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被退婚的将军之女6
当天晚上,白濯避开巡逻的士兵一身轻装去了父亲白肃的营帐,白肃正坐在案前对着灯火看地形图。
“爹。”白濯径直在对面坐下。
白肃看了一眼她的神色,放下手中的地图。
白肃:“有消息了?”
白濯:“是恭王。”
白肃一愣,紧接着皱起了眉头:“是他?”
白濯:“他下午亲自来找我,我试探过了,应当与他无关。不过此人野心不小。”
昏暗的营帐内,烛火轻轻抖动着,不时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白肃沉默半天,发出一声轻叹:“不愧是皇室子弟,藏得够深,没想到传回京的消息能把他钓出来。”
原来白濯当日从阿罗那得到原故事中白肃可能是被设计害死的消息之后,就一直在猜测幕后黑手,过程中不免想起前几年因为通敌叛国罪名被灭满门的赵元明。
要说这赵元明也是难得的一员猛将,曾经位列辅国大将军,在军中的名声与白肃不相上下。尤其是不同于白家世代从军,赵元明是真真正正凭着军功从一个普通士兵升上来的,其骁勇善战可见一斑。但是三年前却突然遭人揭发他私通樊国意欲叛国,且在他家中搜出了通敌的信件。
景隆帝上了年纪本就多疑忌惮已久,出了这事只命人草草审讯就判了满门抄斩,此后就再也没人敢提这位赵将军。但众人私下里都明白,以赵元明平素展露出来的刚直性格不是会做这种事的人,这桩案子多半是有人构陷,却刚好触了景隆帝的霉头。
有了这么个前车之鉴,白濯才会第一时间想到白肃被害的事可能会跟当初的幕后黑手有关,也才会在回营地的时候去找李长志套话。
之后白濯隐去知道的剧情把查到的消息跟白肃说了一下,两人决定引蛇出洞,就飞鸽传书给留在京中的人手,命他们暗中调查当年赵将军的事。
若当初赵将军当真是无辜的,必定会有人暗中加以关注,无论这人是幕后黑手还是想为赵将军翻案,知道的东西必定比他们多。
而对方一旦察觉白濯手下的动作,很大可能会找上门来。
若对方是想翻案,知道了白濯的身份,便不会放过寻求合作的机会;若对方是幕后黑手,要么予以警告,要么会想办法让白濯永远闭嘴,不管是哪一种,都会有所动作。
白濯他们便可借此探知对方身份,来判断白肃是不是第二个赵元明。
只是没想到,最后钓上来的是一条深深藏在水面下的大鱼。
白肃:“他是怎么说的?”
白濯回想起白日的情形:“上来就暗示已经知道了我在调查此事,借伤兵安置为名表达了他对陛下此举的不满。”
白肃放在案下的拳头紧紧攥起,他微微阖眸,语气隐忍地问道:“果然是陛下所为?”
他语气中的悲戚忧愤几乎要溢出来,白濯不由语声放缓:“我问他时,他暗比副将。照他的意思应当是太子所为,只是陛下也是知情的……或者说是纵容的。”
白肃苦笑一声:“我白家世代忠良,不知多少男儿殒命沙场……为父十五岁上战场,二十多年啊,从来没有半分异心,没想到竟被如此猜忌迫害……”
临夏国有名的铁血将军,外能令敌人闻风丧胆,内可止小儿夜啼,此刻就这样在这方昏暗的营帐内红了眼眶,透出了常人不得见的疲惫与凄怆。
白濯静静垂眸坐着,慢慢等他缓解过来,没有出声打扰。
良久,白肃才平复好内心涌动的复杂情绪,又成了那个坚定勇武的骠骑将军。
他看向一言不发的白濯。
不知不觉自己的女儿已经长成了能够独当一面的将领,心有谋算、坚毅果敢、不卑不亢,已是不比他这个做父亲的差了。
想到这,他心中稍稍安慰了些。
白肃:“你准备怎么做?”
白濯:“我答应同他合作。只是翻案一事尚需从长计议。女儿如今在战场抽不开身,翻案的事怕是要等回京再办了。”
白肃点点头,如此也好,也免得战场分心。原本女儿上战场他就担心,若同时还要谋算其它,他就更放心不下了,阿秀只怕也要担心。
想到妻子,他又问道:“前些日子你娘回信说了什么?可还生气?”
