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夜海迷航（1）
二姐夫出生于农民世家，从他太爷爷到他都是在前陡村出生和长大的。对山沟里长大的二姐夫来说，十五岁之前，见过的最大水面就是东山塘；二十一岁，大学班级集体活动，他才知道真正意义的“水库”有多大；二十三岁，律师事务所旅游团建，他才明白什么是“大海啊，全是水”。
这个背景之下，二姐夫在没过上“生猛海鲜”的生活之前，对于鱼的概念之停留在“鲤草鲢鳙”、鲫鱼壳子和小河鱼的层面；对于海鱼，他只知道带鱼和鲅鱼，还有茄汁鲭鱼。
二十年的饮食习惯导致猪牛羊成为了二姐夫主要的蛋白质来源。近几年，因为血脂、血压的原因，二姐夫才不得不减少了红肉的摄入量，改用白肉（鱼肉）替代。白肉的主要来源，当然是海鲜市场。
在浑河边晋升“空军司令”的二姐夫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能登船海钓。
这是4月下旬的一天，二姐夫在大连开了一个庭。庭审结束，二姐夫发现手机上有十几个未接来电。来电都是一个人，大学同班同寝的兄弟——林强、林老四。
林强有三强！
第一强，长得强！个头一米七五，身材匀称，年轻时候像林志颖，岁数大了像郭富城。
第二强，体力强！年轻时候是法律系足球队主力，打满全场下来，还能跟对方打群架，而且蹦得最高，跑得最快。岁数大了，一周一场业余球赛，三天一个半程马拉松。
第三强，光头强！这可不是说他秃顶，而是说他不喝酒半小时，喝完酒一个半小时！一晚上，不睡觉，最后女友承受不了跑了！老婆嫌他烦，高低分房睡！听说他喝酒，母的全都躲着走。而且，二十年如一日的强！
林强来电，二姐夫第一时间回了过去。
电话接通，二姐夫直接问：“光头强，什么情况？”
“五大状，你是不是在大连呢？”林强反问。
二姐夫回答：“对呀！头两天微信上不是跟你说了吗？刚开完庭，啥事？”
林强说：“没事的话跟我出海钓鱼去呀？船我都联系完了，人已经在码头了。就等你过来一起去了。”
“钓鱼？我在河边都空军，到海里，还不得喂鱼？”二姐夫对自己很没信心。
林强耐心劝导道：“海钓跟在河边傻乎乎站着钓不一样。鱼见了饵扑上来就咬，你就负责下钩、收线就行了。成过瘾了（鞍山海城话，非常过瘾的意思）！钓到的鱼成新鲜了！直接一蒸、随便一烤，成好吃了！钓多了，上岸直接卖掉，租船钱、装备钱立刻回本儿！搞好了，还能小赚一笔。鱼拿回家去，能吃、能装逼！”
“真的好吃，还能变现？”二姐夫的着眼点显然不是“钓”，而是“吃”和“变现”。
林强听出二姐夫意动，继续卖力地忽悠。“必须必的！我还告诉你，我找的这个船，船长手里有钓点，业内很有名气。包他的船都得排队。我包过两次了，每次都爆仓！”
“费用多少啊？还有，我没装备呀！”包船海钓，这两年很火！二姐夫在抖音上没少刷到。现在有时间，有船，有队友，二姐夫非常意动。
林强听二姐夫的话就知道自己的勾引成功了，他在电话里大声说道：“跟哥出海，还用你出费用？我包了整条船，你啥都不用管，出个人来就行了！位置发你手机了！三天返航，你跟弟妹请好假，直接过来。我下午两点起航，快点儿来吧！”
二姐夫跟二姐请了假，开着车去了码头。
把车放在停车场，一身商务休闲套装、皮鞋锃亮的二姐夫走向泊位。
从停车场一出来，二姐夫就成了目光焦点。码头上的人不是船老大、船工，就是海钓客。他们不是劳保服，就是钓鱼服，唯独二姐夫一个穿商务套的。那回头率是相当的高！
