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意外
终于,几人走到了楼下,小何急忙跑向救护车去开门。贺斌感觉手已经不听使唤,双臂酸沉似乎不再受大脑支配,而是机械性的上下挪动,以保持担架的平衡。走下最后一节台阶,大家都松了口气。贺斌倒退着向外走,眼睛被汗水蛰的生疼,贺斌依然没有时间擦拭,只想坚持着把老人送上救护车。可是,就在要走出单元门的时候,一只脚却踩在一块小砖头上,脚被硌的生疼,下意识的抬起脚,却造成了重心不稳。虽然急忙退两步却依然没有停住,一屁股蹲坐在地上。担架狠狠的搓在肚子上,让贺斌的腹部一阵绞痛。幸好下楼时用约束带把老人绑在了担架上才没造成意外的伤害,只是头碰到了贺斌的肚子上。
“你没事儿吧”小何听到贺斌“哎呦”一声急忙放下手上的东西问。
“哎呀!爸,你没事儿吧?你没事儿吧?爸!”没等贺斌说话,圆桂姐就急忙跑到担架前摇晃着老人问。
“好了,赶快上车吧!”涂世海见状大声说。
“上什么车?街坊邻居你们看呀!他们这些‘120’简直就不是来救人的,而是来害人的!”圆规姐却不依不饶地大声叫嚷道。
“大姐,咱先上车,到医院检查一下好不好!”小何看到贺斌紧咬牙关、脸色苍白,急忙央求圆规姐说。
“去什么医院,在这儿就差点儿把我爸摔死!到医院更是出不来了!”圆规姐双手紧紧抓住担架叫嚷着。
不一会儿就有十几个老头儿、老太太聚了过来,围成一圈儿,指指点点的议论着什么。
“大姐,我们也不是有意这样的,你看是被这个砖头绊倒的!”小何耐心的解释着。
“什么情况?这不是老徐头儿吗?”一个浑厚的声音在人群外由远及近的响了起来。
“大叔,就是个意外!……”小何见有人问话,急忙上前大概说了一下情况。
“你说是意外就是意外吗?谁知道你们安得什么心?”听到小何说不是有意的,圆规姐马上就炸了毛。
“胡闹!人家和你们无冤无仇的,干啥要害你公公?”听完小何的讲述,那大叔呵斥圆规姐说。然后又说:“赶紧到医院检查才是正事儿!在这儿能闹出啥结果!”
说完那大叔看了看周围说:“来、来、来,搭把手!”说着径自朝担架走去,见几人把担架抬走,弯腰搀扶贺斌问:“小伙子!我没事儿吧?”
“没事儿!谢谢您了!”贺斌说着就想起身,刚用力便呲牙吸了口凉气,又坐在地上。
大叔急忙扶了一下,用手中拿的大蒲扇给贺斌扇了两下说:“可得小心,被那铁家伙怼一下也不轻嘞!”
贺斌尴尬的笑了笑,没说什么,被司机小于搀扶着上了救护车。
“老徐头一辈子与人为善,没想到老了却摊上这样一对儿活宝!”一位老太太看着绝尘而去的救护车唏嘘道。
“儿媳妇不孝顺也就罢了,怎么儿子也是这样?”另一个老太太不解地问。
“儿子怕老婆,那娘们儿更不是个东西,你看把老徐饿得就剩一把骨头了!”中气大叔愤恨的说。
“都是一个单位的,想当年老徐在咱厂那也是个有名的人物,干啥啥行。就是生了个败家儿子,早知今日当初就应该按进尿盆淹死”另外一位老头感慨说。
重重的“诶!”了一声中气大叔摇着蒲扇走开了。
救护车停在急诊科门口,老人被快速的抬下救护车向抢救室走去,朱勇却看到贺斌从副驾驶的位置慢悠悠下来,语气稍带不满地说:“你怎么……”没等下面的话说完,看到贺斌脸色苍白,急救服都已经湿透,甚至脚步轻飘,急忙上前搀扶了一下,急切的问:“这是怎么了?中暑了吗?”
“我……”见到老师关切的询问,贺斌心头一酸,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话来。
“抬病人时摔倒了!”司机小于一边关车门一边埋怨:“从五楼台下来,家属只在后面跟着;不搭把手不说,还无理取闹!”
“唉!”这样的情况也不是第一次经历,大家基本都是习以为常,朱勇也是无奈地看着贺斌问:“没什么事儿吧!”
“没事儿!”贺斌低声回答说。
“到值班室休息一下吧!”朱勇也关切的说:“有啥不舒服及时给我说,需要的话就检查一下!”
朱勇转身向里走,经过抢救室时看到小何从里面走出来忙拉着问:“情况怎么样?”
“血压掉的很低了,正在抢救!”小何无奈的说,看到贺斌的脸色惊讶的问:“疼的厉害吗?”
“没事儿,休息一下就可以了!”贺斌努力想笑露出笑脸,却被腹部阵阵的绞痛影响的面部肌肉不停的抽动。
“快去休息吧!”小何流露出同情的眼神。
“家属!家属!”涂世海拿着抢救记录走出抢救室对着圆规姐叫到。
“叫什么?这不是在这里吗?”圆规姐不满地看了一眼涂世海说。
“现在患者情况非常危险,本身营养极度不良,现在又摔伤了,肯定有出血;血压很低,你要做好最坏的打算!”涂世海看着圆规姐悠悠地解释。
“什么?”圆规姐迅速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瞪着涂世海,愤怒的叫喊道:“好好的人就是摔了一下,来到你们这里就不行了,你们是救人的还是害人的?”
