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再见二皇子
再见李景瑜,是在一场酒宴上。
还是那么的面目俊美,潇洒闲雅。
他刚刚在宣政殿的文会比赛上夺得了头魁,被天后下旨嘉奖。
这虽然只是皇宫内部的比赛,但能夺魁,他还是很高兴。
李景瑜意气风发,与众皇子到教坊司喝酒庆祝。
苏小婉被叫过去弹琵琶助兴。
“各位亲王想听什么曲?”司丞谄媚的问。
“二哥你来点吧,今天你是主角。”
李景瑜“嗯”了一声道:“霓裳羽衣曲。”
玉指拨动弦声起,悠悠扬扬,荡人胸怀。
弹奏的时候,苏小婉低着头,生怕他看到自己的脸。
不知谁起的头,他们竟说起了自己。
“二哥,还记得苏姑娘吗?”苏小婉手一顿。
“嗯。”
“她的琵琶也弹的这么好,不比这乐伎的差。”
李景瑜没接话。
“可惜,可惜了!私通什么叛军,被抄了家。”
“二哥与她最是要好,有她的消息吗?”
李景瑜摇头,“没有,不聊她了,我们喝酒。”
苏小婉心有点痛。
“呵”,曾经的山盟海誓,他连谈论自己也不想了吗?
她只想赶快弹完,立即离开。
一曲弹完,李景瑜马上说:“再弹一首《荔枝香》吧。”
很显然,他认出了自己。
苏小婉用琵琶遮住半边脸,紧张的手心都是汗。
以前,自己喜欢吃荔枝,他常常把岭南进贡给天后的荔枝偷出来给自己吃,还特意为自己作了这曲《荔枝香》。
有人问:“这是什么曲子?我怎么没听过?”
是呀,这是属于自己和李景瑜的曲子,别人自然没听过。
李景瑜盯着苏小婉:“你会弹吗?”
声音微微有点颤抖。
大家也都好奇的看了过来。
苏小婉紧紧的抱着琵琶,一刹那,两刹那……
“铮”,她竟扯断了一根弦。
“怎么回事?这点小事都干不好,快给各位亲王赔罪!”司丞严厉的斥责她。
尴尬、紧张、无助,她有点恐慌。
“算了,她也是无心。”
李景瑜放过了自己,也救了自己。
他摆摆手道:“你退下吧!”
来不及谢礼,苏小婉逃也似的跑出了门,回到自己房间。
直到这时,她才松了口气。
但心情却再也无法平静。
一年前,她的父亲还是正三品太常寺卿,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她作为官宦之家的千金小姐,生活顺风顺水,无忧无虑。
父亲是天后面前的红人,经常被召见。
也经常带着她进出皇宫,与皇子公主们吟诗颂词,焚香抚琴。
李景瑜是二皇子,被封为宁王,擅诗词。
正是在那时,她与李景瑜心心相惜,非常要好。
曾经,李景瑜捉住自己娇嫩的小手,动情的说:“小婉,将来我要娶你做王妃。”
苏小婉知道他说的是真话,她自信有这个魅力。
自己瓜子脸,凤眼樱唇,双眸漆黑明亮,皮肤像玉一样白。
怎么看,都是一个绝色的美人。
但苏小婉知道这由不得他,因为亲王都是由天后赐婚的,他根本就没有选择的权力。
除非他当了皇上。
“好啊,那你去当皇上,到时让我做皇后。”
李景瑜赶紧抽回了手,略显紧张的说:“这话说不得,被人听到了要杀头的。”
天后已经立了太子,这样说无异于谋反。
虽然他说的是实话,但苏小婉还是觉得他有点懦弱。
哪怕是为了哄自己高兴,他都不敢说忤逆的话。
“我跟你说笑的,你当真了?”
不久,越王起兵反对天后,很快被平叛。
苏小婉因为父亲曾与越王有书信往来,被抄了家。
最终父亲被杀,家中其它所有男丁流放岭南,女眷罚为官奴。
苏小婉长相甜美,又擅音律,被罚入贱籍,送到教坊司做乐伎。
没想到一年后,竟会与李景瑜以这种方式重逢。
苏小婉看着镜中的自己。
这一年变化很大,很憔悴,眼神里也多了忧愁。
不知道在他眼中是变美了还是变丑了。
“嘭”,房门被粗暴的推开,打断了苏小婉的思绪。
宴会上侍酒的婢女气呼呼的走了进来。
“啪”,把托盘重重的放在桌子上。
“你自己不想好,别连累我们。”
她是在对自己发脾气,因为在宴会上出了错,司丞会惩罚所有的人。
苏小婉无心辩解,淡淡道:“对不起,我去求司丞,让他只罚我一个人。”
“你说的倒轻巧,司丞会听你的吗?”
苏小婉默然不语。
“你天天抱个琵琶弹来弹去倒轻松,我累死累活给客人侍酒,还要受你连累。不行,你要补偿我。”
苏小婉早已习惯了她的无理取闹,“怎么补偿?”
“你去替我侍酒。”
苏小婉默默的拿起托盘,转身,却愣在当地。
“快去呀,愣着……”
婢女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看到了李景瑜,赶紧低头躬身行礼:
“参见宁王。”
“出去。”
李景瑜走进来,返身关上了门,屋里只有他和苏小婉。
两个人都不说话,时间好像静止了,不知过了多久。
“你好吗?”
声音浑厚,充满磁性。
我好吗?我当然不好!我受尽屈辱,无人诉说。
苏小婉几乎忍不住要扑上去大哭一场了。
但此时,身上的这身绿衣却分外的刺眼。
朝廷规定,入了教坊司的女子都要身穿绿色的衣服。
这是贱籍的标志,这是一种羞辱。
这是给人警示:看,这就是与朝廷作对的下场。
“挺好挺好”,苏小婉捂着胸口,强压酸涩。
她早已不再是千金小姐,早已不能与李景瑜平等的对话。
贱籍,比平民还低一等。
而他,贵为皇子,还是天后亲封的宁王。
何必在他面前自揭伤疤,自取其辱呢?
“一年前,我四处打听你的消息,都了无音讯。”
“噢,劳您费心了。”
苏小婉的声音无比的清冷,不带丝毫暖意。
李景瑜逼近两步:“为什么当时不去找我?”
苏小婉哑然。
找你?为什么找你?怎么找你?
你能让天后收回诏令吗?你能保我父亲的性命吗?你能给我们苏家平冤吗?
你不能。
“宁王要没什么事,奴婢要去侍酒了。”
李景瑜上前拉住了她:“为什么?你为什么对我如此冷淡?”
看得出,他动情了,眼睛里噙满泪水。
他心疼她。
“请宁王自重,奴婢只是一个乐伎。”
她已经体无完肤,却还不想在他面前露怯。
“我要娶你为妃,说话算话。”
“呵呵”,苏小婉凄惨一笑。
贱籍,代代世袭,只能和贱籍通婚,连平民都不行。
一世为贱籍,永世为贱籍。
请问宁王怎么娶一个贱籍的女人为妃?
除非他当了皇上。
“好呀!你去当皇上,帮我除了贱籍,娶我为皇后。”
李景瑜抽回了手,有点手足无措。
“哼哼”,苏小婉冷冷一笑,他还是像当年一样懦弱。
李景瑜再次抓住苏小婉的手:“你等我,我一定帮你除去贱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