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节 风的季节

    钟求也在做梦，他梦见基地被百万怪物层层包围。同学们浴血奋战，一个个倒下。韦辰明死了，林登死了，所有人都死了，最后只剩他一个。他飞起来，无数怪物在脚下掠过，一望无际。飞行结束，他从空中坠落，森林般的棍棒在下面迎接他……醒来一身冷汗！乡长赵白守在壁炉前，给npc分配工作，并随时准备升级建筑。见钟求从楼上下来，指了指坐在一边的几个陌生男子道：“钟求，有几个人刚从山里逃出来。＂三个面色憔悴的人正靠墙坐着休息，面前放着水杯和餐具。其中一人穿着警服，两人穿着橙色连体服，见钟求走过来，纷纷起身。经询问，才知道橙色衣服的是森林防火队员，隶属北郊消防二局。灾变发生前，他们乘消防车前往一处林地演习，一共两辆车十几个人。刚到目的地天就黑了，随后车突然熄火，通讯也中断。接着光柱从天而降，十几只怪物攻击了他们。猝不及防中许多人被打死，剩下的四散而逃。三名消防员逃入山林，被四个怪物穷追不舍。他们不但打不过怪物，还跑不过，眼看体力不支就要被追上，这时遇到一名森林警察。这名警察本来就是接他们演习的，却因天突然变黑耽搁了路程，此时才相遇。四个人就和四只怪物展开搏斗，警察开枪打死了两只怪物，打伤一只，几人拚命杀了剩下的怪物。混战中一人被打死，一人重伤，两人轻伤。之后在森林警察带领下，他们回到原处，见同伴们都死了，车辆仍无法启动。两个轻伤的人手动竖起消防车的云梯，爬上去察看四周，没有半点灯光，只有火光和怪兽的咆哮声。通讯仍未恢复，他们也不敢回消防局，抬着重伤员往山林深处跑，躲进一个位于山顶的森林防火观察站，那里有少量食品和药品，还有个二十米高的铁塔可以看得很远。一天后，他们看到留田基地冲天的光柱，推测应该有人，便抬着同伴靠近观察。最终在东山谷中见到活人，被带到乡公所。这是基地建立以来第一批来投奔的幸存者。听完他们的叙述，钟求提了一个问题：“你们有烟吗？＂赵白正一脸同情地看着几个人，听钟求这一问，顿时哭笑不得，说：“消防员不准抽烟的吧？＂不料那个警察已经从口袋里摸出包烟递给了钟求，另一人摸出打火机给他点上。第三个人解释道：“执行任务时是不准抽烟，不过平时是可以的。＂赵白想起这些人都不是城里的正规消防队，也就点点头没说什么。钟求美美地吸了口烟，恋恋不舍地把剩下的还给警察，那警察一挥手：“你留着吧。＂钟求连连道谢，心想：趁这些人还没搞清楚状况，收了再说。一边把烟揣进兜里，一边问赵白：“你给他们介绍过情况吗？＂赵白说：“介绍过了，饭也吃了，伤员也治疗了。＂那三人也在互相递烟，点火。待他们都抽上了，钟求说：“你们来到这里，只是暂时安全了，之后，那些怪物会来攻打我们的基地。＂“赵老师已经跟我们说过了。＂几人表情沉重。“那么，为了生存下去，我希望你们也能尽一份力，或者跟我们出去杀死那些怪物，或者参加基地的建设。＂“我们要去杀那些怪物！＂一个消防员吸了口烟，恨恨地说。另两人也连连点头。钟求很高兴，因为这几个家伙也算是准军事人员，愿意参加战斗再好不过，便说：“那太好了，你们先到楼上休息一下，我们出发的时候叫你们。＂三人拎起架在墙边的消防斧走了。钟求问：“现在有多少石头了？＂赵白皱眉道：“一百多块。＂钟求也皱起眉头。不久，睡醒的人纷纷下楼，在栅栏口集合。钟求叫李鹿野：“餐厅有三个新来的，归你带了，去叫他们下来。＂李鹿野跑上楼去，见三人都趴在餐桌上睡着了，忙把他们叫醒。王靖远问钟求：“基地升级后有没有新增npc？＂“有啊，多了一倍还不止。＂王靖远四下看看：“那怎么没见新增的士兵？＂“刚派去挖石头了。＂“为什么？建城墙吗？＂“差不多，主要是升级城堡用的，要尽快把乡升级为城堡，我们的安全才有保障。＂“升城堡要多少石头？＂“至少四万多块，没有上限。＂“现在有多少？＂“一百多块。＂“．．．．．．