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十五宫宴
用了晚膳，阿菓窝在斐然居的太师椅上翻看着史书，耳朵听着屏风外陈延卿与洪老等人议事。
正看到“鲁周公世家”一章，却隐约听见洪老言语中提起宫中盛宠的莲嫔。
阿菓不由合上书本，倾身侧耳，想要了解明白。
洪老朗声道：“莲嫔再受宠也与我们干系不大，重要的是端妃与我们！”
阿菓蹙眉：端妃？莲嫔？同侯府有什么关系吗？
本想再继续听下去，但外面已经谈论起陈家父子在朝中的事情，阿菓只好作罢。
十五，宫宴。
因着阿菓是第一回进宫，杨氏早早便将衣裳备好，青烟紫绣金牡丹的上衣，流彩翠云百褶娟襦裙，配上软银轻罗对襟广绣衫的外袍，好不华丽。
阿菓坐在妆奁前，顺意将上好的桂花油倒入掌心，双手摩擦发热后涂抹到黑亮的青丝上。
杨氏在一旁道：“梳飞仙髻，配上金丝八宝攒珠发钗。”又接着给阿菓挑选入宫要穿的绣鞋。
阿菓哀叹一声：“娘，宫宴不过几个时辰，何必这样折腾？”
杨氏挑了一双烟青锦缎金丝绣鞋，头也不回的说道：“你不想想多少人看着呢，女子的行头装扮代表是自家的尊容。瞧瞧张家姐妹穿着过季的衣裳，戴着往年旧样子的发簪，一眼就能看出来国公府的败落。你丢不起这个人，咱们侯府更丢不起！”
阿菓撇撇嘴，不再言语。
女为悦已者容，可阿菓不是为了旁人，是为了自己。她曾经最是自卑容貌，不知敷了多少的药粉，喝了多少的药汤，才将肤色变得白皙粉嫩。
如今只不过是嫌进宫前的准备太过麻烦，要真让她如张氏姐妹一般，恐怕也是做不到的！毕竟自信比起自卑要更加在意。
郝嬷嬷这时端进来一碗银耳桃胶皂角羹，笑道：“阿菓快来吃些东西，填填肚子，宫宴上的菜又冷又难吃。扛不住的！”
杨氏将选的那双绣鞋交到顺心手上，临走时说道：“阿菓一会儿喝了那碗羹，我去你哥哥那儿，看看他准备的如何了？”
阿菓看着镜中的自己，哀叹一声：“可真是累死人了！“
戌时一刻，武安侯府的马车行到宫门处。
有奴仆放好矮凳，阿菓扶着顺意的手小心翼翼的下了马车。宫门高大巍峨，朱红的宫门与深灰的围墙相应对比，不由让人感到压迫。
一个小太监小跑过来，对着陈延卿道：“拜见武安侯，还请侯爷，夫人，公子，姑娘随着奴才行至太极殿。”
宫宴上不准许带着下人。车夫家奴应守在宫门处，等着散宴主子归来。
今日郝嬷嬷本想跟着一起，但杨氏心疼她年岁大了，寒冬里在外边等上几个时辰，必定遭罪。
所以只带了身强力壮，又会武艺的顺意前来。
杨氏整理衣袍，轻声道：“顺意，你在此处等着。差不多两个时辰，宫宴就结束了！”
顺意点头应下，目送着四人进了宫门。
阿菓挺直腰杆，步步精确，连头上的流苏都没晃动丝毫。但却很有技巧的观察的四周的动静。
卫家早早便到了，卫歆坐在席位上远远的就瞅见正在上阶梯的阿菓，不由兴奋的招了招手。
卫夫人见状，忙将她的手拉下来，低声训斥道：“作死？这是宫里，再不收敛等着我回家收拾你！”
卫歆嘟着嘴：“就是在宫里才无趣，冯塘染了风寒来不了，那我看见阿菓高兴嘛！”
卫夫人恨铁不成钢道：“你只顾着看见阿菓高兴，却没瞧见人家那仪态。”
卫歆不服气的瞅了瞅，却没瞧出什么来。
卫夫人摸着肚子，说道：“你瞧阿菓每上一个阶梯都只到台阶的一半却看不见她的绣鞋，这是在骨子里的规矩！”
说话间，阿菓一家已然到了大殿，卫歆不等卫夫人说完就朝他们走了过去。
卫夫人无奈，只能祈求肚子的是个男孩儿，再来一个像卫歆这样的丫头片子可不得了，也起身去找杨氏。
宫宴规矩多，几人只草草聊上了几句便都回了座位。
阿菓看着姑姑陈淑琴一家才到席上，就听一声洪亮的声音：“圣上驾到！”
众人皆跪倒在地叩首：“恭迎圣上！”
阿菓低着头只看见一抹明黄的衣摆和镶玉金龙纹靴，还有后面一连串的华贵宫裙。
泰昌帝走上龙椅，面色红润，显然是心情不错，笑道：“好，平身。今日咱们君臣同乐，不必太过拘泥。”
莲嫔身穿黛粉织锦宫裙，一脸盈盈笑意：“今个儿是上元节，臣妾特地做了些青梅酒，还请圣上品鉴。”
说着，便让身边的宫女将酒壶呈给实章公公。
“好，你的手巧。这青梅酒定然不错。”泰昌帝朗声道。
