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
可她还是熬了。
宋长安出征之日就在眼前,但是她又不好把公公婆婆和兄嫂放在一边,只得连夜赶制。
祁春给公公宋大谷做了两件衣服,一件藏青色的,一件灰蓝色的,都是镶白边的短褐,配上两根腰带。给婆婆周氏的也是两件衣服,也是白边短褐,但是较宋大谷的更长一些,一件藏青色的,一件深绿色的。
见她熬红了眼,孙氏代表丈夫和自己,主动让她先忙活宋长安的,说大家毕竟以后日子还长,不着急,还送来自己的一套旧衣服,让她先穿着。
祁春感激地收下,烧水简单的洗了个澡——不能天天洗澡,她还是不太习惯。
洗完澡,她又开始赶制宋长安的衣物。
宋长安外出会友了,当他踏月而归时,黑漆漆的山坳里,一灯独明,从窗户门缝中发散出来,昏黄而温暖。
推门进去,埋首灯前的人一头散发,铺在玲珑的身子上,抬头看向他。
烛火温暖,灯光下的她,异常温柔,“回来了?”
宋长安愣了一下,才“嗯”了一声,抬脚进去。
见他脸色有些不对,祁春放下针线,起身迎过去,“你醉了吗?先坐着,我去给你打点冷水来,洗把脸再睡吧。”
她将他扶坐下,能闻得到他身上淡淡的酒气,想来应该只是浅醉,否则也不可能自己走回来了。
她随手将头发挽起来,用一支木簪固定住,就出去打水了。等她回来时,宋长安已经靠着长桌睡着了。
她拧了棉帕,走过去将他扶起来,让他靠在自己肩膀上,给他擦脸。
平时看起来黝黑硬朗的脸庞,此刻微醺酡红,祁春的手不自觉地放轻了许多。
井水冷冽,祁春才擦了两下,宋长安就醒了。
他靠在她的肩膀上,眸如点漆,倒映着跃动的烛火,深深地看着她的眼。祁春低着头,心跳莫名地漏了一拍。
接着肩膀一轻,靠着她人忽然动了一下,她的双唇就什么软软的东西贴住了。
霎时间,祁春只觉得仿佛有一股电流传遍四肢百骸,手中的湿帕子无声落地。
全身像是被什么抽空了一样,她四肢无力,向后软倒,但是很快被人抱住了。脑袋被他的手牢牢扣住,腰肢也被人紧紧箍住。
祁春觉得自己喘不上气了。
她双手抵住他的肩膀,拼尽仅有的力气,将他推开了。
宋长安没坐稳,被她推得直接向后倒去,砸到了身后的长桌上,桌上的布料剪子随之落地。
“宋长安!”
祁春也没想到他会被自己推倒了,吓了一跳,立刻起身去将他拉起来。
宋长安只是有些醉意,此刻被她一推,已经彻底清醒了。
他没让祁春去扶他,而是自己撑着长桌起来了,他侧对着她,好一会儿才勉强说出话来,“……对不起,我……”
是他冲动了。
可同时他又觉得,自己并非一时冲动。
晴光湖初见,他的眼里就没有过其他人,但是他也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所以迟迟不敢告诉内官,说他看上了那个一直坐在亭中的姑娘。直到酉时将至,她即将回到深宫之中,他们再无相见之日,他才心急火燎地抓着内官,说他要那个姑娘。
很奇怪,也很冲动。
他自己都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昏昏呼呼的就背着一个姑娘回家了。
一转眼,过去六天了。
他们朝夕相处,已经是六个日夜了。
很快他就要北上了,再会难期。
一想到要跟她相隔山海了,他心里就疼,就乱……
一乱,就做错事了。
他伤到她了。
而人心一旦受伤,就很难再修复。
宋长安越想越悔恨,便一拳砸在了桌面上,发出“嘭”的一声,在夤夜深山之中,格外响亮。
外头早已安眠的鸡受了惊,“咯咯”叫了几声。
祁春一把抱住他的手臂,一看,手背上已经出血了。
“你这又是何必呢?”
宋长安往旁边挪了一步,离她远了些,像是个犯错的孩子一样,惴惴不安,“春儿……对不起……”
祁春心跳如擂,慌乱得不行,但她还是捏着手,鼓起勇气,道:“宋长安,你回头,看着我。”
宋长安有些犹豫,可还是听话的,慢慢地转过身来,却不敢看她。
“你看着我。”
“春儿……”宋长安心怀愧疚,还是不敢抬头。
“你看着我。”祁春的语气很坚定,也很郑重严肃。
宋长安不得不抬起头来。
对上了一双亮晶晶的,认真的眼睛。
她靠近他,两个人之间只隔了两拳的距离。
饶是军旅之人,宋长安也差点被逼得后退了,“你……”
“宋长安,你心悦于我吗?”祁春语调平静,字字清晰。
宋长安被问心里一颤,思绪也跟着兵败如山倒,“什、什么?”
他溃不成军,祁春却愈加从容淡定——至少看起来是这样的。她又凑近了些,重新问道:“我说,你是否心悦于我?”
“我……”
“回答我,这个很重要。”
“是、是是,我……我很喜欢你,从第一眼开始,我就很喜欢你了。”宋长安先是后退了一下,又站了回来,脑子乱的如群蝇乱飞,嗡嗡作响,说出来的话根本就没有经过大脑。
祁春像是得到了定心丸一般,表情瞬间轻松释然了。她笑着,张开双手,向前用力抱住了他。
宋长安受宠若惊,呆如木鸡,全身僵硬。
“我不是拒绝你,我只是不希望有些事在稀里糊涂之中发生了,现在,你其实没醉,对吗?”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不希望在稀里糊涂之中发生?
那是什么意思啊?
宋长安疑心自己今夜喝的酒是不是全都进脑子里了,怎么晕乎乎的,连几句简简单单的话都听不明白了呢?
就在他迷迷瞪瞪的时候,一双纤细的手臂绕过他的肩膀,勾住了他的脖子,将他往下带。他顺势而为,亲上了一个人的双唇。
夜风穿过窗户,吹灭的长桌上的油灯。
屋内一片凌乱。
第二天,无论是雄鸡报晓还是鸟语窗边,都没能将祁春叫醒,等到她醒过来时,已经是快要未时了。
看着窗边灿烂的日头,祁春就知道自己今天睡过头了,而且过头得离谱,她想要爬起来,却发现自己双腿酸软,腰肢更是要断了——好像起不来了。
衣服被人放在床沿,她却未着丝缕!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祁春立刻拥起被子,捂住了自己。
被子上的味道,令她想起了昨夜的疯狂,耳边还仿佛回荡着两个人急促的喘息声,她趴在床上,心跳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