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李仪光不仅盛了他碗里几乎半数的小馄饨去，如今连月例银子都要夺去五两。
还？
说得好听。
堂姐，你欠我的月银用什么还！
李茂林也不敢做声，委委屈屈地让下人再去厨房煮碗小馄饨端来，还不忘问李仪光：“你还要不要？”
“不要了，你自己一个人吃吧，我要先回去休息了。”
李仪光摆摆手，站起身伸展了一下胳膊，饿久了就是容易一不小心吃撑。
好在小馄饨这种连汤带水的玩意儿，睡个一觉起来就又不顶饿了。
李茂林也跟着站起来送她出去，为了避嫌，房门一直没有关上，玄关那也有仆婢候着。
送到院门那儿，李茂林衣袖下的手微微动了一下，终是喊住她。
“阿姊，所以柴氏”
还有人活着吗？
那柴绍呢？
李仪光回眸朝他笑笑：“再也不会有柴氏了。”
他也不是觉得不忍，只是毕竟认识了这许多年，长安一直把他们并称为四大公子，消散之迅速自然却好像天边泡沫，一触就破。
许是猜到李茂林可能会瞎想，往回走的李仪光在半路上又遣了一个仆婢传话。
“小姐说明日过午想同少爷去长安坊逛逛。”
“看上什么，小姐有的是银子。”
不就是吃晋阳带过来的老本嘛，李仪光向来对这些身外之物坦然的很，富有富的花销，穷也有穷的过法。
所以这个傻弟弟啊，还是早点睡吧。
她跟他爹在外头费力除了柴家，没想到这小子在家待着还劳心劳力的。
李昌硕虽然公务繁忙，既要忙着去大棒加胡萝卜地招揽被禁在外院的那些官员们，还得抽个时间去长安大营转悠几圈。
李仪光过来交虎符给他顺带提了一嘴自己和堂弟要出去逛逛的事。
公文之中的李昌硕立时抬头，用那种操心的老母亲的注视狠狠盯了李仪光一会儿，才放她离去，还不忘嘱咐。
“出门记得多带几个下人，莫要叫哪个不长眼的轻慢了去。”
“下人没啥身手，你走前也去领两个府卫跟着。”
“长安坊的闹市转悠个一圈得了，要玩还是去雅集比较安全！”
李仪光几乎是逃也似的窜出了书房，李茂林正守在外头等她，看见这个样子，目露了然。
“叔父比起以前来确实是健谈了不少。”
她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一旁的李茂林实在没忍住笑出了颗虎牙，应和道：“确实有些。”
“小兔崽子！我还没老眼昏花，我听得见！”
他们两个对视着嘻嘻一笑，挥了挥手，赶快朝大门口溜去。
现今高门显贵家的小娘子其实是可以穿男装出门的，比起以前出门还得带个幕笠不知好了多少。
不过李仪光身上的这套裙子是赤溪巧手改装过的，外头看着像裙子，里面其实有裙裤的内衬，运动起来也很方便。
他们两个这边看看、那边看看地在街上溜达，时不时指指点点的样子宛若两头待宰的大肥羊。
可百姓也不少，柴府边上住着的人家可都说了，整座府邸都变成了空的，经过边上还有一股隐隐约约的血腥味。
李昌硕其实也叫人用水冲洗过了，奈何地上虽然干净了，但总感觉有股味道散不去。
他原本是想直接烧掉的，一把火把柴府连同里边的尸体都烧了个干净得了。
但李仪光拦住了他，说若是像项羽那般毁之一炬未免太过可惜，也太浪费人力物力，不若重新修缮了卖出去。
谁会买个死过人的房子？
李昌硕笑她小姑娘想得还是片面，但不浪费人力物力这番话却是说到了他心坎上。
若要修，谁出资出人？
若不修，乌漆嘛黑的废墟摆在这也不好看。
“为什么没人住？”李仪光振振有词，“给我住呗，我又不怕鬼。”
哪怕柴府的装饰审美与她的并不相仿，但好歹那么大一块地呢，拿来做什么不行？
李昌硕仍旧不同意，用一句胡闹把她给打发出去，她也确实不过顺嘴一提。
城内逢此大变，过了一早上见没啥动静，老百姓们又都试探着探出了头。
待到李仪光二人下午出行时，与往日基本上也没有什么差别，只是那些稍微有点地位的，不知是不是做了亏心事，缩在家里不敢出门。
李茂林在谈及自己喜欢的东西和李仪光分享的时候，倒也是叽叽喳喳。
“奇怪，今儿个人怎么这么少，往日想要买到这家铺子的雪暖糕那都是得大排长队。”
他捧着块米黄的点心左顾右盼，顺嘴问出了心里的疑惑，一边问还一边和堂姐告状。
“三娘你是不知道，那些退休了来长安养老的达官贵人们都特别宠孙辈，时不时地就喊一堆仆人来把这些货包圆了。”
李茂林小仓鼠似的狠狠咬了一大口，没注意到身后不远处正有个人犹犹豫豫地想要走过来。
“仗势欺人这个词就是为他们这群人量身打造似的。”
李仪光安抚地摸了摸他的脑袋，笑着逗他：“还有人敢欺负一城之主太守的儿子？”
说到这李茂林真想叹气，他也不求他爹把自己宠成纨绔，但好歹多分自己两个小厮吧。
在外遇上事了，人多势众看起来就比较强势。
偏偏小李太守就给他分一个，还说什么多要几个也可以，用他自己的月例养。
“人家是做正经事干活拿月例的，跟着你出去晃悠，算啥正经活儿。”
李仪光听得笑起来，这话完全是她这叔父说得出来的。
李茂林偷摸聊老父亲的坏话也不怕李仪光捅出去，拍拍手心里的点心屑，又拿手帕擦了擦手，才一副好弟弟模样似的凑过去讲小话。
“其实阿耶一直不知道的是，我巴不得出门不要有人跟着。”
听听，谁说老实人没有小机灵鬼的一面。
“那今天就允许你蹭我的光耀武扬威一把，咱们去长安坊炸炸场子。”
李茂林眼睛一亮，不知想到了什么，拼命点着头，恨不得下一秒就飞到长安坊去。
但在这之前，李仪光还有个问题要问。
她也跟着咬耳朵说小话：“后面跟着我们很久的那个人你认识吗？”
“若是不认识，便叫人逮了去送官。”
李茂林闻言连忙转头看过去，这一看也不知道让他想起了什么嘿嘿嘿地笑起来。
尾随技能实在不行的陈身道心里顿时一咯噔，只听那臭小子大声叫唤。
“这人谁啊狗狗祟祟的，抓起来送官去！”
陈身道脸一黑，冲上来便捏他嘴：“说谁是狗呢？鬼祟的鬼字都不会好好读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