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礼物
“唉——”
化学老师站在讲台上，这已经是一分钟内的第三次叹气了。
底下的学生眼神飘忽，没一个看他在黑板上唾沫横飞地配平方程式，一个个都是看一眼电子钟再跟落枕似的偏头看向窗外。
方程式是什么？能带他们飞回家么？
“算了。”化学老师把粉笔头在空中抛出一道标准的抛物线，落进粉笔盒里。
叹了第四口气：“不讲了，你们……自习吧。”
化学老师出了门，把自己关在外头吹冷风，心里更加哇凉哇凉的，似乎有个小人蹲在角落画着圈圈诅咒给他排在放假前的最后一节课的领导……
没人知道他的心酸，屋里一片热腾。
这是下午的第二节课，由于明天是元旦，学生上完这节课就可以拎包滚蛋了，再回学校就得是明年了。
阮阮把黑板上的板书抄到自己的笔记上，如果外边的化学老师这个时候能回头看一眼的话一定会感动的涕泗横流，长叹一声“苍天有眼啊！”
但可惜他还在画着圈圈。
残存的一丝年级第二的理智支撑着她抄完了，抄完的一瞬间她把笔记重重一合，拉开书包拉链往里一扔，再唰的一下拉上，靠进椅背里跟着大家一块盯着电子钟。
“倒计时五分钟！”
有人喊了一句。
班级里立马欢声笑语了起来，上一回放假还是中秋节，当时大家还能稳坐着听完最后一节课。
后来因为月考过后学校又“烽火戏诸侯”，众诸侯用两个多星期的紧张复习陪着褒姒笑了一笑，没歇多久期末考又要来了，这段时间连轴转简直比狗还累，所以这次的元旦放假让大家格外期待。
杨恬看着她：“你刚刚听得那么认真，我还以为你不期待呢。”
阮阮笑着看了她一眼：“装的。”
怎么可能不期待？几个月未见的宋琪这会都已经在校门口等着她了，她恨不得背上长个翅膀嗖得飞过去。
五分钟的等待已经足以让本就焦急的人倍感煎熬，都互相说着话打发时间。
杨恬问她：“阮阮，你元旦打算怎么过啊？要不要和我们出来玩？”
“啊，不好意思。”阮阮笑了笑，“跟我朋友有约了。”
“哎。”杨恬的精神亢奋起来，看着她说：“我也是跟我朋友，都是初中的同学，这班里我就跟你玩得好点，到时候要是没跟你分到一班，我又要孤寡三年了。”
阮阮面无表情地纠正她：“两年半。”
“……”
“那你和你朋友去哪玩啊，我们打算去看电影，最近上了两部搞笑片，我感觉自己再不笑笑就得抑郁死在期末考之前了。”
毕竟这人不久之前还说她和她玩得好，秉着团结同学互帮互助的理念，并且结合早上刚刚成功的实践案例，阮阮怀着自信问：
“那我给你讲个笑话？”
“行。”杨恬挑着眉，一脸意外，很期待她的笑话：“没想到你还会说笑话。”
“嗯，之前朋友说给我听的。”
阮阮清了清嗓子，看了她一眼，然后一本正经地说：“从前有一个馒头走在路上……”
“噗嗤——”她刚以这句话为开头，杨恬就笑出了声，一边指着她一边笑，半晌才顺着气说：“……阮阮，你这笑话库多少年没更新了？”
“啊？”她看着杨恬的表情难得有些呆滞，“你听过？”
“是不是这个馒头走着走着饿了，然后把自己吃了？”
阮阮眼睛微睁，一脸疑惑：“你怎么会知道的？”
“哎哟我笑得不行了。”她看着阮阮，气儿都快笑劈叉了，“我小学，不对……幼儿园时就有男生说这个笑话逗我笑了……笑死我了。”
“……”阮阮沉默了，心里还是难以置信，早上魏梓清还说他是第一次听。
