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去他的礼法和克制
“所以他如今就盘踞在钟山一带，那日他显出本体，神界众人忌惮，但是之后拉锯的几百年里，他们也一直安分呆在北境，有时我们猜测他的本事到底有多大，遮天蔽日非常神能及，可是安分百年又说明他羽翼未丰，就……”
话还没说完，一转头，北离早趴在他枕头上睡着了。
祺凰轻轻放下也没有看的书卷，挥手熄灭烛光，只留下小小一处琉璃窗，只有迢迢银河的一点亮光透进来，勉强看得见床榻位置。
祺凰从未想过，他有一天会在自己的寝殿里蹑手蹑脚，也没想到，这殿中还会宿着另一个人，缓缓抬手取过绒被盖在北离身上，掖被角的时候手指触到他温润的颈，很难说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
只是顺着手指传来的温热让他心头一跳，那一点温度好像足够他度过漫长寒冬，又好像过于微小，小的让他想要更多。
他在黑暗中注视着北离，只是大约的轮廓，却好像看见了无限的柔软。祺凰摇摇头走回案几，从来读着圣贤书，习惯了拿规矩束缚着自己，既然明了了心意，同榻太不和礼法，像是占人便宜。
可惜冷了千年的寒冰一旦动心就是收不住的汹涌澎湃，站在案几前回想几遍礼法教条，越想越是无趣。
去他的礼法和克制，祺凰忽而转身，他住了千年的冷房子还不够吗？
回身轻轻躺上卧榻，北离似乎感觉到动静稍稍翻身，“日后大战，我难许他一个未来，就只在这夜里寻一处温暖罢，就抱抱他，我就松手。”祺凰给自己洗脑。
抬手环住北离，他便无意识的将头靠在祺凰肩窝上，长长的睫毛显得舒展而安心，那样的安宁让祺凰无从克制，低头在北离额头印下一吻。
没有做贼心虚的紧张，没有汹涌翻滚的激动，祺凰只是突然感觉到满溢的安心，几乎转过头来就在一阵满足中入眠，所有兵荒马乱都与他无关，只有安眠。
所以就忘了放手，这样环这北离相拥而眠。
翌日一早，无歌总管就在殿外响起晨铃，祺凰在神界的时候素来规律，晨间大多时候不需响晨铃，只是今日。
害，这不是北离神殿来了嘛，无妨无妨，起晚些总是正常的，无歌总管喜滋滋的响着铃，难得这云凰殿里有了人气，年轻人嘛，夜里疲惫了自然白日里要补一补睡眠的。
祺凰被晨铃吵醒，运出灵力来示意无歌小声些。
“唔，祺凰。”北离还没醒过神，像个少年似的缺觉，只是懒懒睁眼看见那近在咫尺的面容，被惊去了困意。
祺凰也发觉这样的相拥过于暧昧，赶忙起身，“今日我要去找西女商议神界事务，你若还是困着就再睡一阵。”说着打开殿门掩饰自己的不自在。
无歌总管带来的侍童就要往殿中走去，“慢着，北离殿下还睡着，我去偏殿梳洗就是，把今日公文帖一并呈上来吧。”说着就朝偏殿处走去。
“没想到祺凰殿下还挺会疼人。”无歌总管喜滋滋的想着，祺凰看见他那眼角的笑纹忍不住头大。
“今日偏殿布置妥善就让北离搬过去吧，多放几个侍童伺候这，不然他恐怕适应不了。”
“北离殿下不住在您那里？”无歌总管的笑容定住，眼里分明闪烁着几个大字——恨铁不成钢。
“那不然呢？”祺凰挑眉，无歌总管急忙噤声。
“四神殿，西王母那边来了侍童催促。”衣物还没换好，已经有人催起来。
“不必，”挥手遣退侍童，直接运灵力化好衣物来，“无歌，今日你留在殿上多多照看北离，再挑两个得力的同我一起走。”
“是，殿下。”无歌赶紧答应下来，随即前去安排跟着祺凰的人。
祺凰一边快步走着，一边交代，“若北离起来找我，就跟他说我赶着星闪之后必定回来，他不必焦急，顺便安排殿内学问好的人教他，要渊博些的，这小孩学东西可快得很。”
行到神界大殿，主位空空，西女先迎上来，“祺凰，你这能干人可算是来了。”似乎为了照应这殿中肃穆端正，一向活泼的西女也换上庄严朝服，头发不似寻常女子梳出样式来，只是简单扎起，留着长长发尾飘逸。
“参见神姐。”祺凰虚虚行了个礼，一眼瞟过，殿上主事的几位神没有变动，倒是首席上坐着他再也熟悉不过的一位——女娲。
“少这么叫我，显得我多老似的。”西女一副俏皮样子到像是凡人地界里富贵小姐，肆意又率性。
“西女还是这样小姑娘性子，小姑娘模样。”女娲打趣道。
“见过娲娘。”祺凰行礼道，“此时出了这事，八神身份敏感，你怎么来了？”刑天，天帝，应龙的争斗，神界最有灵有德有权力的神也出了问题。
腐烂从内部开始的时候，没有人能猜出哪一颗是烂苹果，所以猜测每一颗都会腐坏。