“实际情况就是这样的!谁还能害你们不成?情况告诉你了,你看怎么办吧?”涂世海显然没有太多的耐心过多的解释。
“那我怎么办?”圆规姐有些着急,只能救助似的看向涂世海。
“首先,我们告诉你病人的情况了,你需要在病危通知书上签字。”说完涂世海就把《病危通知书》递了过去。看到圆规姐歪歪扭扭的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又接着说:“你家里还有其他人吗?通知一下你家里的其他人吧!”
“哦,哦,对,对,我要叫他儿子过来!”说完就急急忙忙找电话去了。涂世海又问:“这是你公公吧?”
“是呀,怎么了?”圆规姐没有想到涂世海这样问,有些疑惑地辩解说:“公公怎么了,儿媳妇也是亲属!”
“知道,不过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你不要给你老公说一下吗?”涂世海看着圆规姐,带着一丝嘲讽说:“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你跟你老公怎么交代?你老公如果还有兄弟姐妹你们打算怎么和他们交代?”
“那个我……”圆规姐似乎不太在意,刚想说“我能做主”又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神划过一丝恐惧,问涂世海说:“你们有电话吗,我给他打个电话!”
“门口有公用电话!”涂世海毫不客气的指了指大门的方向。
“你们这不是电话吗?”圆规姐看了一眼挂在墙边上的一部ic电话说。
“那是ic电话,有电话卡你也可以打!”涂世海说完就又回抢救室继续抢救去了。
“什么态度,我们可是消费者!”圆规姐踮起脚嚷道。
“别叫了!我们这如果是一般的消费场所,宁愿不做你的生意也早把你丢出去了!”一个面色黝黑的保安上前说道。
“你……”看到一脸严肃的保安,圆规姐生怕吃亏,口中小声说:“不就是个保安吗?神气什么!”边说边快速向门口走去。
圆规姐不仅和自己老公打了电话,要求尽快赶到医院。还给自己的弟弟打电话说明了情况,问弟弟有没有什么意见,弟弟听完情况后说:“唉,人都那样了,意思意思就可以了,别到时候人财两空!”。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看人也开不行了。不过‘120’在抬老头儿下楼的时候还摔了一跤,不知道和现在的情况有没有关系!”圆规姐对着电话说。
“怎么没有关系?这样还能没有关系吗?你等着我现在就过去!”说完就听到电话中传来的忙音,圆规姐看了看响着“嘀嘀”声的话机,安心的挂上了电话。
贺斌在值班室床上躺了一会儿感觉肚子已经不是那么痛,他端起水杯喝了两口。感觉杯中的白开水寡淡无味,他想喝点儿含糖的饮料于是穿上鞋向门口的商店走去。就在刚走出急诊科大门的不远处就碰上匆匆走来的圆规姐,就在擦身而过时突然被圆规姐认出来。
圆规姐看到贺斌缓慢地从身边走过,上前一把抓住贺斌的衣服歇斯底里地道:“你别走,你这个杀人犯!就是你把我爸摔死的!”
贺斌在无意的一个趔趄差点儿摔倒在地上,紧咬牙关,虚汗又一下冒了出来。
“你还装的挺像!别以为这样就能逃脱责任!”圆规姐却不依不饶地一边拉着贺斌摇晃一边大叫着:“大家都来看看呀!就是这个人把我爸摔伤的,现在生死未卜呀!”
“还是医生呢,这是什么医生?”
“唉,现在的医生已经不是原来的医生了,现在没钱根本就是见死不救!再也不是什么白衣天使了!”
“看这小伙子,也不像坏人,还能故意把人摔伤吗?”
“这可难说,你看我这又要交钱了,钱交不够他们就不给我爸做手术!”
……
本来就是就诊高峰,加上圆规姐扯着嗓子一通嚎叫,一下就点燃了本是吃瓜群众的激情。不明原因的患者、家属快速的聚集在了一起就纷纷议论起来,甚至借机把对医院的所有不满都发泄出来。又恰逢一次医疗体制改革步履蹒跚地踏进泥泞的沼泽,对医改政策的解读公婆各执一词,七大姑、八大姨都给自己缝一件“专家”的新衣,像国王一样光着腚到处显摆;风、马、牛似的舆论宣传搞得医疗机构乌烟瘴气。甚至,有人认为社会主义医疗环境就应该用最低廉的价格享受到最优质的服务,比被全世界诟病的那句:“十八年后老子还是一条好汉”更显得滑天下之稽。全国人们都市场经济了,为啥医疗行业还要“光着屁股闹革命”?但这时的环境就是这样。人们到医院不再有之前的敬畏,而是吹着口哨、对着护士颐指气使的叫:服务员、美女、小妮儿等等;把护士站、接诊台称之为“吧台”的也不在少数,只差学着岳某某露出贱贱的表情说一句:“给大爷笑一个”那样的丑态了。不过那是艺术的夸张,但有没到医院真有这样要求的真不好说。总之,一时间全国各地医疗纠纷层出不穷,专业医闹如雨后春笋一般,大有成为一个行业之势。人们口中的口头禅从“要想富,少生孩子多种树”变成常吟道:“要想富、做手术,做完手术告大夫!”
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切实的诠释了“三人成虎”的威力,也导致了贺斌在面色惨白、虚汗淋漓的情况下依然被要求作出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