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圆规姐
炽热的太阳射出夺目的光束,直晒的柏油路都要融化一样。直射的树叶都卷曲起来,仿佛只有这样才能体现它们被称为生物的价值;时间却没有因此而有丝毫的停顿,依然自顾自的滴滴答答地敲击着,在这样的滴答声中迎接着新生命的降临,也毫不留情的结束即将消亡的生命。救护车伴随着急救警报的嘶鸣急速地行驶在柏油路上,留下一道道浅浅地的印记,又很快被其他车辆压成其他图案。女孩儿们打着各式的遮阳伞、边走边寻找树荫,以便最大限度的躲避紫外线的伤害。
救护车还没有停稳,就看到一位四十多岁的大姐,宽大的紫色睡裙笼罩着肥硕的身躯,看起来活像只水桶一般;下沿遮挡着膝盖以上的部位,光着脚穿着后跟很高的凉拖鞋,光看膝盖下面的部位像圆规似的在地面上划着什么。没等车门完全打开急忙合上绣着花的遮阳伞,用手上下摆动,希望能扇出一点儿风而带来些许的凉意。胖大姐疾步上前伸手想用力拉开车门,却被烤的很热的车门把手烫得触电般地收了回去,嘴上却依然不饶人地讥讽道:“还120呢,就这速度怎么救死扶伤?”
涂世海像是什么也没有听到,从副驾驶跳下车用右手遮挡了一下刺眼的阳光,抬头看了一眼破旧的单元楼门,边往里走一边很随意地问:“几楼?”贺斌和护士小何两人抬着担架和急救箱紧跟在后面。
“五楼!”圆规姐的讥讽像泥牛入海没有掀起一丝波澜,只能白了涂世海一眼回答说。
涂世海回头,也没有说话,径自朝单元门中走去,刚进门像是没有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停下身转眼看了一眼圆规姐提醒说:“走呀!”
圆规姐像是在酒店中被冷落的客人,露出不可思议的惊讶,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的时候只听后面传来一声:“阿姨,是这个单元吗?”
圆规姐面沉似水,从鼻腔中发出“哼”的一声后看白痴似的讥讽说:“不是这个单元我会在这里等着你们嘛?”正想再说些啥,看到贺斌手上提着的担架,小何手中提着的急救箱,已经迈着大步向楼梯走去。几人几乎是以一步迈上两个台阶的速度迅速来到五楼,看到五层有三扇老式防盗门都紧闭着,左右看了看只能等待。贺斌用手抹了把脸上的汗水对着楼下喊:“快走两步!”
又等了一分多钟,才见圆规姐气喘吁吁的爬了上来。圆规姐喘着粗气用钥匙捅咕了半天才打开锁,一遍推门,一边抱怨的说:“说了多少次了,换把锁、就是没人管,每次开锁都要半天!”
几人走进狭小的客厅,闷热的空气中裹挟着刺鼻的尿骚和恶臭味让涂世海快速用手捂住了鼻子。墙壁上挂着的空调出风口张开着,却没有凉风吹出来,只有天花板上的吊扇在无力的转动着,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像是在告诉人们它依然在坚守着自己的阵地。
圆规姐推开了一个房间,那刺鼻的尿骚和恶臭味让人作呕。圆规姐边进门边抱怨地说:“就晚回来这一会儿时间就不行了,你说你想干啥?就不能坚持一下吗?”
几人也跟着走进房间,看到一位头发凌乱,满脸胡茬的老人佝偻着身躯侧躺在地板上,右侧额头顶着一个核桃大小的包。腹部凹陷,一条条肋骨和两根肋骨中间的凹陷清晰可见。眼窝凹陷,双眼无神,死死的盯着墙角一动不动。一条宽大的内裤遮挡了最羞于见人的那个部位;双腿褶皱的皮肤松散的铺在地板上。背部、臀部大大小小的创面,有些还有淡黄色的液体流出。看到这么多的褥疮,让对创伤习以为常的急救人员的眼神中都流露出了惊讶。只见老人右腿蜷缩,口水顺着嘴角往下流,嘴里不时发出“哼哼”的声音。
涂世海快速掏出一副手套戴在了自己手上,上前轻轻握住老人的脚踝,贺斌也放下担架蹲下帮忙,想把老人放平。贺斌的手还没有碰到,老人发出的“哼哼”声突然增大,节奏也明显加快,贺斌才看到涂世海迅速把老人蜷缩的右腿放回了原来的位置。
“应该是股骨颈骨折了!”涂世海站起身说。
“怎么可能?就是从床上摔下来怎么就能骨折?”圆规姐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问。
“应该,有可能!知道吗?要去医院做检查才能确诊!”涂世海瞥了一眼圆规姐问到:“你是他什么人?”
