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鬼神之气良能一二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天地之间，其犹橐籥乎？虚而不屈，动而愈出。多言数穷，不如守中。
“啧，跑了这么远应该引开那帮家伙了吧”，随着刘重厚将步止住，方才远近高低不断位移的山景也停了下来，他稍定了点性。
中郎将不敢怠慢，把身子依在大树旁支持住方敢大张口喘息，他着实跑得有点脱相，尽管从不服老，可脚筋与年岁仍不免较着劲地发麻。
蓦地林子间一阵窸窣悸动，刘重厚顾不上神经大条，往腰间探出一双四棱锏来，马上庄重姿态，扪着气低吼道
“亢龙小儿!我既盗出寄希花与尔，已然义务两清，为何仍叮我不放!”
一阵阵声浪袭向空中，惊醒多少秋日蛰伏的密虫，那林间仍是俶尔不动，仿佛这片阔叶林从未有人经行。
“嘶嘶哈”突然人影从树梢头八方窜来，约四五道，几十阵人员冲杀下来，纷纷提刀直驱刘重厚处。
为了看清虚影，中郎将的眼睛不由得眯成一粟，慢慢地敌人绕圈近了，一个小厮鼓勇冲将来，中郎将全然不讲情面，八十斤重锏照头颅盖下，那小厮立刻崩开，死无全尸。
“呀啊啊”大抵是受到同伴惨死的激励，亦或是类比出了围困恶虎的斗气，一干蒙笼派子弟倾巢而出，转马灯似地咬住刘重厚截杀。
刹那间，千万重刀光剑影飒沓过；须臾间，火星迸溅昆仑空谷响。
中郎将稳住下盘，擎住地面，以一敌百犹然不惧，招架间逐渐虎威生风，胶着间徐徐解数放开，一阵铁花击溅，交接段纷纷血肉模糊；两处膂力冲撞，轇轕处往往挫骨扬灰，威灵不减，实有当年从征七代之雄风。
不时，众蒙面贼纷纷仆地，余几个幸存者战战兢兢，不敢上前拼杀，即便此时中郎将已插了两锏于地，半跪坐着不能动弹。
“啪啪啪”亢龙从虚空处拍着掌，落地后还不忘跟中郎将打个照面，当然，依旧是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
“哦，不要紧吧，中郎将老将军要不我再带你回将军府歇会儿”刘清铭拉开点眼罩，猫着身子冲刘重厚说道。
“可恶——”听到亢龙谈及家中，中郎将的凤眼使劲张开，他攥劲起来要掀亢龙衣领，下一秒，刘清铭往他脖颈轻拍一下，他顿时倒地，干嗽不止。
刘清铭趁势拉开身位，往蒙面男头领旁站定，然后曲臂抱姿，揶揄地不知道冲谁说道“你们先玩啊，今夜月明，不可不怀人，我先静赏之”
“都愣着干什么!都给我上，若有再退后者我先剐了谁!”蒙面男头领怒吼道，显然，他就是那次谋害刘速的正主。
小厮们只得壮着胆子上前搏命，刘重厚缓着劲半驼着站将起来，一伶俐小厮忙去绊脚，一着不慎，那小厮被踢开几里，滚打在地坡上。
中郎将本是强弩之末，一脚踢出竟觉站立不稳，小厮这一着也为其余人缚虎开辟道路，其余人马上会意，掏出井绳去索柱将。
好手不敌双拳，双拳难敌四手，中郎将刚掣住双锏，全身立刻被绑住，他奋起劲力一扔，那双锏却只落到脚边，原来小臂被锁死，无法运力。
“哇啊啊啊”，蒙面男头领绰起大斧就要毙中郎将之命，亢龙却突然停住开山斧，从山头处跳将下来。
头领大气不敢喘，默默离开大斧站到一旁，仍摆出一副俨然的颜色看向手下。
“呀，久等了——”刘清铭还是清亮地说道，略带笑音，“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如此美意岂能我一人独赏，大家都回去和意中人团圆吧”