＂钟求还想说什么，新任军官邓飞过来：“钟求，大家集合好了。＂钟求要王、李二人任命一个军官，李鹿野推荐了武正夫，王靖远推荐了邓飞。这让邓飞心情大好，之前对王靖远的不屑完全消失，好感度直线上升。“好的，我们向南走！＂王靖远惊讶道：“不留点人守基地？＂“放心，有赵老师在，随时可以把所有npc都转成战职，只要有装备就行。而且，你看山上。＂顺着钟求手指方向，王靖远看到东面山头上一个木制的岗楼，楼顶竖着基地的旗帜。“再向东的山头上也有一个，只要基地遭到怪物攻击，赵老师觉得抵挡不住，就会让岗楼发出信号给下一个岗楼，下一个岗楼就直接传信给我们。＂“信号是什么？＂“火，见到岗楼里有火升起，就是基地的报警信号，说明有怪物攻击基地。如果火左右摆动，就是紧急求救信号，需要立刻支援。＂两人走到门口，十几个女生在门边向战士们挥手告别。大部队回来后，她们有的从北谷出来收割长得很高的青草去喂牲畜，有的送来新编的藤盾、藤甲和绳，以及工匠打造的新装备。“注意安全呀。＂赵白对钟求说。钟求挥挥手：“好的，你们也要小心。＂此时基地的光覆盖了主建筑周围八百米，照亮了西南边大片海面。光照到的海水看上去还是灰黑的，光照范围外更是漆黑如墨。风吹起浪花，在灰黑的海面泛起条条白纹，看上去有点怪异。“风越来越凉了。＂王靖远深吸口气。“是的，也许等我们再回来的时候，就是冬天了。＂此时两人已赶到飞速前进的队伍旁，范文宏听到他们的谈话，心里不禁想起一首古诗：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正想着，队伍已出了基地光照范围，陷入昏暗中。天空乌云压顶，看不到尽头的前路铺满断木残枝，众人心情为之一变，步伐也不觉慢了下来。很多人情不自禁地回头看基地，却已被青山遮挡，只能看见光柱了。这时钟求喊了一声：“击鼓！升旗！＂一阵急切的军鼓声中，一面雪白的旗帜突然从队伍中升起，刷地一声迎着西北风展开，旗中央一个黑色方块，两支鲜红的长矛交叉，正是基地旗！军旗发出淡淡的白光，似乎能照亮四周、驱散内心的阴霾和恐惧。旗手身材高挑，一身藤甲，头顶的藤盔上，一束黑缨在风中飞扬——仔细一看原来是头发。众人忽然觉得士气高昂，纷纷问旗手是谁？钟求向大家介绍：“这是我们的新职业：旗手！旗手是我们班的林燕同学！＂说完向林燕使了个眼色。林燕便打开头盔的面罩，向大家挥挥手。钟求接着介绍：“只要有旗手在，她身边十米内的友军，每小时加1点精神力，免疫敌方所有恐惧、混乱技能。＂有人感叹：“唉，早有这个职业就好了，我们之前也不至于那么惨。＂有人附和：“是啊，唉。＂夏星海笑道：“在你身边，路虽远，不疲倦呀。＂“抓紧呀，燕子，别一阵风把旗子吹到电线杆上去啊。＂钟求道：“大家注意保护旗手，一但她有什么不测，我们所有人的精神力会立即下降十点，幷且陷入恐慌和混乱十秒。＂众人一听哗然，有人说：“卧槽，那还是别要旗手好了。＂有人说：“一开战就收起旗子。＂钟求笑道：“扯谈！我刚才说的只是旗手的基本功能，等以后我们的队伍壮大了，每支队伍都要有一名旗手。他们的主要任务是用旗语传递信号，没有旗手，队伍之间就失去联系，这可是很糟糕的事。＂杜帆道：“我就不信没有旗手我会混乱，哥可是刚铁意志，不动如山！＂众人笑，钟求说：“那就试试吧，当演习一下也好。＂说完又向林燕使个眼色，林燕微微一笑，收了军旗。就在军旗消失的瞬间，所有人都觉两眼一黑，仿佛又回到灾难发生的那一刻，似乎下一秒就有无数怪物向他们杀来！一时间，有人惊叫，有人摔倒，队伍果然一阵混乱和恐慌。等林燕重新举起军旗，大家又恢复了自信。之前全身发毛的杜帆觉得很没面子，说：“这次太突然了，再来一次我就不会这么怕。＂话音刚落，钟求一挥手，林燕又把军旗收了，杜帆马上又是两眼一黑，不过没有之前黑得那么厉害，也没之前那么惊慌，还能听到钟求 “停止前进。＂的命令。有人停了下来，有人还在走，队伍因为发生了碰撞而产生小小的混乱。