快到泊位的时候，二姐夫发现一个唯一没有看他的人。这人身高一米七二左右，一身灰绿色户外装，露在外面的头脸和手黝黑发亮，寸头，长方脸，络腮胡子修整得很有型。他正靠着栏杆打电话。二姐夫走过他身边的时候，听到他在说：“这不是008船的活儿吗？怎么给我了。我这次是包船，不好操作……”
二姐夫并不太在意，走过络腮胡子身边，往一艘白色带红色条纹的钓艇走过去。
走了没几步，一个人从二姐夫身后蹑手蹑脚地摸了过来。他走到二姐夫背后，右手一拍二姐夫的右肩，随后闪到二姐夫的左侧。二姐夫没向右侧回头，反而扭头向左后看。
二姐夫看着林强笑嘻嘻的脸说：“跟我玩这套！五步之内，你不好使！”
林强搂着二姐夫的肩膀说：“老五，你眼神儿不行，耳朵可没退化！五步之内，我是不行！二百米之内，让你先跑五秒，我背着手都能追上你。你信不？”
“腿上工夫，你牛逼！”二姐夫说完，突然伸手掏裆！
林强迅速闪避，嘴上说：“我靠！这可是最重要的一条腿！你这是要废我武功啊？”
“我这是为民除害！解救万千少女和小媳妇儿！”二姐夫义正辞严地说。
“你这是破坏女性的幸福生活！是赤裸裸地嫉妒！”林强反击了一句，然后冲着二姐夫皱起了眉头说：“老五，你别告诉我，你打算穿这套出海？”
“不是你说的吗？我出个人就行！”二姐夫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
林强捂了一下脸说：“大哥，出海钓鱼的装备我这里是现成的，但是，服装我没有啊！你这小个子，穿不了我的衣服。你这么出海一趟，回来皮都得脱一层。到时候，国内的都得以为你是偷渡来的黑人兄弟，你得去非洲接案子才有生意。”
“那我回去吧！拜拜！”二姐夫扭头就走。
“哥们儿，现在流行软饭硬吃，你也学会了？”林强摊着手问。
二姐夫答：“我这不是软饭硬吃，我这是‘生吃大户’！别的不唠，就说你愿不愿意让我啃吧？”
“你牛逼！人家女孩子还得跟我卖个萌、撒个娇才能混点儿，你就往这一站，我就欠你的了！你是我爹！”林强一边说一边转身向后走。
“船在这边，你往哪儿去？”二姐夫问。
“爸爸，我给你买衣服去，快点儿地吧！”林强头也不回地来了一句。
“好咧！这才是狗大户该有的觉悟！”二姐夫不紧不慢地跟了过去。
路过络腮胡子身边的时候，林强对他招呼道：“老海，晚一个小时出发！”
叫老海的络腮胡子还在打电话，他冲林强点了点头，表示他听到了。
二姐夫路过老海身边，听到他低声说：“必须二号点，不然我不干！爱找谁找谁……”
林强的出海计划不是推迟了一个小时，而是两个半小时。
遮阳帽、钓鱼服、手套、鞋、防寒外套，这些买齐用不到半个小时，难点在于眼镜！二姐夫是五百度的近视眼，正常的偏光镜，无论多大牌子的都没有带近视度数的。想要带度数的偏光镜得订制！幸好大连算是15线城市，靠人民币开路，能在两个小时内弄一副不错的。否则，一次海钓之后，二姐夫本来就不大的小眼睛，就得变成“一线天”。
下午四点半，二姐夫在林强的带领下踏上了海钓船。
按照林强的介绍，这是一艘不错的钓艇。全长15米，宽41米，抗8级风4米浪，配置进口柴油双机引擎，使用时间800小时，航速23节。3700升全铝合金定制油箱续航可达500多海里。一个活鱼舱一个冷冻舱。
驾驶室和客舱相连，客舱里面配有沙发和餐桌，沙发展开还可以当成休息的床铺。驾驶室后面有一道下行的旋梯，下面是一个小厨房、一个带淋浴功能卫生间，还有一个带床铺的小客舱。
一般来说，这样的一个钓艇，满员的话可以带八个人出海船钓。林强是包船出海，船上的客人算上他自己，总共只有四名。
林强带着二姐夫走进客舱，当先就看见一个穿着钓服的长腿美女。这女的身高大致一米六八，腰细腿长、波大臀圆，皮肤白嫩，头发黑长直扎成了马尾，瓜子脸、大眼睛、薄嘴唇，颇有二次元美女3d加强版的风采！