“不可能吧？我到初中才知道。”她犹豫着问，“……是不是就你听过？”
“你不信？真的老掉牙了。”
看阮阮还是一脸不信，她又前后问了一圈：“哎，我问你，从前有个馒头走在路上……”
“然后走着走着饿了把自己吃了！”
杨恬刚说一句，几个人异口同声地脱口而出，笑着说：“杨恬你这笑话都烂大街了……”
阮阮惊了，懵了，窘了，呆呆地坐着盯着面前的桌面，感觉自己的天塌了……这个自己珍藏着每回想起来都能笑半天的笑话别人早就听过了，甚至连个笑话都算不上。
她在别人“十、九、八、七、六……”地倒数放学时间时都没反应过来。
只在杨恬拎起书包丢下一句“阮阮明年见！”往外冲时稍稍回过神来，目光回转，也跟着一块站起身来往外走。
……那魏梓清肯定听过这个笑话了，自己还一本正经的给他留悬念，那得多傻啊。
关键他还装作毫不知情地捧场，一副第一次听的样子。
……哄她玩呢？
阮阮在人群中闭了闭眼，满脸希望世界赶快毁灭的自暴自弃：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丢人过！
她一想到魏梓清当时满脸的笑意就头皮发麻，甚至想鸽掉他的饭局——从此你我相见就是陌生人。
“阮阮。”有人在后边喊了她一声，声音简直不能再熟悉了。
……这世界简直太让人失望了！
她长吁一口气，面无表情地回头看去，魏梓清套着件黑色羽绒服，手长脚长地穿过面前的几个人，站在她旁边看着她：“你能吃辣么？”
他出了班门就看见阮阮，喊她也只是下意识的想跟她靠近。这句纯粹就是没话找话，两人第一次吃卤肉面时他就知道她不怎么能吃辣，汤里零星的辣椒都让她吃得鼻头冒汗。
“嗯？”阮阮把脑子里的尴尬清出去，清了清嗓子，声音没什么起伏，“微微辣可以。”
“那周日去吃火锅？点个鸳鸯的，吃得暖和。”
“好。”她点了点头，“你决定就好。”
“嗯。”
两人一块往校门口走，周围的人都在兴奋地讨论元旦去哪玩。魏梓清看着她围着厚实的围巾，小脸被挡了大半，藏青色衬得面色更加冷白，他心里微微一动，刚想说我们周日晚上去看电影吧。
阮阮已经看见宋琪了，她倍受打击的精神终于一振，转头神采奕奕地对魏梓清说：“宋琪来找我了，我先走了！明年见！”
他只来得及点了下头，少女就穿过人潮缝隙，避开拉着行李箱的住宿生往前快步走了。
他把目光拉长，看着西边白茫茫的空气中悬着的浑浊的鸭蛋黄，有些庆幸自己没说出口。电影院那样昏暗和相对私密的空间，也许适合更亲密的关系，他害怕被拒绝。
“阮阮！”
宋琪穿了件红色风衣，在冬日里到处可见的黑白灰里格外显眼，跟团火似的朝阮阮扑过来。
“哎。”阮阮伸手在她的背上搂了搂，一触即离。
这种久违的接触让她的心里腾起了一阵怪异的感觉，下意识产生排斥感，这是让她自己都没想到。一瞬间之前和魏梓清的两个拥抱自然而然地从脑子里冒出来，没有抵触，甚至还有点依赖。
这种她之前都因为沉浸在悲伤里而没有察觉的情绪突然冒出来，让她惊了惊。
宋琪早已经习惯了阮阮这样的距离感，没说什么，依旧很兴奋地拉着她：“我操，我想死你了！”
阮阮回过神来，对她弯唇笑道：“我也很想你。”
“一点都没有诚意。”宋琪噘着嘴，依然是记忆中的模样。
好像两人还是初中做同桌的时候，让阮阮不免多了几分真情实意的笑容：“真的，很想你。”
