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出去,我必杀汝。
没想到昨天还吃着大鱼大肉,今天就只有窝头稀粥,李长风暗自感叹世道艰难,一边问送饭的徭役能不能再来一碗。
那徭役跟看傻子一样的眼神李长风瞧不着,只知道对方没有回复自己多半就是不给添饭了。吃饱喝足,李长风便靠在墙边准备睡觉消磨时间,到底是京师的县衙,牢房还有草席。
“你小子有点意思。”突然房间内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李长风这才反应过来,这不是单人间啊?
李长风换了个睡姿:“没意思,有意思的才不会跟我这样无聊。”中年人靠在墙边的另一侧脸上露出些许好奇:“你都进牢房了,不怕死在这?”
看来这位大叔好奇心还挺强,这种人你要是不理他他能一直烦你,李长风随口说道:“生亦何欢,死亦何苦。喜乐悲愁,皆为尘土。”
“噗,哈哈哈哈。有趣,有趣!”中年男子抚须长笑,看得出李长风很不耐烦,倒也识趣没再言语。
在这种不见天日之地,时间只能依靠送饭的徭役才知道。李长风不明白,自己会被关多久,总不会把我杀了吧。
许二爷花点时间就能从徐管家那知道,自己只是个打零工的,没必要跟我为难。所以李长风一直没什么害怕,反而拿着枯草不停地乱舞,希望能靠这样涨点剑术经验值。
很明显,他失败了。
中年男人也看不懂这货在舞什么,皱着眉头看了半天:“你这是,在练剑?”
“废话。”李长风没好气的说道,“难不成我在驱蚊子?”
中年人愈发好奇:“可你不是瞎了吗?”
终于有人问了我这个问题,李长风挺直了身板,清清嗓子正声道:“剑不在其形,而在其意,心中有剑便可破万法。”
中年人只觉心中石破天惊,听得震撼,久久不能回话。
花了时间平复下心情,看见李长风手中枯草,这中年人不再只是好笑,多了几分惆怅:“可你这么坐着乱甩,也能叫练剑?拿根木棍也好上不少吧。”枯草都软趴趴的垂下了,中年人摇头失笑。
李长风听出对方的调笑,哼了一声:“我才学剑怎么了,迟早有一天我能山石草木为剑,枯草木棍,与我并无区别!”毕竟之前自己没有剑术技能,跟个咸鱼没有两样,现在可不同了。
越想,李长风那颗沉寂已久的心变得越发火热,他此世终究不过十几,就算算上前生,也还不是向命运低头的年纪。
中年人拍掌赞叹:“有志气,少年郎,正好先生我这里有一剑法,想不想学?”说得轻佻,可中年男人的神色却庄重不少。
“随便。”
中年人生出一口闷气,轻喝道:“想就是想!不想就不想!不许随便!”
李长风撇撇嘴:“可是我说不定哪天就被放出去了,毕竟我只是捞个偏门罪不至死。而你不一样吧,你有时间慢吞吞把我教会学全吗?”看得透彻,一向是李长风自己的优点。
此话一出,中年人脸色涨成猪肝,愤然却不知该如何回话,半天憋出来一句。
“幼子不足以相计!”
…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县衙还是没有放人的意思,李长风怀疑是不是都把自己给忘了,趁衙役来送饭问了几句。
“嘿,嘿大哥,打听个事。”
那衙役也很熟悉李长风了,毕竟能在大牢里混吃混喝的这也算头一份,知道对方不是什么歹人倒也愿意聊几句。“咋了?今天可没多的窝头给你。”
“不是,我想打听一下,许府怎么样了,我什么时候可以出去呀?”
