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只看着我
奈斯跟在以撒背后。
浩浩荡荡的侍女、仆从、士兵们远远坠在他们后面。
日暮的橘色光线从地平线逐渐隐匿，光影穿过白石柱、长廊、狮身人面像，斑驳的移动。奈斯低头，看着他被以撒攥在手心中，指缝被填的满满、不留缝隙的手指。
怎么回事？
以撒给人的气氛完全不对！
奈斯视线从他们交握的手上移开，仰头偷偷瞧着以撒高大修挺的背，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银发的王发丝里夹杂着水滴状的红宝石，那是额饰的一部分，在奈斯的角度只能看到男人的耳朵和一小点侧脸，当黯淡的阳光晃过，奈斯竟有种以撒身在逢魔时刻的邪异！
绝对！
奈斯毛骨悚然地打了个寒颤，第六感还是身为弱者小垃圾的敏锐什么都好，奈斯在心里土拨鼠咆哮：卧槽，以撒不对劲，绝对不对劲啊啊啊！
周围只有他和他的脚步，在神圣的王宫沙沙地响。
“呃，那个，以撒……”不安了半天，夹紧尾巴的人喉结上下滑动，超小声地呼唤。
前面的人脚步停顿。
霜白的法老转身，那双盖着浓密白色睫毛的狭长金眸静静盯着奈斯，就像在说：‘你有什么事吗。’
奈斯垂下的手指微微蜷缩：……来了，那种陌生感又来了！
是因为之前以撒和我在一起时很温柔，笑容也很多偶尔还会纵容他的无厘头和我聊天，所以把我惯坏了？
所以当他不说话了，不笑了，眼神表情也冷冰冰的，我就觉得他很陌生吗。
面对淡淡俯视过来的以撒，奈斯挤出笑脸，试探地开口：“以撒，你今天怎么啦？从早上到现在都好奇怪，还有我母亲帝姬莎我们结婚这个事情——”
以撒：“你不满吗。”
奈斯微怔：“什么？”
“之前不是你说喜欢我吗，不是你想和我在一起么。”
“这个，是我倒没错……”
“既然如此，那就嫁给我成为埃及的王后。”
以撒淡淡说完就要转身，奈斯忙拉住他，声音扬高：“但总得给我缓和的时间吧！”
忍耐了一天的违和感，快憋死的充当一整天提线木偶哑巴！奈斯不自觉有点急，说话带了火气。
“就算我和我母亲……帝姬莎没有太多感情，我们关系并不好，可她现在死了！！就不能给我点时间让我缓和一下心情吗？况且结婚这么大的事儿，之前我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过？！”
“你好歹说一下呀！”
既然你早知道我不是你的亲弟弟，为什么从来不说。你到底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哈萨尼他们也知道吗，看着我纠结很好玩？？？
憋屈，委屈。
还有仿佛只有自己被蒙在鼓里的火气。
奈斯抓着以撒衣服的手指攥紧，胸口起伏：“今天我觉得我像个傻子似的，听你们安排这个安排那个，明明我才是结婚的主角之一却半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以撒你到底怎么了！有什么话，我哪里做的不对了、你不告诉我我怎么知道。你到底在生什么气！？你究竟闹够了没有！莫名其妙——”
最后奈斯几乎是吼出来的。
吼完了，奈斯自己却先愣住了，接着便是恍然大悟。
生气？啊……原来是这样啊……他终于明白以撒为什么不对劲了，原来以撒一直在生气吗……
可是，奈斯咬牙瞪着以撒，你踏马生什么气？
我不是你亲弟弟的事情你不是早知道了！该生气的、被当成傻子的不是劳资？啊？！
奴仆和士兵们颤抖的跪了一地，瑟缩不安望着争吵中的、全埃及第一第二尊贵的两人。
没人敢上前去拦。
别说拦，仆从们快吓死了！生怕法老王的怒火点在他们身上！
两人面对面站立，奈斯揪着以撒的衣服，像只炸毛的黑猫愤怒的大吼则是抱怨的猫叫。
而以撒沉默的听着奈斯的咆哮。
执拗地，顽固地僵持着。
片刻等待以撒给他一个解释的奈斯，终于听到了以撒的开口：
“你又在想着别的东西了……”
“什么？”
看着奈斯的金眸往下垂了些，近乎于无的声音独自喃喃。奈斯没听清，蹙眉想要让以撒再说一遍时，以撒却恢复了平日普通的淡漠的样子。
“奈斯，你就不能听话一点吗。”
“哈？”
什么叫我不听话？奈斯无法置信地看着他。
以撒抬头，高高的睥睨着愤怒炸毛的人：“你的母亲，她有什么值得我怜悯的地方吗？”
