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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敢情这两人还没捅破窗户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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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奴本是个凡人,出身还算不错,前半生只在厅堂里无风无雨的念书。”无歌极少说起这些心事,但北离隐这墨绿的眼睛似乎有着格外的神力,犹豫一下终究开口。

    “那时候正是烛九阴叛乱之时,该是千八百年之前的事情了,北境三次山的百姓都被逐出,烛九阴以龙身在天际盘旋,我们以为是赤蛇当空,整整半月里狂风骤雪,昼夜只随他心意变换,所有城池屋舍都被大风摧毁,我所在一族因为寒冷折了半数人畜。”

    “烛九阴就那样看着你的族人死去。”

    “是放任,他不杀但也不管,既然反叛,就已经将生命置之度外,无论自己或者是他人。”

    “那你们后来呢?大家都活下来了吗?”

    “没有,后来我们见到了相柳。”无歌苦笑着,但眼里更深一点似乎是恐惧,“我们一族所有的勇士与战马都像他冲去,打算与他大战,最锋利枪剑,最坚实的盔甲,连同大族中为人敬仰的勇士,期望以生命换取生命。”

    “可惜的是,枪剑没有来得及刺向那血雾之后的黑衣之人,一场血雨如同烈焰融化了他们的盔甲和皮肤,又像长针刺瞎他们的双眼,他甚至没有出手,就隔着那血雨看着我们,然后将勇士击溃,屠杀。”无歌慢慢的像是在吟诵古老的诗篇,却打了个寒战。

    “血柳。”北离记起早些在南境听来的称谓。

    “不错,血柳,以血杀人,杀人取血,所到之处无生灵,甚至连魂魄也要吞食。那日他就在吞食魂魄,那时他灵力或许还不高,吞食那些魂魄的时候很慢,所以也很残忍,好像看不见我们一般的从容,我们一族都害怕极了,不敢有声响和动作,就在不远处,在他对面,看着他将魂魄一个个收集,再一一吞咽。”

    无歌无意识的咽了一下,仿佛还能嗅到当时空气中弥漫的血气。

    “祺凰殿下就是那时候来的,相柳自知不敌,卷着血雨逃走,祺凰殿下看我们一众凡人,没有去追他,而是引着大家向二次山迁移,我死缠着祺凰殿下,又正好在家族中习到经营书数理事之能,慢慢就成了总管。”

    “那你有为何不留在家族,而会跟着祺凰呢?又如何对抗凡人有限的寿数呢?”

    “凡人只有几十年寿命,比起那些生生不息的神仙来不过漂萍浮游而已,可是神仙这一战若是没有结束,那我们连凡间那区区几十年也难得一丝好光阴。我愿佐我所信之神,这一战早些终结,凡人才好重得安宁。”

    “况且,况且那时候人间于我已经无所牵挂了。所以弃了原来的名字。给我姓名者已亡,与我共生者已亡,连同我的姑娘,也随她的父兄一并离去,那些满含情意的歌声无人可唱,我便自己更名叫做无歌。”

    “牵挂?你的族人,所有凡人,他们难道不是你的牵挂吗?”北离不解,“即便父母亡故,人间依然处处生灵,生命既存,长歌不当断。”

    “不一样,”无歌总管看向北离,那双眼睛虽已见过人世间不少惨厉,但还存着悲悯。

    “人这一生会见过许多人,可是只有那么仅有的几个与‘许多人’不同,我们叫做亲人与爱人,有幸者或许还有朋友,你的生命与他的生命相连接,一旦失去,也就没有了牵绊。”

    “可以望遍天地广阔,却没有归宿可归。长歌从此作长泣,声声含泪。”无歌深吸一口气才将这话说完整。

    “如今在云凰殿,这里也是你的归处了,总会再有长歌响”北离听到那声叹息,没有再问下去。

    “或许是吧,这里老奴住惯了,是个归处了,但到底不同,我老了,太老或者失去过的人不太容易唱起长歌来。倒是您,您与祺凰殿下可以有无尽的歌谣相诵,彼此互为归处。”

    无歌收一收情绪,又拿出平日里那惯常的平和笑脸来。

    “说起来,今早为何祺凰殿下又要您搬到偏殿去?莫不是闹了口角,他一个人许多年,若有什么不习惯,你多让让他也好的。”刚才的伤感都被压下,无歌一脸殷勤的问道。

    “没什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北离歪着头想了想,实在想不出来,自己早上还没醒透,两句话也没有来得及说呢。

    “我想不出来,也许他不习惯,那我便不打扰他了。”

    “你们既然有情意,那何苦还要这样彼此分隔呢?若要互为归处,怎可连有情人心意也不解呢?”

    无歌直为这二位着急,不再拐弯抹角,祺凰殿下寝殿空了这几千年,难得良缘,可不能错失呐。

    “有情人”三个字当头一棒砸向北离,他未尝何为人间情爱,但不会不解其中意,好像被什么噎住了。

    “那个,无歌总管,也许你会错意了,我和祺凰并非有结为夫妇之愿,我不过是他和句芒渡化的一株荷叶跟着他而已,若是非要什么身份,我算是春神句芒的徒弟。”

    这会被砸了一棒的人换做无歌总管。

    敢情这两人还没捅破窗户纸!