端妃看着眼前的酒，浅浅一笑。拿起酒杯轻酌一口，便放在一旁，再也没有动过。
良妃看着端妃的动作，面色复杂。
台上歌舞升平，载歌载舞，场面好不欢乐。圣人下首便是妃嫔，妃嫔下首则是众位亲王及家眷，再往下便是侯爵国公，最下面的是京中官职五品以上的官员大臣。
阿菓悄悄的看着上面的泰昌帝，不禁回想起灵智师太所说的先帝，杀妻害子，为人不齿。
可先帝早已薨世，阿菓对泰昌帝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感悟。
只是瞧着那黛粉宫装的美人儿，阿菓想这美人儿定是莲嫔，敢这样随意的跟圣人搭话，除了受宠的莲嫔再无他人。
宫宴上歌舞人人都看惯了，唯有阿菓觉着有意思，看到精彩处，不禁鼓起了掌。
杨氏瞧阿菓看的入迷，轻笑道：“也唯有你看的下去，你瞧瞧其他姑娘都在干什么？”
阿菓抬头打量，只见有不少的贵女纷纷偷瞄着亲王席位那边。
顺着她们的目光看过去，只见齐璨一身烟青金绣蟒袍，独坐一桌，慢悠悠的喝着酒。跟喧闹的宫宴格格不入，仿若在峰顶酌酒的仙人。
阿菓不禁感叹怪不得京中贵女都为他趋之若鹜。
至于庆王一家，阿菓只扫了一眼便觉得晦气。江南马车受惊，冀州上古暗害，广王寿宴还有刘婆子一事，个个都与庆王府脱不开干系。
阿菓觉得他们一家长得人模狗样，内里却肮脏不堪。
歌舞一场接着一场，阿菓看的累了，便想出去走走。
杨氏叮嘱道：“让宫女跟着你，切记不可乱跑。”
阿菓出了殿门，坐的久了只觉得腰酸背痛，对身后的小宫女问道：“净房在哪儿？”
“姑娘，请随奴婢来。”小宫女恭敬的在前方引路。
阿菓进了净房，那小宫女本想跟着进去服侍，被阿菓拦住，只能在门外等着。
净房内装饰富丽堂，还有阵阵香气，阿菓顺着香去闻，却没想到是墙面和以香料而制成，地面由大理石铺就，连恭桶都是香樟南木。
阿菓惊叹之余，伸了个懒腰，又踢了踢腿，活动筋骨，折腾了好一会儿才出去。
小宫女看见阿菓出来，迎了上去：“姑娘。”
阿菓点点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儿？”
小宫女道：“奴婢迎春。”
阿菓瞧着今夜的星空着实闪亮，便想着再去逛逛：“迎春，带我去逛逛。”
二人走在石子路上，阿菓瞧着周围的景致即使在黑夜中仍旧美轮美奂，暗叹皇宫的奢华。
这时，迎面走来一人，竟是周凝芳。
阿菓微微吃惊，却也没放在心上。周凝芳径直走向阿菓，轻声道：“茵妹妹。”
陈茵是阿菓的大名，甚少有人叫，阿菓有些不习惯，但伸手不打笑脸人：“周姐姐，有事吗？”
周凝芳咬着下唇，为难的开口：“茵妹妹，我有些话想与你单独说。”
阿菓挥挥手，让迎春后退几步，：“周姐姐请说。”
周凝芳一把抓住阿菓的手，眼中含泪：“那日广王府寿宴，是我的不是，还请茵妹妹原谅。”
认错？阿菓绝对不信，但该演还是要演：“周姐姐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从未怪过周姐姐。是我年纪小，又刚入京，这才惹了笑话。”
周凝芳一脸如释重负：“妹妹不怪我，是妹妹心胸豁达。但错不能不认，我那日本意不是如此。”
阿菓点点头：“我明白，姐姐哪有什么坏心思呢。”
周凝芳笑道：“那就太好了。妹妹这是出来散心吗？不如去前面的听风亭，那里景致极好。”
阿菓回握住周凝芳的手：“姐姐要一起同去吗？”
周凝芳摇摇头：“我出来的太久了，该回去了。妹妹若要过去，让这小宫女紧跟着你，宫里规矩多，千万别乱跑。”
“好，我记住了，姐姐慢走。”阿菓看着周凝芳的背影，嘴角浮现一丝冷笑。
周凝芳此举不知是真是假，若是真的，那此举无疑聪明。若是假的，阿菓也只能赞一声周凝芳戏演的不错。但无论真假阿菓都不会去听风亭。
“迎春，除了听风亭，还有别的好去处吗？”阿菓问。
迎春思虑片刻道：“回姑娘，除了听风亭，那便是落雨阁。这两个地方在菡萏湖的一东一西，景致最好。”
阿菓笑道：“那就去落雨阁。”
殊不知阿菓这次却聪明反被聪明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