“他儿媳妇!”可能是听到骨折,圆规姐腔调稍下降了些。
这时小何已经为老人量完血压低声汇报说:“血压85/50!”
“血压还有些低!赶快去医院吧!”涂世海边说着示意贺斌把担架拿过去。
“那个,他儿子也没有在家,我们等他儿子回来了自己去医院吧!”圆规姐想了一下悠悠的说。
贺斌看到圆规姐竟然这样对待老人,心中的鄙视已经到达了爆发的边缘,斜睨了圆规姐一眼说:“阿姨,这个时候还能等人吗?再等人就不行了!”
“不行也是你们的事儿,让你们过来就是说丧气话的吗?”听到贺斌又叫“阿姨”圆规姐像是被踩到尾巴似的大声质问道。
“好了!你到底去不去医院?我们不是说丧气话的,而我们说的就是事实!”涂世海严肃的接话说。几人身上的衣服的前胸和后背已经湿透,贴在身上感觉很难受。涂世海脱下手套每个手指套中都有渗出的汗液流出。
涂世海年龄比贺斌大十几岁,看起来更有权威性,圆规姐没有了刚才的冲动,但依旧冷漠的说:“去医院不要花钱吗?他儿子不在家,我身上没有钱怎么去医院!”
见贺斌还想说什么,一边的小何偷偷轻轻地拉了拉贺斌的衣角,迎着贺斌看过来的目光轻轻摇头示意不要再说话。涂世海也没有再说什么。涂世海脱下手套每个手指套中都有渗出的汗液流出。随手在两侧腰背部胡乱的擦了擦手,拿出出诊登记本递到圆规姐面前冷冷的说:“不去医院签字吧!”
“签字?签什么字?”圆规姐瞪大眼睛看着递到自己眼前的出诊登记本问。
“写上‘不去医院,不接受治疗,后果自负’再签上你的名字就可以了!”涂世海指着家属签字栏淡淡的说。
“那去医院要多少钱?”圆规姐伸手碰到涂世海递过去笔的一刹那又收了回去,瞪了地上老人一眼问道。
“这要看严重程度和身体状况!”涂世海的手依然伸在圆规姐的面前。
圆规姐伸手要接笔的时候像是想到了什么,咬牙说:“那就过去看看吧!”
涂世海才收回出诊登记本和笔,示意贺斌把担架拿过去,边对圆规姐说:“找邻居过来帮忙抬一下!”
“你们不是有人吗?怎么还要我们找人过来抬?”圆规姐白了涂世海一眼说。
“大姐,你们家这可是五楼!”涂世海没想到圆规姐竟然会这样说,反驳道。
“五楼怎么了?没有人你们就不抬了吗?”圆规姐终于可以扳回一局,像是斗胜的公鸡一样颐指气使的问,说完还补刀腔调说:“我们可是消费者!”
三人面面相觑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说的不错,人家确实是消费者,只不过是特殊的消费群体。
“把小于叫上来!”涂世海叹了口气说。
就这样贺斌抬着一头走在前面,小于和涂世海抬着后面。小何手中提着急救箱,一边照顾着老人向楼下走。楼梯的设计者和急救工作者开了个大大的玩笑,楼梯拐角的长度刚好比担架的长度长出一点点,涂世海的将军肚,任凭怎么收腹都会被牢牢的卡在楼梯的拐角。于是,像这次的搬运,涂世海只能跟在后面帮忙。
为了保持担架可以水平向下走,贺斌在前面每下一级台阶,担架就要向上抬高将近30厘米,在即将下到拐角的时候,担架的位置就上升到了贺斌的头顶位置。而在这个过程中后面的小于和涂世海则需要尽可能的让担架处于最低的位置,于是,两人就弯着腰让担架处于脚踝的位置而慢慢的向下移动。
下了两层楼三人身上的衣服已经完全湿透,头上、脸上的汗像是刚被水浇过一样,滴答着向下流。
三人刚想停留一下缓口气,只听圆规姐揶揄道:“就这样的体质怎么当上的急救医生?”
“大姐,你来试试!”小于喘着气开口说道。
“我又不是医生,我们是消费者!”圆规姐不以为意的说。
“你们是消费者,可是我们救的可是你们的……!”小于依旧喘气争论说。
“好了!我们继续!”没等小于说完,便被涂世海打断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