“你们仔细看看周围，＂钟求说：“其实天幷没有更黑，只是在没有军旗的时候，你们的视力、听力的增益都没有了，才觉得突然变黑而已。＂李鹿野道：“我觉得鼓手击鼓的时候也有同样的效果，而且鼓声停止后没这么大负作用。＂“欸，你这一说我感觉也是啊。＂“没错是这样。＂“看来这旗手不要也罢，或者等我们有好几支队伍再说。＂听到大家的议论，林燕感到深深的失落，但脸上却现出倔强的神色，头反而仰了起来。基地所有战职，她都争取过，但钟求全给了男生。这个旗手职业，是她在没有男生想做的情况下，也花了好大功夫软磨硬泡弄到的，决不能轻易放弃。但一时又找不到反驳众人的理由。好在钟求一句话替她解了围：“你们说的没错，不过，总不可能要卫风平一直不停地敲鼓吧？＂任桃儿插嘴道：“对呀，我们经常要保持安静，一敲鼓就会引来好多怪物，你们想死呀？＂她好不容易有个女伴，自然要帮腔。这下轮到卫风平脸色难看了，只是众人都觉得有理，不吱声了，他也不好说什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愤愤地敲了一声鼓。马上有一个人道：“你别乱敲呀，一敲就引来怪物。＂说话的人是郑辉，钟求送了他一个外号：小强。以表彰其独自一人趴在电线上和怪物死扛二十多个小时的壮举。卫风平正不爽，张口一句：“滚！＂郑晖恼了：“哎，你这人怎么这么没礼貌？＂“啊闭嘴吧你！＂“你啰里八嗦才会引来怪物。＂学生们纷纷拿郑晖开涮，因为留田中学有个规矩：他们自己可以互骂，甚至拳脚相向，但遇到外人和同学发生冲突，就一致对外。在他们眼里，郑辉仍然是外人。而且他们还记得：当初就是这家伙吸引着一大群怪物在路口，把路过的他们给害惨了。队伍在吵闹中继续前进，钟求观察林燕的表现，见她左手执盾，右手扶旗，身体笔直，下颌微掦，竟有种与前不同的英武气质。钟求并不是非让林燕当旗手不可，只要她表现不如人意，钟求随时会换人。他不知道林燕有个称号叫：坚韧旗手！因为他没问。事实上，在所有就职者中，钟求只问过韦辰明的称号，所以，他也不知道李鹿野的称号是：激扬骑士！李鹿野和林燕则以为每个就职的人都有称号，所以也没跟钟求说。队伍重回断桥，钟求拖着十几条新编的藤绳飞到对面，用长木钉和步兵战锤将绳头钉在地上。另一头的步兵也如法炮制，再把穿了孔的木板铺在绳上，用细藤皮扎牢，十几分钟就建好一座吊桥。队伍一过桥便找回了之前抛弃的不锈钢板，重组了钢板方阵，然后推进到之前救人的厂房。补充了几块钢板后，钟求对大家说：“现在我们要扫清这片厂区，拿下所有职业光柱，然后尽可能向南拓展，在隆冬到来之前赶回基地。＂他看了看表：“我们有大约四个小时。＂众人进入仓库，在门口摆了个弧形阵，一边等一边猜钟求会引来多少怪物。很快就听到怪物由远及近的吼声，一个身影飞快地钻进阵中：“注意！这次来得有点多！＂前排战士立即架起钢板，摆开弓箭步。两秒后，大群怪物出现在门口，一见仓库内的人，便咆哮着冲了上来。弧形阵的第一层是绑着棉被的不锈钢板，第二层是铁矛和短剑，第三层是站在钢板垛上的弓箭手，垛与垛之间是手持藤盾、身穿藤甲的短兵手，再往后是旗手、鼓手、巫师和预备队。钟求、李鹿野和武正夫的武器较长，所以和弓箭手站在一起，李、武两人在大门两侧的钢板垛上，用长矛从侧面刺杀怪物，钟求和韦辰明则在正面。因为半圆阵使得一些怪物直接进入了仓库的范围，于是一些站在两边龙门吊桥上的弓箭手也可以进行攻击。怪群被钢板挡住后，挥棍一阵乱打，全被钢板上的棉被弹回，没有任何效果，推又推不动，拉也拉不动，正面铁矛乱搠，四面箭如雨下，魔法火球连珠炸开，怪物们一个接一个地倒在阵前。一些怪物抓着绑棉被的藤条往上爬，密集的铁矛将它们一批批杀死。正当大家以为这将是一场升级盛宴时，却发现怪物的尸体越堆越高，很快就堆到一块半钢板高，怪物已经可以探出上身挥棍攻击钢板后面的人了。