奈斯：“…………”
“埃及每一块土地都属于我，所有踏足这片土地的生灵都是法老王的所有物。我们相爱自然可以结-合，不论我提前说没说，身为埃及的王，身为你的王兄，奈斯，我有权利替你决定一切。”
冰凉的手掌盖在少年的脸颊，赏赐般的给予上位者的抚慰。
“弟弟，是兄长的财产。妻子，是丈夫的附庸。”英俊的法老沉下脸，金眸里汹涌的东西尖锐刺人，声线平缓没有起伏，却足以让人感知到他隐藏的愤怒：“告诉你你也会同意，既然如此，提请特意通知就没有意义。奈斯，”金眸痛苦不解的眯起，“但为什么你每次、每次都要因为一些无所谓的人，影响你和我！”
你只要听我的就好了。
我爱着你，所以会为你安排好一切。
你所做的只有爱着我，就好了……
就这么简单轻松的事情，以撒不明白奈斯怎么会做不到？每天每时只想着他，思念他，像往常一样。
帝姬莎的出现，令享受被一个人全神贯注爱着的法老王感受到了威胁。
他太着急了。
也太爱这样被奈斯爱着的感觉了。
所以才会刚出现一点状况，着急的把这点‘杂质’从奈斯生活中强硬式遗忘的除去，追求纯粹的、独占一个人全部的美好。
对于能窥见人心的活在心口不一为惯例的世界的以撒，他要的必须是全心全意。
奈斯的出现让以撒看到了可能性，可在以撒敞开心扉，伸手拿走前，对方又要收回。
如果一开始给与的是百分之百，那么多了无法感激，少了则引来憎恨。
简单来说————
是奈斯，先把以撒惯坏的。
“以撒，你……”奈斯张了张嘴，惊愕的看着他说不出话来，这样的感情太扭曲了，最后奈斯只能喃喃：“你一定是病了……”
他认识的以撒美尔赞，不应该是这样的。
今天之前男人明明还那么温柔。
“……”
以撒顿了顿，淡粉的唇骤然用力抿紧！
“嘶！”
耳畔的鬓发猝不及防被抓紧，奈斯痛的倒吸了口凉气，他吃了一惊下意识后退，紧接着却被冰冷白皙的手指扣紧了半张脸，死死的压制住！
奈斯挣扎抬头，心惊胆颤地望着暴怒中的人。
“以撒！”
他从没见过以撒发过这么大的脾气。凛然高贵、仪态威仪的法老王此时情绪外露，宛若神袛的模样完全不见，金眸满是狰狞的嗜血，总也淡然的面孔微微扭曲。
好似什么魔鬼，褪下了人皮。
“是我的错，太娇惯你了。”以撒胸口起伏，弯腰脸贴上奈斯的，一字一句：“你把王的尊严当成了廉价的泥土任人践踏，因为我对你的宠爱和特例得寸进尺！她从我这里偷走了你将近二十年，这二十年，你让我原谅？”荒唐可笑。
“我绝不会宽恕她的罪！更不允许你动摇。”
“我命令你奈斯美尔赞，看着我！”愤怒的法老王像要撕开他王弟的胸膛，从外面看进他王弟的心脏一样，手上的力度不断收紧，捏的奈斯脸颊变形，在奈斯的痛呼中低吼：“只能看着我！！”
“…………”
乌黑的瞳孔不停颤抖，奈斯睁大双眼手不停抖，汗毛从压迫倾泻的杀气中倒竖，有那么一瞬毫不夸张的说，奈斯还以为以撒手掌要下移，然后生生扼死自己！
他看着他。
眼圈不争气的一点点湿润。
而以撒胸口起伏片刻，很快重新外露的阴鸷和充斥血腥味的杀意逐渐收回，在吓傻了的奈斯面前又变成了那个叫人捉摸不透情绪，高高在上的神。
重拾冷静的法老王松开他王弟的脸，看着少年被自己弄红的皮肤蹙眉，眼底划过一丝懊恼却又很快恢复了冷酷。
“士兵。”
“是！王！”
伏在地面瑟瑟发抖的仆从听见王的声音颤了颤，而满头冷汗的卫兵则连忙大声回应。
以撒转身，背对着奈斯大步离去，只扔下一句生硬的命令：“从今开始到婚礼仪式结束，将奈斯美尔赞禁足在王之寝殿，任何人不得看望。看好他。”
“是！”
“…………”
奈斯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开，从地上爬起的仆从们脸色煞白的错过他跟随上去。
“奈斯公主，请您跟我们来。”剩下的法老王亲卫你看我我看你，擦擦头上的冷汗，靠近敢跟法老王顶嘴的少年，踯躅开口轻声劝阻道：“千万不要继续惹王不快了。”
唉……王弟究竟知不知道……
王从来不是温柔宽厚的性格。
在王弟面前只是特例。
奈斯沉默半响，低头抬胳膊擦了擦眼睛，“走吧。”
疯狂的占有欲，
病态的控制欲，
很不幸的，这两样，奈斯今天才发现以撒都占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