亢龙面不改色地说完，一些小厮已然松懈，但见蒙面男怒目圆睁方又憋回劲去，谁都不敢冒头，只是一味怔怔地站着。
“哎难道是自古英雄不念家吗？如此机会怎么不把握难道——”亢龙手扶住下巴颏，作思忖状。
“难道是因为…他”亢龙将手一指，矛头顿指头领咽喉，冥昭瞢暗之际仿佛有些东西已然命中注定。
“亢龙大人见笑了，小的亲解下中郎将首级，为大人一洗受骗之晦气”意识到再什么都不说局面实在难看的头领挤出一句，见亢龙无言，他悻悻地就要捡起开山斧。
“呲”开山斧突然转动，只一周便将蒙面老大身体碾成左右两半，那斧从血水钻出来后却不停，一直翻滚到中郎将面门才停住。
“你究竟想怎样，我已经冒死将寄希花盗出交给你了…”中郎将低声沉吟了一句，眼神迷离，须发尽如霜丝。
“哦，是吗？你指这朵纸花”刘清铭一捻指，指间倏地现出一朵寄希花，稀稀点点，在这漫天黑夜里也暗自触目惊心。
“…”刘重厚瞪大眼睛，死死盯住那朱小花，由于束缚太紧他只得努着脖子够着看。
“不可能，定是有人从中作梗，偷梁换柱了，我取来时那花银光岑布，光彩照人，跟书中河图记载的一样，怎么可能会落到这般赝品”
刘重厚脖子上青筋暴起，想要吼叫却无法尽量发作，马上他又补充道“况那禁城密闭森严，留守者也是八代正戚，怎么可能是假货!”
“不过…事已至此，希望汝这后生还有点良心存底，纳下我命便是，不要去找我家人的麻烦…”也许是之前气力消耗太多，刘重厚的气不禁软塌下去。
“啊呀，多亏中郎将大人宅心仁厚，惦念家人，我差点就遗忘了先前救助大人千金之事了，这一想起，还真不知道怎么着落好呢——”语毕亢龙站起身子，对着月光吹散了假寄希花瓣。
“亢龙小儿!”刘重厚着最后一丝力气想要突破封锁，他不住破口大骂道“汝这失心疯的乱贼，杀千刀的怪物!殊不知汝之行为早已扰攘天命，人神共愤…”
“你若敢对吾女放肆，我纵堕入阿鼻地狱也要诅咒你魂魄无完型!恶人终有业报，死不改悔之人，你坐等天诛吧!”
一时之间，哀转之声不绝；鸿蒙淼淼，嫉怒之语遍飞，苍天为之默应，大地因之恸容，人生何似，绝笔凄凉。
“哦你说我是……罪人”刘清铭鼻翅和中郎将面门几无毫厘，须臾他又收缩回来，嘴角不住地带着笑意。
“呵呵哈哈，也难怪…”亢龙在虚空中张开双臂，一只微隐的苍蓝眸熠耀闪现，华贵的美丽下绽放出一丝不可名状的吊诡感。
“列星随旋，日月递炤，四时代御，阴阳大化，风雨博施，万物各得其和以生，各得其养以成，不见其事，而见其功，夫是之谓神。皆知其所以成，莫知其无形，夫是之谓天功，唯圣人为不求知天也——”
一番吟唱后，亢龙的身姿完全放松了，左手揪住眼罩，整个身体倒悬在虚空中，两双苍蓝之眸散发出星异的光芒，仿佛已经凌然一切，渺沧海之如一粟。
“大天而思之，孰与物畜而制之！从天而颂之，孰与制天命而用之!望时而待之，孰与应时而使之！因物而多之，孰与骋能而化之！思物而物之，孰与理物而勿失之也”
言语未至一半，几个拉绳的小厮已经跑了，剩下的几个纷纷醒悟过来也一并跑了，场上武器乱杂，跟着远处几个莽撞的推推嚷嚷。
他们不是傻子，只是生物体的应激本能刺激着他们，逃命，活下去。
远处摇曳的光芒分明带着神性的审判。
“虚术——妄诞空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