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丢人

    第一百零八章丢人孙鸿业是个糊涂人，他虽然知道自己弟弟聪明，但以他的智慧并不能更深刻地理解弟弟聪明在哪，以及真正的能力有多大。原先孙鸿渐是秀才压他一头，现在好不容易他可以在身份上压孙鸿渐一头了，自然要抓住机会，耍一下大哥的威风，小小发泄一下这些年受碾压的憋屈。他傲然背起手，挺起本就凸出的肚子：“你当郝大人缺你那点钱？人家可是丞相，不知道多少人在他府门口排着队送钱呢。这次他肯帮你，岂会是因为你给钱他，你不知道这后头担着多大的风险！”

    孙鸿渐点点头，问：“那他是为了什么呢？”

    孙鸿业语重心长：“自然是因为看在我的面子上。我这个官虽然品阶不高，却是个要紧的位置，以他老人家的头脑定然看出了我的重要，这才卖你一个顺水人情。”

    孙鸿渐忍着笑，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气氛烘托到这一步，再不说实话就不合适了。孙鸿业又咳了两声，终于把这次兄弟会面的核心精髓说了出来：“所以，这件事也算是我欠了郝丞相一个人情，光派人送点礼物去实在是太不尊重了，还得亲自去他府上，当面道谢才是。”

    孙鸿渐想了想，问他这个“人情练达”的大哥：“说得有理。大哥你想去便去就是了，为何要同我商量呢？”

    孙鸿业的脸有些红，不自然地大声道：“亏别人总夸你聪明，这你都想不明白？他帮了你的忙，自然是你也要跟着一起去。”

    其实，孙鸿业一开始没有打算带孙鸿渐去。他怕在孙鸿渐的衬托下，显不出自己来，那不就是白花钱给弟弟沾光了吗？可惜的是，光凭他自己，压根连丞相府的门槛都摸不着。郝丞相府的门房天天见那些送礼的人不耐烦，一个赛一个的势利。除去面熟的，那些头一次上门的，东西少了压根不给通报，没得惹丞相大人骂他们眼皮子浅，什么穷鬼都给放进去。即便东西不少，不给他们塞点额外的，也不通报。连这点数都没有的，来学人送什么礼呢？孙鸿业就是没数的人。他一是抠，二是没经验，直接派了两个小厮拿着两匹绸缎和一些点心酒水过去。结果不但门没进去，还被那些门房狠狠嘲笑羞辱了一番。“你们家老爷是从哪里来的乡下泥腿子，这点东西赏赐给咱们府里下人都还嫌磕碜呢，居然来送丞相大人？”

    “别说下人了，狗都不看一眼！”

    小厮们羞得不行，回去把话告诉孙鸿业，惹得他暴跳如雷，反又挨一顿骂，两头不是人。孙鸿业跑去找老婆求教，虽然马氏有些胳膊肘往外拐，可毕竟是见过场面的人，这方面的事也懂一些。所以，她一眼看穿问题在哪：“东西少了。我可是听人说了，那么阔的沈家都开始卖铺子卖庄子了，你猜这一回他收了多少？”

    孙鸿业不敢猜。马氏道：“少说也得有十万两银子。才吃了那么大一块肥肉，哪里看得上老爷这点东西？”

    孙鸿业急了：“难不成我也要去凑十万两给他？把我卖了都凑不齐！”

    马氏笑：“何必那么实诚呢，让老二出面不就得了。沈家才割了那么大一块肉，郝丞相心里头高兴，就算不送礼也不好拒绝的。咱们为什么不能趁热沾点便宜？都是自家人。”

    孙鸿业头一次觉得自己老婆这么顺眼，不住点头。于是，就有了今天这出戏。听大哥说完后，孙鸿渐沉吟了一会儿。他一直知道，孙鸿业因为能力不足，又不擅长处理同僚间的关系，为人愚笨高傲。在部里一直很不得人心。要不是看在自己的面子上，许多人正眼也不会瞧他一下。要是走正道，大哥这辈子或许都不会有什么长进了。如果是郝丞相这边……也不可行。不过，若是不带大哥去一趟，他肯定是不会死心的。不如索性让他看清楚一些，往后收敛点，或者学乖一点，至少不要再惹出什么祸事来，他也就省心许多了。想到这，孙鸿渐便直接包揽下了这件事：“知道了。我这就写帖子给郝大人，若有了消息就来通知大哥。”

    孙鸿业激动地点头。果然，郝丞相还是很给孙鸿渐面子的。帖子送过去没多久，那边就派人回了帖子来，邀他和孙鸿业去丞相府小坐喝茶。孙鸿业得知这个消息后，激动得手都在抖。他仿佛已经看到自己如何高超地讨好了郝丞相，得到他的赏识，从而仕途平步青云的美好场景。马氏得知这件事后也非常激动，竭尽所能为孙鸿业准备那天喝茶的行头，还特地教了他一些讨好的规矩礼节。孙鸿业非常重视，把这些都用心记在脑子里，背得滚瓜乱熟。可实际到了那一天，他才发现，这些全都没用。郝丞相虽然名义上邀请了他，可全程压根没有看过他几次，注意力全部放在了孙鸿渐的身上。他夸孙鸿渐，抬举孙鸿渐，至于孙鸿业那是一句话都不说，更别谈往其他地方引。那两个人谈话，他听不懂，也插不进去。好不容易强行跟了一句找一点存在感，气氛也会骤然变得僵硬，郝丞相面上的神情十分可怕，吓得他接下来再也不敢开口了。从丞相府出来后，孙鸿业整个人失去了力气，瘫软在了车厢里。来的时候有多兴头，此时的他就有多沮丧，灰暗的挫败感浸染全身，口里发干发苦，说不出话来。孙鸿渐淡淡看着他，似乎今天的所有事情，都在他预料之中。被自己的弟弟这样看着，不甘怨恨和愤怒忽然冲坏了孙鸿业本就不好的头脑。他红着眼，冲着孙鸿渐大吼：“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像个笑话，打从心底看不起我这个大哥？！”

    孙鸿渐依旧是神情淡淡，并不生气：“我怎么会看不起大哥呢。”

    话说出了口，孙鸿业也顾不上什么脸面了，直接破罐子破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