“你阿娘难以分神，寻我看过刑天，总觉的不放心，便来神界再看一眼，顺便照应照应你们小辈，避过了众神眼来的。”女娲脸上的笑容敛去了一些。
看着女娲缓缓收去的笑容，“当真没有办法了？刑天他，他还有多久？”
“这就是上古八神的命运，我们有着没有止境的寿命，可以活到地老天荒，天地再次归于混沌，但如果受伤，流血，衰竭，那最后也会像个凡人一样，因为无法愈合的伤口而死亡。”她避开剩下的时间不谈，这一次，女娲也束手无策。
“您当真就相信刑天会叛离神界，与烛九阴一样？”大局已定，不信也得信，再从女娲嘴里说不便能让更快的相信和适应。
“没办法，事已成定局了。”
“如果刑天他有魂魄的话是不是会有希望就会一些。”
祺凰突然想起北离说过要留着小弟他娘的魂魄，日后万一真的可以也能救她一回，只是当时自己只做天方夜谭，现在女娲却突然出现在面前，祺凰忍不住问起来。
“魂魄这东西我与伏羲也不明白，”女娲隐去五伏珠一段不谈，“凡人身死之后唯有魂魄飘荡，不改变模样，还有灵识，但是也不能愈伤。”
“怎么突然感兴趣起生死魂灵这些事情来了？”女娲笑笑，“若是无事我也回西境去了，后稷这老家伙许久之前非要我来这一趟。”
“后稷上神让您来的？”祺凰奇道，帝江得了后稷嘱托，后炎和禹得了后稷嘱托，如今又请来了女娲，后稷如今早已遁入大泽，不见踪迹，他精心嘱托这些神之外，还知道多少东西呢？
“不错，还是许久前的事，‘若现死迹，必寻利器。’我们初始都没懂什么叫死迹，什么叫利器？”女娲脸上依然困惑，虽然不知原因，总归还是来了。
死迹自刑天开始，利器就是眼前玄衣男子。只是她还隐去了其中几句“八神一体，自有命数，若现死迹，必寻利器，一亡俱衰，唯留二母，命理自然，凡间重至。”
“一亡俱衰”，女娲心里的担心，或者说上古众神的担心与日剧增。
后稷刻意让女娲来神界必定有缘由，只是如今他们都还没有参透，“娲娘若是不嫌，能否在神界停留两日，后稷上神要您来必定有缘由，虽然如今并未解出，不如留在神界看看可有什么机缘。”
“也好，只是神界人多眼杂，我并不熟悉，须得有一处安稳地方。”女娲也应允，如今能做点什么最好，虽说“唯留二母”，还是能做点什么便做一点吧。
“正好我殿中素来不喜待客，鲜有人至，又兼有结界，娲娘若是不嫌冷清不妨住两日。”祺凰习想起今晨那张还没睡醒的北离的脸来，修生道的北离与修生道的娲娘，这岂不是机缘。
“好好的在自己殿中也布起结界来，你这孩子防备之心也太重了些。”女娲口气里带着心疼的抱怨，祺凰是应龙的孩子，自己也不少照料，看着他这些年在神界摸爬打滚吃苦头，如今竟然连自己的神殿都要加上结界。
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呦。
拥有无与伦比智慧与灵力的上古之神女娲，显然没有想到祺凰寝殿还住着一个人，而且是他的心上人。
另一边的云凰殿可没有这样的严肃，千年来头一次来了能宿在祺凰寝殿的来客，样貌好，性子又没有那些神仙的矜贵，无歌总管下令众侍童不许叨扰，自己却巴巴的凑了过来。
“不知北离神殿自哪方而来？化形有多少时日了？云凰殿清冷，可要添暖些？”平日里没胆子絮絮叨叨祺凰，倒抓住了北离这个机会。
和无歌总管东拉西扯半天，“叫我北离就好，‘神殿’二字我听不惯，无歌总管不必把我当做那些尊贵的神仙。”北离在无歌带领下将云凰殿一一逛遍。
“既然有北离殿下恩准，老奴谨记，日后若非人前，便多了份自在。”无歌总管行了个礼，“北离，这处便是祺凰殿下书房，里面有神界著述，也有自凡间寻来的书卷逸闻，再往里的厅堂处三面书柜是神界事报与奏章，祺凰殿下留了结界的，您要防着些。”
“这么多书，”北离随意抓起一本来，“祺凰说是会寻人教我学问，不知无歌总管安排了谁。”
“此事老奴还没有安置妥当，神界学问好的非殿内之人，还需等祺凰殿下来了再好商议。”这种亲近的事情，交予旁人岂不无趣，到时候殿下亲自教授，多份亲近不是更好，无歌总管算盘打的清楚。
“无歌总管，我叫你无歌可好？”加上总管二字总归拗口。
“自然。”无歌施礼。
“为何会起名叫做无歌？”北离直直看着总管，眼前这个男子似乎不像他见过的凡人或者普通的神。
“这名字本非父母所起，是老奴跟着祺凰殿下时候才有的。”
世间之人，大多都有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