原本白濯留在边境沈怀秀就担心,既忧心白肃没时间照顾她,又担心白濯受战事波及。其实原本她也在边关时不觉得这样的日子艰难,如今她自己回了京城反倒开始担心这担心那。
等白濯瞒着她入了军营,更是不得了。沈怀秀接到消息的时候险些没跟白肃闹和离,任是白濯怎么解释都没用,气得信都不给父女俩写了。直到白肃带着白濯换防回京时才把人哄好,就这样每次写信也还是别别扭扭的。
每传家信,第一页必是关心白濯,第二页是痛斥白肃,第三页拿出半页纸嗔怪白濯不听话,而后洋洋洒洒几页纸叙述府中近况和京中要闻,只有最后几句话才是关心白肃的情况,把白肃委屈得不行。
当初白濯要入军营的时候他也是反对的,但是他拦不住能有什么办法?
白濯微微一笑:“您又不是不知道娘的脾气,刀子嘴豆腐心,嘴上生气心里早软的一塌糊涂。这次回信还是老样子,不过该说的都说了。”
“上次我写信回去让娘旁敲侧击打探一下当年的朝堂形势,尤其是有关赵将军的,娘让外祖家帮忙,已经打探出来了,亦可佐证此事当与太子有关。”
原来赵将军被陷害是正是太子和二皇子湘王斗争激励的时候。太子想要拉拢赵元明,但是赵元明一向性格方正直率,他不喜太子行事,故而从不理会太子的亲近示好。反倒是湘王一向以端方君子示人,还能与赵元明说上几句话。
当然,这两人的交往也并不亲密,只是维持面子上的友好恭敬而已。但是见到的太子不这么想啊!在太子眼中,赵元明对自己不理不睬,反而对湘王亲近有加,不就摆明了是跟自己作对吗?
若真叫湘王得了这么大一个助力,他的东宫之位岂能坐稳?
因而太子便命人策划了一出通敌叛国的戏,害死了赵元明,同时借由湘王拉拢赵元明结党营私为借口,让景隆帝恶了湘王,成为扳倒湘王至为关键的一步。
不过说到这,白濯停顿一瞬:“太子构陷赵将军是因为赵将军没有接受他的拉拢,爹您每次回京也都是冷脸对他,只怕他也恨上了您。”
但其实还有一个猜测白濯没有说,依太子心性想害白肃未必会采用这样战场设陷的方法。这法子虽然不着痕迹,但是谋算多、可控性低,这不是太子的风格。
白濯估摸着这一次是真的有景隆帝的插手了,太子也只是景隆帝的一把刀而已。
从之前李长志的话就能看出白肃和赵元明在举国将士心目中的地位,眼下赵元明没了,白肃的声望只会更高。景隆帝那般多疑,哪能放心让白肃好好活着,功高望重地活着?
这话白濯没说,但她估计白肃为将那么多年,未必看不清这点。
为免白肃难过,白濯赶忙转移话题:“阿罗已经传回消息,烈察德仁手下被排挤打压的将领已经闹起来了,当众说出烈察德仁与临夏国官员有联系只是他虚造的,目的只是为了骗过科摩王携大军出兵,在边境自立为王。
白肃果然不再多想,冷笑一声:“烈察德仁虽有领兵之能,但私心太重,不堪为将。为父也已经派人拿着阿罗给的令牌去了荥族王都卢昭城,科摩王那也有人递消息。算算时日,如今也该得手了吧。”
就在他们说话的同时,远在千里外的荥族卢昭城,白肃派去的人已经行动起来。
卢昭城,烈察德仁府中。
一群黑衣人趁着夜色翻进了烈察德仁家中,趁院中巡逻的侍卫不注意,干净利落地放倒了一批人。而后为首的人打了个手势,黑衣人分成两批,一批四下散去,去解决府中其他的侍卫,一批跟着为首之人往主院走去。
烈察德仁的大夫人正对着镜子去妆,看样子是准备就寝。忽听得窗外传来敲击声,大夫人疑惑地转头看去,高声唤侍从去查看情况,却怎么唤都没人应声。
她皱起眉头,心里有些慌,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但那敲击声还在继续,不得已她只能犹豫着起身向外走去。
没想到刚打开门,眼前就闪出一个黑影抓住了她。她刚要惊呼,那黑衣人像早有预料一般捂住了她的口鼻,叫她发不出声响。
大夫人心跳骤然加快,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想着自己恐怕是活不过今晚了。
她刚要落泪,耳边就传来黑衣人低沉的声音,对方说的是荥族话:“大夫人莫担心,属下并非歹人,乃是奉大将军之命前来接夫人的。夫人不出声,属下就放开夫人。”
大夫人赶忙眨着眼睛点点头,那黑衣人这才放手。
“属下只是担心惊扰旁人,不得已得罪了夫人,还请夫人见谅。”
说着行了个荥族的赔罪礼节。
大夫人见他这般,微微安心一些,只是依旧不敢全然放心:“你说你是将军的手下,可有何证明?”
黑衣人自怀中掏出一柄黑铁刻火焰纹的令牌,正是烈察德仁的私人令牌,只有真正受烈察德仁信任的得力手下才有可能拿到。