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白无绛割血救沈靖奂
白无绛熟悉柴木，很快就捡了些稍微干些的柴回来，生疏地画了个火符在沈靖奂旁点燃火堆，便坐到了山洞的另一边。
白无绛怕火，生来的惧怕。
不安地看着火苗一点点变大，照亮整个山洞，直到确定火势不会再大了，白无绛才放松下来。
却看到沈靖奂四肢僵硬一动不动，胸膛没有了起伏。
白无绛沉默了回，站起身过去打探。
他拿起沈靖奂的手腕，一块石头从沈靖奂袖中滚出。
白无绛看着那块“石头”愣了神。
这块石头呈现叶子的形状，晶莹剔透，如有活水。
初叶珀。
他的初叶珀怎么会在沈靖奂的手上？
他以前把这东西放哪去了来着？
好像以前有个小孩抓着他哇哇大哭，他就把这东西留给他了？
沈靖奂不会就是那个哇哇大哭的小孩吧？
沈靖奂这小孩不会把他认出来了吧？虽然他样貌一直没变，但人过了二十年是会老的，他现在怎么看都不像是四五十岁的样子。
白无绛将初叶珀拾起，想了下又用绳子把初叶珀绑回沈靖奂手上。
他将沈靖奂手腕重新拿起，打探到脉搏后，白无绛跪坐在足根，犹豫了下，两指并拢金光一闪划开自己手掌，将血喂到沈靖奂嘴里。
见喂得差不多了，白无绛又撕了条布条缠上手掌止血。
白无绛用另只手紧握着手掌冷汗淋漓，而沈靖奂则渐渐脸色红润起来。
柴堆噼啪一声溅出火花。
白无绛这时才注意到自己离火堆太近了，欲起身离开。
今晚灰猫会将头发引来嵇府，他若整晚都不在嵇家人的视线中，难免会引起怀疑，况且他刚闯了莫府，若再不回去，明早街上张贴的就会是他的通缉令。
怎料沈靖奂又缩起打寒颤，白无绛犹豫了会，将自己的黛蓝长衫脱下，裹在沈靖奂身上，又将沈靖奂抱到腿上，拿衣袍裹紧他。
等沈靖奂稳定了我再回去，救了那么多次的人总不能就这么死了。
白无绛想道。
怀里跟抱着火炭似的，感觉格外怪异。
好像沈靖奂一出现在他身边，什么事情都变得诡异了起来。
白无绛将沈靖奂腕上的初叶珀握在手里，一种骨子里的共鸣令他想一直握着。
洞外的天色黑得更彻底了，星月被乌云遮挡，雨淅淅沥沥地下着，雪松味被燃烧的木柴味阻隔在外。
白无绛望着腿上之人的眉眼，远山眉，鸦睫凤目，白无绛努力回忆这人小时候的模样，粉雕玉琢，好像也挺好看，每天傍晚他给自己捧来的烤鱼、煮鱼、鱼脍，好像蛮好吃的。
许是身居高位的缘故，沈靖奂的眉眼比从前的青涩多了几分威严英气。就是现在满脸泥泞，显得有些狼狈。
白无绛觉得好笑，伸手将沈靖奂脸上的泥抹去。却见手下干涸的薄唇喃喃似在说些什么。
白无绛凑近侧耳细听，听清后瞳孔放大了一瞬。
“我好想你。”
他是在和我说吗？
怎料整晚沈靖奂都高烧不止，又兼身上多处刀伤剑伤，更要命的是背上几乎贯穿他身体的箭伤。
若没有白无绛这个不死树在一旁，沈靖奂肯定在一个时辰前便没了性命。
但伤好终归需要时间，沈靖奂意识恢复了些后，便因疼痛而满地打滚，这人打滚便打滚，偏偏还要做些如以头抢地之类的自残动作。
白无绛一直忙地没能歇下来，为防暴露，他没有带任何涔云广丹的药。他很想把沈靖奂交到别人的手上让延天的人去救沈靖奂，但难保沈靖奂一出现，那些暗杀沈靖奂的人就把沈靖奂杀了，他不知道对沈靖奂而言，哪些人是敌，哪些人是友。
白无绛只得手脚并用把他摁住。
眼见时间越来越晚，雨一点也没有变小的趋势，而沈靖奂随着身体好转，也闹腾得越发厉害，到了后半夜，白无绛几乎要全力用上符咒才能把自残的沈靖奂控制住。
一面是暴露的危险，一面是沈靖奂的死活。
白无绛纠结了许久，最终决定他还是想想怎么解决嵇家人对他的怀疑吧。
他不想让沈靖奂死了。
天微微亮时，沈靖奂终于稳定了下来。
白无绛探了探沈靖奂的情况，确定他很快便会醒转后，起身欲回嵇府，却因失血过多而浑身无力，腿几乎就站不起来。
看了眼天色，白无绛想道：磨蹭不得了，再晚些回去通缉令真的就张贴在街上了。
或许他能威胁沈靖奂让沈靖奂给他作证说他一晚上都在和沈靖奂在一起？
白无绛想了一下决定还是算了。
白无绛用没有伤的手撑着石壁起身，想了会，将沈靖奂身上裹着的黛蓝长衫取回穿好，用袖中放着的木簪束好头发。把自己整理地稍微整洁了些，白无绛脚步虚浮地走回了嵇家。
昨日一整日不见踪影，又一夜未归，潜回去是不成了，白无绛只得从门层层走回。
走进客房时，守在外间的两个丫鬟一夜未睡，见白无绛满身泥泞地回来了，松了口气起身施礼：“先生可要沐浴更衣？”