再加上大量怪物推挤产生的巨大压力，防守方便本能地、也是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却。钟求喊：“远程火力！射外围的怪物！＂此时前排怪物站在尸堆上，完全挡住了后方，韦辰明道：“射不到呀！＂钟求大声道：“正面的远程火力！到两边去！射后面的怪物！预备队的钢板，到第一排钢板后面待命！＂又对王靖远道：“王老师！你来指挥这里！我去引走一些怪物！太多了！＂“好，你小心！＂钟求跳起来，从群怪头顶飞出仓库，空中一个左转，落在仓库门外大路上，顿时吸引了半数的怪物去追他。见飞行时间还有剩余，他又飞上不远处一根电线杆。怪物如潮涌至，立即围了几十层，有的往上爬，有的开始砸电线杆。已经数据化的电线杆有上万的血量，又被爬电线杆的怪物覆盖，没有受到太多攻击，所以钟求幷不担心电线杆被摧毁，施施然骑在电线杆顶的横梁上，有条不紊地刺杀爬上来的怪物，又不时向仓库门口的怪物放冷箭，吸引更多怪物过来。等飞行术冷却完毕，他又向远处飞去。半空中见到一个厂房旁边几个货柜堆成品字形，顶部离屋顶大约有两米多高，就飞到那座厂房落下。怪物们赶来，爬上货柜，想跳上屋顶，但刚爬上最高那只货柜便被钟求捅了下去。再爬再捅，几下就干掉一个。看看远处的不锈钢仓库门口，大群怪物并没有一拥而入的景像，钟求也放心杀戮！仓库内，怪物的尸体已堆成月牙形的小山，王靖远大喊：“往前冲！把它们挤下去！＂军鼓敲响，学生们高声喊 “杀＂，举着钢板往上冲，后排推前排，跟怪物在尸堆上角力。“射第一排！快射！＂王靖远大声下令，弓箭手纷纷转向，第一排的怪物们脑袋上箭如猬毛，躲在钢板后的铁矛手也用矛用力顶住怪物，将它们刺穿。但后面的怪物一直向前挤，前面的怪物无法躲避，也无法后退，只能看着长矛刺穿自己的身体，再刺到后面的同类。有些人的长矛足足串了三只怪物。第一排怪物很快死光，但尸体被双方挤得不能倒下！于是人类无法前进，怪物也不能替补，打斗声一时消弱了很多，战斗变成顶牛，看谁顶得过谁。怪物数量明显多过人类，力量也不小，但不懂一齐发力，否则早就把钢板阵推垮了。而人类一方有很多弓箭手和长兵器。所以第二排怪物不久也都被杀光。王靖远下令：“逐个换人！预备队！上！＂后备人员立即上前，逐个替换下前排盾阵成员，让他们休息一下。盾阵！退后几步！靠近钢板垛子借力！＂刚恢复完法力的韦辰明站在侧面的钢板垛上，抬手对着第四、五层的怪物堆射出三个火球，瞬间杀死五个。张义立即给他输入法力，又是三个火球，轰死五个怪物，留下一片残血和半残的，被弓箭手逐个射杀。王靖远早已下令npc弓箭手不要杀残血怪，所以都便宜了真人射手。站在仓库门两边的射手们看到的是成片的怪物脑袋，随便都能射中，每次基本都是要害攻击。这次战斗就成了近战的苦差、远程的盛宴。十分钟后，人与怪之间已夹着五六层尸体；二十分钟后，王靖远下令盾阵后退，怪物的尸体如骨牌般倒了下来。一群短刀手举着藤盾冲上尸山，与残余的数十只怪物来了一场肉搏，两分钟后全数杀死。众人随后在仓库门口组好方阵，出发去寻找钟求。钟求仍在仓库附近的建筑物和电线杆上和怪物周旋，所过之处尸横遍地，众人循尸寻觅，很快就追上了他。此时钟求正盘在一支路灯上，围着他的怪物还有百余只。方阵突然出现在路口，一排箭飞射过来，怪物一片痛叫后，转身杀向方阵，途中又挨了两排箭和一个火球，当场死了三四只。冲到近前正要打钢板，板缝中突然伸出密密的铁矛，又扎死一批。方阵拉成长形，堵死了两座厂房间的道路，怪物在不锈钢墙前不得寸进，死伤累累。一但尸体堆积，方阵便后退几步，继续抵抗。法师和弓箭手们站在由四个人扛着的钢板上，居高临下，离第一排怪物只有两米多的距离，几乎顶着怪物的脸在射击，郑坤称之为“颜　射＂。十几分钟后，怪物全灭，钟求与大部队顺利会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