“这是我女朋友，周小雅。这是我寝室老五，你叫他五哥就行。”林强给二姐夫和美女相互介绍。
“你好，五哥！你叫我小雅就行。”周小雅点头致意，声音挺好听的。
“你好！”二姐夫礼貌地问候了一句。
林强指着一个身高跟二姐夫差不多，年龄看起来比二姐夫能小几岁的男人说：“这是我的小兄弟，李迎！”
叫李迎的男人上前欠身和二姐夫握手说：“五哥，林总总提起你，今天终于见到了。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招呼。”
“林强，李硬！你们这是强硬组合呀！”二姐夫开了个玩笑。
林强和周小雅都笑了。
李迎也陪着笑说：“五哥，我可不是硬！是欢迎光临的迎！我是为林哥服务的。”
老林，我懂了！带着自己的马子和马仔，在自己兄弟面前装逼，这是人生赢家的排面儿啊！我觉得自己的“吃大户”嘴张得太小了。下回，爸爸得让你给买台车才行！
“林哥，可以开船了吗？”驾驶座上的络腮胡子转过身问。
林强提高声调，对二姐夫说：“隆重向你介绍一下，本次海钓的船长、船工、厨师——李学军，圈内绰号海马。咱们这次能不能钓到鱼，能不能回本上岸，全靠他！”
“林哥过奖了！叫我老海！”老海冲二姐夫挥了挥手。
“听你这外号，老林就不能包别人的船！”二姐夫说。
“为啥？”周小雅问。
“海马，他壮阳啊！老林最看重的就是这个。什么回本、上岸的都是扯！”二姐夫说完，大家都会心地笑了！
周小雅对二姐夫说：“五哥你好幽默！要不要我介绍个姐妹过来一起玩？”
“五哥有老婆，不能玩太刺激的了！”二姐夫回答。
“不是请完假了吗？没事。”周小雅眨了眨眼睛。
林强在旁边阻止道：“你可别把老五跟带坏了！我就这么一个‘正经人’偶像，可不能让你给毁了！”
“我觉得他是老司机。”周小雅撅着嘴说。
就在这个时候，林强的手机响了，是微信视频通话。对方是林强的老婆。
林强给了众人一个眼色，然后从容地接起了视频通话。
“老公，出海了吗？”林强的老婆出现在镜头中。
林强回答：“马上出发！老五来晚了，不然已经在海上了。”
“都谁呀？”这么问就是在查岗。
“老五、李迎，还有老五的铁子！”林强一边说一边拿手机挨个给镜头。镜头照到周小雅的时候，周小雅还特意抱着二姐夫的胳膊，冲着镜头露出幸福的笑脸。
“你们好好玩！”林强的老婆笑着说。“特别是老五！你放心，我不告诉你老婆！”
此刻，二姐夫心中万马奔腾，都是草泥马！不过，还得挤出笑容回应道：“谢谢四嫂！四嫂吉祥！”
“行了！跪安吧！”林强的老婆收了神通。
“林老四，野猪林，我说你怎么不惜代价让我跟着？原来是用我来挡刀的！你毁我名声，这事儿怎么算？”二姐夫一脸愤然。
林强说：“兄弟就是用来挡刀的。下次你有情况，全都推我身上，我全担着！”
“你觉得我需要吗？”二姐夫沉着脸问。
“反正贼船你上了！刀你也挡了！爱咋咋地！”林强完全不在乎。
二姐夫笑骂：“你这狗屎！我就知道，陷害兄弟谁也不如你！我也是贱！被你骗了多少次了，还是忍不住上当。”
林强笑嘻嘻地凑过来说：“老五，哥下个月去香港，你跟着，费用全包！”
“滚！还想用我挡刀啊？我才不去！”二姐夫说。
“你们一家三口一起去，把你家狗带着都行！你看，哥这诚意够不够？”林强说。
“万恶的资本家！”二姐夫笑了。
下午四点四十分，海钓船正式起航。
航向东南，黄海海域。
此时，日已西斜，阳光追在钓艇的身后。浪开船头，劲风拂面。人生赢家搂着周小雅在船头吹海风摆造型。李迎在驾驶室和老海聊天。二姐夫坐在客舱窗前，想起了一首诗：
骏马啊！四条腿！
大海啊！全是水！
林老四的嘴啊！信你个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