满身泥泞地拒绝沐浴可能有些可疑，白无绛道：“有劳姑娘了，烧盆水就好。”
沐浴更衣完，白无绛坐到书案前捧起竹简继续装作备考举子。
这些书白无绛三百年前背过几轮，如今再看一遍，感到书的内容又不一样了。
地上的梧桐影愈发清晰时，嵇山月走了进来。
“先生昨日到哪去了？我寻了许久。”
嵇山月的声音有些焦急，白无绛听出来这声音里只有担心没有警惕，他有些愧疚道：“在林子里迷了路。”
“这的林子连着山，容易迷路，下次出去时先生记得唤上我一起。”
“好。”
“昨晚宅子里出了事，我还以为先生被头发卷走了。”
话音刚落，两个护卫闯进房内。
“绿章先生，家主有请。”
说是请，语气却是刻不容缓。
房外一队整装的护卫，架势快要超过羽林卫。
毫不怀疑若有一点拒绝，门外的护卫就会冲进来，一个书生是打不过一群训练有素的护卫的，白无绛只得任由护卫将自己押走。
“你们这是做什么。”
嵇山月冲上前阻拦道。
“少家主，家主之命不得不从，得罪了。”护卫头使了个眼色给手下，两护卫上前将嵇山月拉开。
见嵇山月要用灵力截自己了，白无绛立刻对嵇山月笑了笑说无事。
嵇家主要是见自己把他儿子和他离间成这样，嵇家算是不用待了。
在嵇山月愣神的空挡，白无绛被夹在护卫队中离开了。
到了主堂，白无绛见堂上坐着一中年老道，之前远远地看不真切，现在近看，那模样与自己憎恶的脸有七分相似，想必此人便是嵇家现任家主了。
“绿章先生一夜未归，不知昨日到何处去了？”嵇家家主开口问道。
“昨日在林子里游玩迷了路。”
“胡说!去林子里游玩需要把跟着的暗卫杀了？”站在嵇家家主旁的柳伯呵斥道。
只见随着柳伯的拍手，一个暗卫的尸体被抬上来，那尸体脖子被缠了厚厚的头发，死状与之前嵇家别院家丁死状相似。
后面又陆陆续续抬进数十具死状相似的暗卫及家丁。
白无绛眼皮跳了跳，一时不知该不该暗道灰猫做得好，却见灰猫蹲在暗处的花盆下舔着爪子。
不过那个一直跟着他的暗卫为何会被杀，会不会与偷长生丹秘笈之人有关，那人究竟想要做什么？这暗卫一被杀，他的嫌疑便被提高了几倍。
为何这暗卫这般巧的就在昨天被杀了，脖子上还缠着头发，这事同灰猫有没有关系？
白无绛不知灰猫一直跟着自己的意图为何，见她似乎也将人族当作敌人，白无绛便任着灰猫跟着自己，但白无绛实在看不透这灰猫的身份，亦不知道她是如何把那些头发招来的。凭着白无绛的直觉，白无绛觉得这只猫，非猫甚至非猫妖这么简单。
这只猫非活物。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柳伯又道。
还有什么说的？白无绛只得按昨晚他计划好的道：
“且不论小生不过是个毫无灵力的书生，没本事杀那么多人，若是小生干的，小生会再回来自投罗网？”
“你莫狡辩!难保你有什么隐藏灵力的邪物，又带着侥幸心理回来。”
“柳伯!”
反应过来的嵇山月赶进堂内朝柳伯制止道。
“少家主，老奴早对少家主说过，防人之心不可无，如今我嵇家连续遭祸，老奴看人几十年，看人不会错。”柳伯恶狠狠地蹬向白无绛，“此子动机必然不纯!”
嵇山月见柳伯说不动，只得看向自己家父。
柳伯也看向嵇家家主，只见嵇家家主朝柳伯点了下头。
“锁上禁灵锁，关进镇魂阵!”
“爹爹！”嵇山月急切道。
看嵇山月这般着急要保下自己的样子，是拿出真心对待自己这个好友了，白无绛的愧疚又深了些。
禁灵锁与镇魂阵对白无绛来说倒不算什么，白无绛本身就没有灵力，破这种程度的阵法对他来说又是轻而易举，但他仍有两个阵眼没布完，他若是破阵越狱，鸟不宿的身份便会暴露无疑，皋瀛的计划会受到极大的影响，他不想前功尽弃。
素问生前说他的伪装身份已被安排妥当，他此刻只能相信千张纸。
他们若是查出他确实仅为一个不会术法的赶考书生，便会将他放出，而他毫无灵力这一事也成了他最好的伪装。
正当白无绛准备去牢中待一阵子时，一人上前弯腰对柳伯说了些什么，柳伯登时瞪圆了眼，急匆匆到家主座前俯身禀告。
而嵇家家主听了柳伯所说之话，脸上惊疑之色立显，他质问地看了眼柳伯，起身走出堂。
白无绛听见了嵇家女眷窃窃私语甚至有些兴奋的声音。
什么事情令他们反应这般大？
白无绛疑惑。
而上前押白无绛入牢的护卫也莫名停下了手，往外张望，神情满是敬仰。
白无绛更是疑惑。
只听嵇家家主的声音从堂外传来：
“哪股风把沈家主吹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