宋琪把嘴收了回去，叹了口气，拽着她往前走：“走吧，你跟你妈妈说了吗，今晚咱俩在外面玩？”
“说了。”她点点头，虽然是她磨了一个中午才磨来的，“但是得7点之前回家。”
宋琪失望地叹了口气，然后又很快振奋起来说：“那就明儿再好好玩。”
“好。”
两人一块穿过拥挤的人群顺着围墙往前走，路过了“花痴”。宋琪没想到还记得，盯着趴在玻璃门里，眼巴巴往外看的蛋蛋说：“这不是那个鸡蛋吗？怎么又长胖啦？”
“……人家叫蛋蛋。”
“啊，光记得他爱吃鸡蛋了，蛋蛋蛋蛋。”
宋琪用手指在门上划了划逗他，蛋蛋立马吐着舌头坐起来，摇着尾巴看着阮阮，然后又兴奋地追着尾巴转了好几圈，身体笨重地差点翻过去。
把两人逗得笑了起来。
花姐闻声探出头来，看见是她俩赶忙把门打开了：“怎么不进来？外边多冷了。”
“逗蛋蛋玩儿呢。”
两人出去玩也不过是到处闲逛，索性进到店里。
“蛋蛋是不是又长胖了啊，这脖子，比我大腿都粗。”阮阮在蛋蛋的狗头上摸了两下，看着他舒服地眯起眼。
“过了冬天再让他减肥吧。”花姐叹了口气说，“养了一身膘留着过冬呢，现在让他减肥他冷了会生气。”
“……”宋琪头回知道猪也会生气。
花姐看着阮阮笑着说：“挺长时间没看见小阮了，又漂亮了。”
阮阮低头笑了笑，听见宋琪在旁边着急：“我呢我呢？”
“你……”花姐几个月没见过她了，当时也只是匆匆见过一面，想了一会才想起来宋琪当时是一头黄毛，这会又染回了黑色。于是她笑着说：“黑头发更惊艳，我刚刚都没认出来呢。”
宋琪也夸了花姐两句，然后很满意地爽笑两声：“还是当中国人好啊。”
“别商业互吹了，牛奶都要凉了。”男人靠在墙边，嗓音温凉如水，碎发在额前晃荡，笑着看向三人。
阮阮认得，是程老板。
“……知道了。”花姐对两人笑了笑，把她们带过屏风，坐在圆桌前说：“冬天喝点热牛奶对身体好。”
程老板闻言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从椅背上捞起羽绒服，淡淡地说：“店里有事我先回去了，晚点来找你。”
花姐点了点头，给阮阮两人一人倒了一杯牛奶，起身说了一句“我送送程老板”就跟着往外走了。
“好帅啊。”宋琪满眼的花痴，看着阮阮问道：“是老板娘的男朋友？”
“……我不知道。”
她来花痴的次数不算多，似乎每次都能看到程老板也在这，两人之间倒也不像是恋人的亲密，但每次程老板看向花姐的眼神却很有温度。
没一会花姐就进来了，端着一小盘糕点放在两人面前，笑着说：“吃点东西吧，程老板买的，我吃着还不错。”
那糕点做得精细又好看，宋琪不愧为宋家千金，每天看着自己老爸收礼收到手软，一眼就看出来了这糕点来头不小，说了个品牌名字出来。
“是。”花姐有点惊讶地看着她说，“你还了解这些呢，快尝尝。”
宋琪挑起眉偏过头跟阮阮对视了一下，眼里都是意料之中——不是男朋友给买这么贵的？
阮阮挺佩服她察言观色的能力，不像她见了好几回都以为只是两个老板之间友好的商业会谈。
花姐捡了一块桂花糕放在嘴里，笑着问阮阮：“你们是不是快期末考试了？”
阮阮点了点头。
花痴氛围好，地方大，老板娘还漂亮，不少女生都把这当做情报八卦根据地，年级主任来这听一耳朵能超标完成抓小情侣的业绩，努努力起码能当上校长的大副，所以花姐知道这个消息并不让她意外，结果她又笑着问：“下回有没有把握考个年级第一？”
