孝有多久了?”他一皱眉。

    张让心中忍不住咯噔一声,却还是回答,“有二年了。”

    刘宏点点头,“等他孝期满,早点招回来,这雒阳,太无趣了。”

    张让连声答应。

    陛下既然忘记其人孝期不过一年,他自然不会提醒。

    “你舔一下,是什么味道?”

    “咸咸的。”

    “你呢?你也舔一下。”

    “是咸的。”

    荀柔点点头,双手拢在袖中,坐在中丘县衙堂上,“你二人都说这是自己的,一人道这布袋装粮,一人道这布袋装盐,如今这口袋既是咸的,其中所装之物,便明了了,此物归李甲所有,赵仲先有偷盗,又以狡词,判罚粮一石与李甲,再挖城沟三月,可有异议?”

    “多谢大人。”

    “无。”

    荀欷奋笔疾书,毛笔落在竹简上,几乎飞出残影。

    “好了,下一个案子。”

    与他对坐,另一个少年,将将停笔,将前面一件案子写明,就听道荀柔开口,连忙换了一件新竹简展开,舔笔恭候。

    从天亮到夕阳西下。

    纵使荀柔尽量简短说话,也累得无力,挥手表示,今天先到这里。

    “吧嗒——”

    荀欷原向将手中笔轻轻搁下,哪知手指却不听使唤,一松就拿不稳,让笔滚落书案。

    不过这一声却不是他。

    荀欷回头,却见那位同窗手悬半空,半握做捻笔之势,只是笔,却也落在桌上了。

    他二人虽然都同叔父学习,对方却非荀家人,平日也不在一组,并不相熟,只是在同学之中,书法略嘉,被叔父点名来写文书。

    如今二人周围堆满竹简,都手僵臂酸,以至于毛笔跌落,荀欷忍不住与之相视一笑,心里不由升起亲近之感。

    “辛苦你们了。”荀柔坐在上首,围观两人美好的革命情谊产生,微微一笑。

    “叔父才是。”/“先生辛苦。”荀欷二人连忙道。

    若未经历,他们岂知,原来一县之中,有这么多政务,千头万绪。

    此处又官吏不足,许多事务无司职之人,全无记录,亦无规程。

    “叔父。”荀铮一身灰尘,身后跟着几个同窗,也各个满面尘灰,一人抱着一卷竹简进来。

    “不用拜礼,坐下说,兵库都计数完毕?”

    “是。”荀铮犹豫了一下,实在疲惫难当,最终原地跪坐下来,长揖一礼道,“库中之物当有折损,如今有箭矢十万二千余,二石硬弓两千张,百炼”

    “不急,待平难将军等人归来再说。”荀柔对他们一笑,“你们也辛苦了。”

    荀铮虽然疲惫,但眼神明亮,“此处账目实在杂乱,多有错漏,但大抵并未亏少,县中之群吏虽能力不足,却都还算清廉。”

    荀柔含笑点头,扶着案起身。

    在荀铮背后,波连大步流星跨进府门,对荀柔拱手拜礼,“辛苦公子。”

    他身后尚跟着数人,如今对这年轻貌美的公子,已无人不服气。

    荀柔欠身颔首,“你若是愿留在府□□事,这些事务,便用不得这许多时间。”

    波连表情一僵,“也是公子说的,天寒将雪,需先做准备,我这几日带人在县中各处检查,尤其是孤贫之家,以免房屋被冬雪压塌,实在没有时间——这几日,辛苦公子。”

    他连连作揖。

    一想到每天成堆的竹简,就整个头皮发麻。

    他们如今现在任职的官吏,是按荀柔先前所论,由众人推举,不识字的占多。

    公子先前构建的官府各司衙很齐备,但大家实在做不到那么细致,更无法留下文档记录。

    波连自己知道都是一团乱,所以更不想碰。

    “今日有人在山上猎得一只獐子,”波连硬着头皮转移话题,“库中有中山国王家送来的美酒,公子可愿与我等一醉方休?”

    他话音才落,便听见外面急促的马蹄声,不片刻就有一壮士疾步入门来。

    “大事不好了,天子征发我们去幽州打仗!大帅接到消息,不知该如何是好,让大家一同去商议对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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