“许府?哪个许府?哦,对了,你是许昌盛让人抓进来的吧我想起来了。”都过了快一个月了,自己差点忘了。
说起来这小子也算倒霉,衙役娓娓道来:“许家完咯,那许昌盛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抓你回来的当日便气死家中的老夫人,听说许家千金还投了井,惨啊。”摇摇头许昌盛这么做多少人为之不齿,可这毕竟是人家家里事。
“说起来许家老大还做过这县衙的县丞呢。”
听到这段消息,李长风愣在原地。看出对方受了刺激,衙役拍了拍李长风肩膀:“害,反正跟你也没啥关系,说起来鲁班头已经被撸了,估计都把你给忘了,我明日去替你请示一下。”说完提着饭食便走了。
中年人听完了全程未曾插话,直到最后也仅仅是闭目养神。
…
突然觉得没了动力,李长风也不再耍那几根枯草,只靠睡梦消磨时日。
平安县新任的县令县丞,还没到位,县衙内大小事务全由孙县尉管着,作为皇城脚下的第一大县,整天麻烦事一堆,几月还没见新任上司,孙县尉头发都快掉干净了。
“老爷。”那牢房的衙役是个老实汉子,真跑来问县尉大人。“嗯?”县尉正整理着前任上司留下来的烂摊子,头也没抬回应着。
“之前鲁班头去许府抓了个人,现在都过了一个月了,属下想问问怎么处理?”总不能县衙一直养着这个犯人吧,此事倒是让县尉也有些头痛,县衙本来就是多事之秋,多方人马都在盯着这个地方,这鲁班头还给自己找事。
不过眼下人都不在这里,说什么也没用了,只是这人放还是不放倒叫人为难。
县尉给衙役招招手让其靠近些,低声问道:“鲁班头当时走了流程没?”县衙要抓人会在衙内留下凭证卷宗,如果被人查到县衙抓了个人又莫名其妙的人没了,自己就要遭重了。
衙役摇摇头:“哪能呀,鲁班头当日就是带着兄弟们去赚点外快…”“还赚外快!”提到这茬县尉气得一巴掌呼衙役的脑门上,“知不知道县衙最近有多少麻烦!你去告诉其他几个班头,最近都给我安分点!”衙役揉着头一脸无奈:“是,是。”
正准备离开,县尉又说道:“抓来的人,你找个合适的时机,偷偷把人放了。记得,别闹出什么动静。”衙役连连点头。
…
“你这几日不练剑了?”安静的牢房里中年人忍不住开口问道。
李长风看着那纹丝未动的剑术0/10,有些灰心丧气地说道:“还练个什么劲?就算练成又有什么用呢?”
中年人沉声道:“你这般在乎许府,可见许府待你不薄,你就不想替人报仇?”
听到这,李长风却想起了在桂河县的点点滴滴,只觉无奈:“我自然是想报仇的,可我一个瞎子又能做到什么地步。”听到这中年人越发不虞:“几日前你可不是这般没志气,莫不是人小姐红颜薄命让你没了心气?”
“别乱说,那是…”李长风懒得解释,虽然嘴上说着许府,自己心里想的却是刘家的众人。
中年人好像来了劲头,似嘲讽似安慰道:“草木山石,皆可为剑?”
“哦?想不到先生被困死在这,还能说出此等豪言壮语。”昏暗阴冷的牢房竟然响起一道威严的女声,来的突然可中年人却没受到惊吓,甚至头都没有回。
“不过临死前的闲言碎语,陛下也想听听?”
“呵?有趣,那孤便听听。”阴影处走来一身黑色玄袍只有精致的金线勾勒怪不得没人看见,没想到当朝女帝竟然来到平安县这小小的牢房里。
李长风叹了口气:“我说大叔,你不会真走我前头吧。”此话一出女帝瞥了一眼过来,看见是个半大小子有些疑惑。
“这是何人?”
“不过是个迷茫的小子罢了。”看不见女帝的容颜,只能大约看见其雪白的肌肤,中年人毫不在意,毕竟面前女子是自己一手带大的。
女帝对此并不感兴趣,朝着李先生说道:“先生还是性情不改,对谁都会循循善诱。”两人仿佛与当初别无二致,仍是良师益友对谈论策。
女帝缓缓委身蹲下,毫不在意牢房的污秽沾染了自己华贵的裙边:“在此十年,先生还执剑吗。”
“不曾。”
“可惜了。”
“先生可想出去?”“不想。”“为何?”这套对话在这五年十年间进行了数百次,中年人睁开眼坐直了身子看着不清神色的女帝。
“出去,我必杀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