“啊，”阮阮低头笑了笑，有些惊讶地看着她，“花姐怎么知道的？”
“上回有几个小姑娘来我这买花说话时听见的。”她端着牛奶杯回忆着，驼色的羊绒衫衬得她面色如雪，整个人恬静又温柔：
“当时我在里边包花，几个小姑娘就站在门口说话，年级第一我没听清是谁，后来走出来听见说你考了年级第二。哎呦嘿小阮真厉害啊，我一看你就知道是好学生——这稍微使点劲年级第一不得被你拽下来啊。”
“啊……”阮阮心想舆论的力量真让人害怕，她笑着说：“你想知道年级第一是谁么？”
“谁啊？”花姐把杯子往桌上一搁，手一挥，睁着眼一脸不屑，“你别管是谁，记住他就是个小趴菜，你稍稍发发力，直接给他拍成烂菜叶子。”
她扬着眉仿佛出了一口恶气，又重复一遍：“烂菜叶子！”
“……”
花姐，你还记得当年大明湖畔的小魏同学吗，一段时间未见，怎么成了没人要的烂菜叶子了。
阮阮叹了口气，笑着说：“年级第一是魏梓清。”
“……哟。”
花姐愣了愣，看了眼阮阮再看了眼宋琪，又“哟”了一声。
哟了半天没哟出个下文，脸上的表情十分丰富，然后扶着额头乐了半天。
“你不知道吧花姐。”宋琪看着她，在花姐薄弱的认知给上最后一击，“他在我们初中每回考试都年级第一。”
“……我是真没想到。”花姐有点尴尬，清了清嗓子，“我之前是以为他成绩好，但没想到这么好。”
她似乎是想到了自己刚刚的“不正当”言论，顿了顿看着两人：“你们当我刚刚说梦话呢啊。”
“啊，”阮阮笑着举了举手里的空杯子，“不打算给点封口费么？”
花姐点头正色道：“你说的很有道理。”
然后满脸笑意地给她又续了一杯热牛奶。
两人在花痴里坐了会就起身告别了，花姐携蛋蛋站在门口跟她俩告别：“有空再来玩啊！”
蛋蛋：“汪汪！”
宋琪招了招手：“好嘞姐，好嘞蛋蛋。”
阮阮好心情地弯了弯唇，把下巴埋在围巾里闷闷地笑着，余光看见宋琪正看着自己。
她顿了顿，偏头看过去，宋琪正一脸审视的表情盯着她，半晌后啧了一声：“我怎么刚刚听花姐的意思是你和魏梓清经常一块来啊？”
“……”阮阮眼观鼻鼻观心，一副“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的表情只顾地往前走。
宋琪眯了眯眼：“你俩现在什么情况？”
阮阮终于有了反应，眼神飘忽地看了她两眼：“没什么关系啊。”
“……我问的是你俩什么情况，没问你什么关系。”她拉着阮阮停下来，看着她的眼睛，“没什么关系你这么心虚？”
“你看错了。”阮阮清了清嗓子，面无表情，“有关系也是年级第一和第二之间的竞争关系。”
宋琪又看了她一会才叹气道：“你有什么事别瞒着我啊，就几个月你就跟别人好了，那种心痛的感觉你知道吗。”
顿了顿她又无奈地朝还算晴朗的天空叹出一口气：“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啊……”
“……这天儿只能下雪。”阮阮叹了口气：“我知道了，我和魏梓清就是朋友……”
她猛地顿住了，脱口而出的朋友两个字让她微微蹙了蹙眉，潜意识里似乎并不想用这个词来形容两人之间的关系，但又找不到其他合适的形容。
现下的情况让她没法细细琢磨这种微妙的情感，只能暂时压下去。