    那祺凰殿下未免不够厚道吧,小神殿化形不多时什么都不懂,祺凰殿下可不是什么都不懂,就这么与人家同榻而处,还没名没分的。

    从前那规矩守礼,不苟言笑,谨慎无差的神殿怎么能做出这事来?

    不过看北离对祺凰的言谈姿态也并非无情,小殿下本体为植物,兴许还不懂这人的情愫如何开口罢。

    “小神殿或许是还不知晓自己心意罢了。”无歌咬牙索性点破,祺凰殿下嘱托他可全权处理殿中事宜,这事大约,大约也算职权范围之内吧。

    “我,我心意就在我心间,若是有什么,我应当分辨的出。”北离在懵懂中疑惑,迟疑又坦率。

    “这心意不是一个确定的想法,而是日积月累的心思,你当问问自己,是否时刻惦记着这人,他不在时想念,在时又唯恐离的不够近,在他面前有藏不住的情绪,只是见着这人就有无限欢喜,一起的时候连日子都过的飞快,好像梦幻。”

    老总管千年铁树没开过花,为了让北离开窍,一大把年纪硬是憋了一嘴酸话,才发觉总管可不是个容易差事。

    北离顺着老总管的话思索着和祺凰相处的这几月。

    自己就这么时时的跟着他,他离开就会不安,他归来,只要看着那漆黑幽深的眼睛就能除下恐慌。恐惧是在他面前,不安是在他面前,难过是在他面前,壮志雄心也是在他面前。

    他想起同乘毕方祺凰靠着他的温热胸膛,长右县域化作凡人的对视,以及昨日在鹊山上祺凰送他的木簪,挽发的动作,温柔而沉迷的眼神,烧的他几乎失神。

    “这便是‘有情人’吗?”北离想着祺凰的面容,“凡人把这叫做喜欢,我竟喜欢祺凰。”

    不是狂喜或者惊讶,而是一种平和柔软的情绪蔓延周身,荷叶坦诚发觉自己的心意,再想起一个人或者一个名字,满心欢喜。

    祺凰竟然是他北离的心上人!

    “若是喜欢一个人,那我该如何呢?”北离突然转身问起无歌。

    老头子也没娶过媳妇,不过好在人类的本性叫做好为人师,思索片刻,按照自己那不太清晰的记忆嘱咐道,“小殿下不如将心意告诉那人,他若是愿意,那便是水到渠成,他要是害羞,那就对他好些,常在一起些,凡事体贴关心一些,小殿下需知,最是柔肠牵君郎呐。”

    末了觉得不大稳妥,又补上,“祺凰殿下性子内敛,身边又从未有人服侍,北离殿下可要多主动些,总不可两个人都是羞怯的。”

    今日这差当的,着实费心。

    北离还打算问一句什么,突然感觉结界一阵波动。“这是祺凰殿下请了哪位进来,您且先在书房稍候,无歌须得去招待。”有祺凰先前的嘱咐,无歌不敢贸然让北离见着生人。

    正殿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才同祺凰说话的女娲。

    “上神赎罪,老奴凡人之躯侍应不周。”好家伙,一尊大神竟到了此处,“上神可是有何商议要寻祺凰殿下?”

    “无事,只是来这云凰殿暂住几日,不必紧张畏惧。”

    女娲接过无歌递上来的茶盏,“难得见神界有依然守着凡人本体,不修灵力的侍从,你跟着祺凰不少时候了吧?”

    “回上神,千年了,因心中还有些凡人的念想放不下,所幸神殿不弃,得了这长生之体,老奴知足得很。”无歌说话间,女娲眯起眼,“这里怎么会有生气?”

    “祺凰这殿上还有谁?”说着顺着这生气渐渐行去,气息与灵力明显刻意收拢,神界修习生道的不多几人,自己不会不知,而这个,她竟全然陌生。

    女娲要见,他不敢阻拦。只好默默跟上。

    示意无歌门外等候,女娲才掩起房门,逐渐向北离走去。

    “荷?”看着北离一脸茫然,女娲开口。

    “你怎么看出我的本体来的?”北离不解,明明祺凰特意嘱咐,神界多暗探,要他压制灵力与生气,这人怎么一眼就能看出来?

    “自然看得出,你叫什么名字?”女娲笑的柔和,北离竟不自觉放下防备。

    “北离,你呢?”

    “我,同为生道,你应该猜的出来。”女娲话音未落,裙摆下竟滑出一截蛇尾来,倏然一现后转而又便回女子双足。

    “女娲!”北离一惊。

    “不错,祺凰这孩子向来性子冷,缘何邀你在殿中,且可独自留与屋内,我从未听过你的名字,北离,”女娲慢慢念出这个名字。

    “北离,你从哪里来,效忠于谁,与祺凰什么关系?”

    北离看着她脸上温柔平和的笑,眼里似有三春暖阳,想也不想就一一回话。

    “我自西境轩辕丘而来,句芒与祺凰渡我化形,此后便一直跟着祺凰,不为谁效忠,我与祺凰,”适才才得无歌点拨,了然于胸。

    “祺凰,他是我的心上人。”荷叶对自己的心意坦荡直接。

    “!”

    “好家伙,祺凰是故意让自己来他殿上的?”饶是女娲,也被面前这口无遮拦的小荷叶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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