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离别
林玄和孙清并没什么心情逛街，所以离开钱庄后径直返回驿站。
李贵正在大厅里和几位船客说话，回头看见两人，忙过来打招呼。
从兰原府去安源郡城的李家大客船也是半个月一艘，新船尚未到达，所以为了尽早将船客以及嫌犯送往安源郡，李贵征用了一艘今天下午刚靠岸，准备明天一早出发去沣团府城的小客船，他是来通知各位船客的。
孙清要返回红罗府，明早也有一艘船，于是这一晚就是两个小孩相伴的最后一晚。
“林兄弟，我们以后或许还能见面，也或许永远不会再见面了。”每个人都知道哪次相逢是第一次，但没人知道哪次相逢是最后一次；每个人都知道哪次离别是第一次，但没人知道哪次离别是最后一次。孙清已经做好了再也不见的打算，伸手从怀里取出那块虎骨法器，递给林玄，“这块虎骨对我而言完全无用，对你而言兴许还有点用，所以，我用它来交换你胸前的虎骨吧，各自留个纪念！”
林玄“嗯”了一声，也不推辞，马上将自己的小虎骨取下来交给孙清，同时用左手接过孙清手里的大虎骨，“孙兄，雅族九州地大人多，我们能相遇相伴同行，已经算是有缘。况且世上没有不散的筵席，无非是早散与晚散罢了。不过，我一定会记得你，也希望你不要忘记我。或许，我们还有再见的一天。”
孙清摇摇头，“你我从此仙凡异途，不见倒比再见更好。”
林玄沉默了一会儿，笑道：“经历船上的劫难，我们也算是生死兄弟了，又有什么看不开的。见或不见，有这段共同的回忆就已经足够了。走吧，从这坐船逆流而上到红罗府据说要花上一个多月，今晚好好吃一顿，明天开始又要天天咸菜咸肉配面了。”
孙清闻言哈哈大笑，从兜里取出几张佰文笺来道，“走，吃他个天翻地覆！就是不知道这个驿站有没有什么好吃的！对了！”说着从行囊里又抓出一把仟文笺、萬文笺来，“你要去宣静州可远得很，路费想必需要很多，我反正不去京城了，这些都给你，记得有船坐船，有车坐车，千万不要萬里步行、风餐露宿，仙师要有仙师的风采，可不能像个乞丐！”
林玄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接过，粗略感觉不下什张。
孙清见林玄爽快地接下这一沓钱，心里十分痛快，半戏谑半郑重地躬身伸手引路：“林仙师，今晚我为你饯行！”
“我也为你饯行！”林玄同样伸手。
驿站里确实没什么特别的美食，也并不以此为生，所以为两个半疯的孩子指了条明路：驿站对面不远处就有家在兰原府名列前茅的酒楼沣原居。
虽然已经超过十二时，沣原居依然灯火辉煌，大厅里大半桌子还有客人在，不过多数并不太在意自己面前的美食，而是盯着大厅中央的圆形舞台。
沣原居的格局和红罗府的钟萃楼完全不一样，底层正中央是一个圆形舞台，周围围着什几张圆桌，二楼有一圈栏杆，栏杆边都是座位，也正好能看到舞台上的表演。
两个孩子在酒楼迎宾诧异的眼神中走进来的时候，舞台上几个演员正在表演戏剧。
孙清见多识广，“哟”了一声，轻声对林玄道：“这演的是《苏言传》，应该是第四还是第五幕，朝堂激辩。”
“苏言？”林玄对这个人完全没印象。
孙清见还有一张离舞台较近的桌子空着，也不多加解释，拉了林玄就往那桌子走去。
一个店员连忙拦住，说这张桌子已经被预定了。
孙清皱了皱眉，也不纠缠，领着林玄在离舞台稍远些的隔壁空桌上坐下，从店员手里取过菜单，随口报了三四个菜名，回头对林玄介绍道：“苏言是虚构的人物，原型据说是陈丙。不过相较于苏言功成名就，陈丙的结局就不太好了……”
陈丙这个人林玄还是知道的，毕竟历史书上有他的名字。
萬年前，古元不畏艰险，以凡人之躯孤身一人冒死在南林之地徒步萬里，连续说服南林三大族的仙师与雅族尽弃前嫌，并组织全南林的仙师北上，联合雅族一同抗击西方五族入侵，终于全灭入侵者。因此盖世救族之功，他被雅族和南林佰族一致推举为大帝，并承诺万世不易其嗣。
新雅国建立之初，皇帝有绝对的权力，古元的后裔有绝对的地位。慢慢的，众多亲王充斥朝堂，推行的许多政策隐隐有损公肥私之感。
就在此时，众多有识之士前赴后继站出来，立志削弱皇族权力。陈丙即为其中的代表人物，他提出的“祖宗为英雄，子孙为蠹虫”的口号成为改革派的旗帜，最终在他被害四佰多年后，持续近仟年的政府改革运动以皇族被严重削权削利而告终——皇帝再无特权、亲王再无殊利。
陈丙的结局可算是悲剧，但《苏言传》却是一部喜剧。台上演员夸张的表演激起台下阵阵的笑声和掌声，孙清也笑得前仰后合，似乎已经忘记了一切烦恼。
兰原府的宵禁时间从十四时开始，所以沣原居只开到十三时八刻。孙清把肚子吃的溜圆，又看了一出极好的喜剧，心情特别舒畅，连店员开出四佰多文的菜价也不细看，大大方方地就给了五佰文。只有林玄留意到那张说是被预定了的桌子到最后也没人来入座。
次日依旧晴好，不管是准备继续顺流而下去安源郡的还是打算逆流而上返回红罗府的船客都早早起了床，各自登上了或往下或往上的两艘船。
林玄与孙清在船下最后道了一次别，各自登船。
三个重伤员和四个受了轻伤的船客仍然留在兰原府，有同行者丧命的许多人都要送骨灰回红罗府，所以继续去下游的船客只有十一二个，加上几个去往沣团府的，整艘船共有一什又十三位船客，几乎满员。
李贵的职务依然是负责警视的副船长，不过现在他正焦急地在船下等待昨天说好要由这艘船押送去安源郡的康云。
吴氏兄弟一早就去了兰原府衙提人，但这已经过了大半个时辰，仍然不见踪影。
林玄见开往红罗府的船缓缓调头启程，而自家的船迟迟不发动，心中忽然冒出一个不祥的预感来。
李贵也有种不祥的感觉，尤其是看见从府衙方向快马奔来一个士卒时，那感觉已经强烈到似乎能让人窒息。
“秦督府有令，全城戒严，捉拿逃犯康云！码头封锁，不得发船！”快马而来的士卒一边挥鞭，一边叫喊。
林玄听见了叫喊，望着慢慢远去的孙清所坐的客船，心中不祥的预感越发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