好在宋琪没有注意，也没再继续追问下去，听她这么说也只是点了点头。
本来她还想问问宋琪，魏梓清过生日要送他什么礼物，但在现在这个敏感时期是不可能再问出这个敏感问题了。
虽然早上魏梓清说让她不用买礼物，但空着两手蹭吃蹭喝显然不是她的风格。
两人在地下城附近漫无目的地逛着，阮阮身边接触最多的男生就是阮烁，她努力地回忆着他平时看的动画片和漫画，特地在商场和精品店里的货架上逡巡了一番。
说是精品店，实质上就是装潢讲究一点，灯光明亮一点，再放点流行的歌儿，卖各种东西——什么玩偶啦、首饰啦、香薰啦等等小女生爱买的玩意儿，甚至还有拖鞋牙刷搓澡巾什么的，东西精不精她还真看不出来，倒是跟小区前面的批发市场卖的十块钱一大把的看起来差不多，就是这价格挺精的。
随便看到个什么喝水杯，底下标着的价格都能随机吓死一个贫穷高中生。
阮阮慢悠悠地晃，寻找着魏梓清可能感兴趣的东西，但都没有满意的——劣质粗糙的篮球橡胶味直冲脑门，男生们的童年男神在塑料盒里大喊着“你相信光吗”，几千片材料拼完就得双手残废的拼装模型……以及——
她刚一转身就撞上的一个手办，单独搁在一块架子上，天花板上的两个射灯直直地照着它，简直要闪瞎了阮阮的眼睛。
不知道是哪部动漫里的女性角色，光着双腿作跪坐状，好在外面还好心地套了件衣服，堪堪遮住大腿根，胸前的两团浑圆呼之欲出，而且上面还有两点迷之凸起……
她表情微凝地伸手在旁边的人身上点了点，宋琪正在端详着一个六十六块钱的钥匙扣有什么过人之处，转过来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时不禁爆发出了一声石破天惊的“我操！”，她瞪着眼睛，眼球都微微突出了，看得阮阮非常想帮她按进去。
下一秒宋琪一脸不可言说的表情盯着她看，视线又下落到她的胸前，然后又看了看自己的。
“……”
阮阮猛地冲出这家精品店，闭着眼在冷风中凌乱。
伤风败俗啊，简直是伤风败俗！
宋琪也在后边跟着跑出来了，扶着阮阮的肩膀笑得浑身发颤：“我操了……”
“看了会长针眼么？”阮阮发出疑问道，感觉自己十几年形成的世界观已经在看到那个手办时微微动摇了。
那个手办就这么直白地放着，甚至还嫌不够显眼地加了两个灯照着，那画面能让任何一个未成年的家长看到后大喊大闹七七四十九天，以危害未成年幼小心灵为由下架。
宋琪笑得停不下来，捂着肚子蹲在地上笑了好半天才站起来，脸上还是忍俊不禁：“哎我去笑死我了——大家不都有吗，你跑什么……”
“……”她看着宋琪，脸颊已经红成一片了，面无表情地说：“怕被警察蜀黍抓。”
她叹了口气，彻底放弃了在这找出个像样的礼物的想法。
两人在周围逛了一圈，找了个砂锅米线店坐了下来，一人点了份米线抱着砂锅嗦。
昏黄热闹的店铺，热气腾腾的砂锅，暖和厚实的衣服，许久未见的好友就坐在对面跟她说s市学校的趣事，这种场景让阮阮的面上不自觉地带上发自内心的微笑，安静聆听着，时不时地给出一句回应，然后两人再一块笑出声。
这样被温暖包裹的感觉……她眨了眨眼，脑子里冒出来个人，一个也是在这样的灯光下吃着卤肉面，剃着寸头的人。
她知道送什么礼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